戰火中的養鴨時光

吉文藝

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里，有一段養鴨的經歷，至今仍深深地鐫刻在我的腦海，成為了我在戰場歲月中一段獨特且珍貴的回憶。 1986 年 4 月 25 日，我們接防了老山陣地。4 月 28 日晚，越軍進攻那拉口我軍陣地，全前線炮兵整整打了一夜。此后，前指讓我們修筑工事，這一修就持續了整整一個月。那段日子里，旅后勤給每個營的陣地送來了 100 只小鴨子，說是讓部隊在修工事之余養鴨子，給戰士們找點事兒干，也能增添點兒別樣的趣味。可對于我們這些從西北來的戰士們而言，別說是養鴨子，好多人甚至連鴨子都沒見過，這著實是個巨大的挑戰。果不其然，還不到一個月，那 100 只鴨子就所剩無幾，最終全都沒了。而我呢，從陣地抓了 10 只小鴨，小心翼翼地把它們帶到了指揮所。 當我看到這些小鴨子的時候，真被它們萌倒了。它們一只只小小的、毛茸茸的，渾身裹著一層淡黃淡黃的絨毛，宛如一個個可愛的小絨球。為了給它們營造一個溫暖的家，我專門用竹子精心編織了一個大簍子。剛開始喂養它們的時候，可真是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我把大米泡軟，將青菜切碎拌在一起，做成它們的食物。每天按時給它們喂食、喂水，還會按時把它們放到水盆里，讓它們盡情地游泳玩耍。 在沒有戰斗的清晨，我總是把小鴨子們帶到水稻田邊。然后，吹響一聲長長的小喇叭，“嘟——”，小鴨子們一聽到這聲音，就如同聽到了出征的號角，一個個歡快地從簍子里沖出來，搖搖晃晃地奔向水稻田。那場面，別提有多熱鬧了。到了傍晚，我又會吹響短促的小喇叭，“嘟嘟嘟”，小鴨子們聽到召喚，就會從四面八方連跑帶飛、跌跌撞撞、搖搖擺擺地跑回來，那急切的模樣仿佛在說：“我們回來啦！”然后，我蓋上簍子的蓋子，把它們提回工事。就這么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兩個月后，那些曾經毛茸茸的小鴨子漸漸長大了，換上了一身漂亮的大毛。簍子裝不下了，就用偽裝網在指揮所后邊的山邊上搭了一個鴨棚子，給它們打造了一個更寬敞的家。 　　每天早上，我一打開門，把它們放出去，它們就像一群快樂的小精靈，有的跑到小水溝里洗澡，有的上山嬉鬧，還有的會跑到遠處的水稻田里游玩。但不管它們跑得有多遠，只要我吹響那短促的喇叭聲，它們就會迅速做出回應，呱呱呱地叫著，連跑帶飛、跌跌爬爬、搖搖擺擺地往回跑。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半年過去了，鴨子們的羽毛都長得豐滿而亮麗。每只鴨子都長到了五六斤重，其中有 3只公鴨，7只母鴨，一只都沒夭折。而且，它們變得特別乖巧懂事，每天早上我打開門讓它們出去自由活動，晚上它們就會自己跑回來，根本不用我操心。有時候，它們會跑到山上找蟲子吃，有時候會在小水溝里盡情嬉戲。有一天早上，當我像往常一樣打開鴨棚子的門時，驚喜地發現棚子地面上竟然有 5只綠皮鴨蛋。那一刻，我滿心是歡喜，仿佛收獲了一份無比珍貴的禮物。蛋越聚越多，用鹽泡了一小缸的咸鴨蛋。后來，我又托維護哨的兄弟跟瑤族老鄉買了四只綠頭鴨，瑤族人叫它們甘鴨。這些甘鴨可漂亮啦，頭頂長著紅紅的冠，頭周圍長著油亮的綠毛，特別神氣。而且它們長得很快，最大的能長到 12 斤，小的也有八九斤。它們不僅有著水鴨子的本事，還像鳥一樣，能飛百米遠呢。 在戰斗的間歇，我會吹響集合的信號，把鴨子們召集起來，這也成了我們緊張戰斗生活中的一點小樂趣。 然而，86 年 7 月底，麻粟坡地區遭遇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洪災。到處都在塌方，情況萬分危急，我們指揮所人員，撤出工事，穿著雨衣，坐在簡易公路的中間。25 日早上，突然聽到“轟隆隆”一聲巨響，我趕忙起身查看，結果發現鴨欄不見了，被無情的泥土深深地掩埋在了下面。那一刻，我的心里別提多難受了，幾個月來精心飼養的鴨子就這樣被埋在了土里。可是，奇跡往往就在不經意間出現。到了晚上 6 點多鐘，4 只甘鴨從山上呱呱叫著飛了下來，緊接著，其他鴨子也全都從山上跑了下來，一只都不少。看到這一幕，我激動不已。待雨停后，在塌方的地方用偽裝網又重新修建了一個鴨欄，給它們一個新家 　　87 年 5 月份，部隊開始后撤，我營肩負著掩護的重要使命。在那段時間里，我們把鴨子變成了餐桌上的美味。今天做紅燒鴨，明天做白燒鴨，燉鴨湯也是輪流著做。最后，還剩下 4 只鴨子，我們把它們和指揮所一起移交給了接防的部隊。 戰友們聽說了這段養鴨的經歷，都笑著說：“你打了一年仗，養了一群鴨，調整了心情，享受了美味，真是打仗、美味兩不誤啊！” 如今，那段激情燃燒的戰場歲月已經遠去，但這段養鴨子的經歷卻成為了我心底永恒的溫暖記憶。它讓我在緊張殘酷的戰爭中，感受到了生命的頑強與美好，也讓我在艱難的環境中，找到了一份難得的寧靜與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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