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異聞一則（自京華武林軼事）（文約千字）</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燕趙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河北深縣人氏，儒俠王薌齋（1885一1963），號宇僧，“大成拳”（意拳）宗師。薌齋先生藝高德劭，亦精文學、醫學、心理學、力學和植物學。少時投師八卦名家董海川弟子程廷華，后拜郭云深名下習形意拳。郭云深“半步崩拳”打遍天下，罕見對手，名震京華，享譽海內。薌齋先生只得郭老三分功力，然幾無對手。后于數年，游習名山古寺，廣結天下名宿能人，海納百川，潛心參悟，終創“大成拳”，化入似仙非仙之境。</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代某秋夜，薌齋先生邀昆曲同好金啟亮先生、名書畫家，山東李苦禪先生、河北徐燕蓀先生于北京家中閑聊。金先生乃武術大家，綽號“彈腿金”，不知低調的薌齋先生會武術。幾人意興盎然地聊昆曲、詩畫。薌齋先生出自書香門第，于古典文學、詩詞歌賦造詣極深，尤癖好書畫，擅辨古畫真偽。話題至武術，金啟亮見薌齋先生身體文弱，建議其習武強身。薌齋先生欲與金開個玩笑，亦想見識金之功力，說：“想學，惜求學無門”，“在下可授之”，金先生坦言自薦。眾人走進埸院，金先生顯技以示未虛言，手起掌落，將一磚擊成粉碎狀，薌齋先生笑笑：“此乃笨功夫，打人無用，我先前學過挨打功，不妨打我后背一拳，試試你的拳力”，金說倘若傷人如何是好？薌齋先生言無礙，盡管出拳。于是金啟亮含蓄七、八分力在薌齋先生背上擊一拳，哪曾想薌齋先生巍然不動，如擊木石。第二拳卯足十成功力，只見薌齋先生上身微微一動，金拳如擊彈簧，自身被彈出六、七尺遠，摔倒于地，大驚！</p><p class="ql-block">? 旁觀的李苦禪先生與薌齋先生相識多年，深知其武功卓絕，出神入化，莫測高深，激情難遏，便請薌齋先生當埸與他聯對，以盡雅興。提出他以畫為題，薌齋先生以拳為題，薌齋先生欣然應諾。</p><p class="ql-block">?李苦禪：“章不章，法不法，揮筆之際是真法”。</p><p class="ql-block">?王薌齋：“形無形。意無意，發拳之中是真意”。</p><p class="ql-block">?李苦禪：“詩是無形畫，畫乃有形詩”。</p><p class="ql-block">?王薌齋：“意即無形拳，拳為有形意”。</p><p class="ql-block">?李苦禪：“畫成書為極則”。</p><p class="ql-block">?王薌齋：“武至文得上乘”。</p><p class="ql-block">? 四人坐下品茗，金啟亮問薌齋先生剛才所使何法？薌齋先生娓娓道來：“中國拳術有五步功夫，有定招定法而取勝，謂之小乘；無定招死法，隨機應變而取勝，謂之中乘；雖有眾多之法而能夠萬法歸一，使對手防不勝防，謂之大乘；舉手投足，動靜取中，以自身觸覺之本能發力而取勝，謂之上乘；萬法具備，萬法盡通，隨心所欲而不落形跡，使之對手如臨天網，無以逃避，謂之最上乘”。</p><p class="ql-block">? 聽后，金啟亮先生深為折服。薌齋先生道法自然，融通儒、佛、道、禪，萬徑歸一，亦與藝術款曲暗合，明心見性，氣息相求，深得苦禪、燕蓀二位名畫家之心。</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三年，我于湖南省輕工業學校美術班受業於李天玉先生，天玉先生早年受業於李苦禪先生，五十年前常憶及苦禪先生的口頭禪：“做老實人，畫調皮畫”，至今不勝唏噓感喟。</p><p class="ql-block">? 冥冥中意緒不絕，行吟幾行：“大道無言，亙古愿景，語尤耳，啟閉一扇門，人間裊裊氣，休沐盤恒，一脈泣宙宇，臨了滅了，萬載堪沉吟”。</p><p class="ql-block">? 倉惶記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2025年2月于星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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