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如舟

素心如簡

今天是2月5日，大哥石桂佑走了。就像一陣突然停歇的風(fēng)，只留下空蕩蕩的寂靜，讓我在這悲痛的曠野里，獨自徘徊。上午，手機(jī)死機(jī)的那一個多小時，仿佛是命運刻意安排的空白，讓我錯過了第一時間獲知大哥逝世的消息。當(dāng)兒子給妻子的信息傳來大哥清晨逝去的噩耗，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掉進(jìn)了無盡的黑暗深淵。那一刻，腦子發(fā)懵，世界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聲音，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回家路上，大家心情沉重，都不說話。大哥生平種種，浮現(xiàn)眼前，我的眼淚不由潸然而下。我們一家兄弟姐妹多，父母沒什么文化，養(yǎng)家的重?fù)?dān)壓得他們喘不過氣，對我們的照顧難免疏漏。大哥屬羊，生來良善，就像家里的一盞明燈，早早地就開了悟。他敬老愛幼，帶著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在生活的道路上一步步前行。小時候，家里很少有肉吃，但吃飯總歸是不愁的。我們共生在一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長幼有序其樂融融的普通人家，我想，所謂幸福之家，無非就是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吧。 很小的時候，我就喜歡寫字畫畫，因為父親寫字漂亮，傳給了大哥，大哥寫字也很漂亮，另外，姐姐喜歡畫畫，于是我就喜歡上了寫字畫畫。后來我的書法上了國展，在小縣里引起震動，大哥笑著說，這不奇怪，咱家人寫字好是有根的，是遺傳。可我心里明白，若沒有大哥在旁，我哪能有這份堅持。 大哥愛學(xué)習(xí)，也會學(xué)習(xí)，在我的記憶里，他總是手不釋卷，什么書都讀。他就像一塊海綿，不斷地汲取著知識的養(yǎng)分。剛上初中不久，他就能用銅線繞線圈，做出簡易收音機(jī)。那時的我，就像個小傻子，在一旁看著，滿心滿眼都是佩服，覺得大哥簡直就是個無所不能的英雄。大哥的人生，滿是坎坷。上高中時，父親遭人構(gòu)陷被監(jiān)禁，大哥和姐姐受盡了欺辱，姐姐甚至都沒能正常升學(xué)。母親無奈，只能把他們送去融水叔叔那里讀書。大哥高中畢業(yè)后在融水插隊，后來又去了遙遠(yuǎn)的本溪參軍。我常給他寫信，知道他忙，不奢求每信必復(fù)，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關(guān)注著我的成長。我喜歡畫畫，在巴馬買不到宣紙，他知道了，就從本溪給我寄來，那一張張宣紙，寄來的是大哥對我的愛與期望啊！ 1979年我考上大學(xué)，大哥來信鼓勵我，還問我需要什么幫助。讀大學(xué)時，大哥復(fù)員回了巴馬。過年回家見到他，那種熟悉的溫暖，讓我覺得大哥從未離開過，他一直在我身邊，鼓勵我，支持我。年三十，本該是他和朋友相聚的日子，他卻要請我看電影。那一刻，電影的畫面早已模糊，大哥的笑容卻永遠(yuǎn)刻在了我的心里。 大哥在部隊里學(xué)會了拉二胡，還會修理電器。后來在縣檢察院上班，他心懷大志，工作之余自學(xué)大學(xué)課程，還愛上了寫作，經(jīng)常寫一些東西，也往一些報刊上投。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分配到縣委宣傳部任新聞干事。那時，我哪懂什么新聞報道，即便比別人多讀幾天書，也不知道什么是新聞，新聞線索從哪來，連消息怎么寫都不知道，更不要說通訊、述評、新聞評論了。大哥帶我去拜訪縣武裝部新聞干事許沂，請許干事帶一帶我。又四處為我查找新聞寫作教科書和相關(guān)資料，打探新聞線索，用摩托車載我下鄉(xiāng)采訪；和我一起討論新聞稿件的寫作，分析得失，簡直就是我的老師。記得當(dāng)年，寫了很多稿子，投到上級新聞媒體，都石沉大海，我的信心頗受打擊，有些茫然無措。大哥說：功夫不負(fù)苦心人，只要堅定信念，終會有撥云見日的一天。大哥就是這么陪著我，一路坎坷一路行。1984年，河池地委籌辦河池日報，我調(diào)到報社任記者，由此一路開掛，很快成為獨當(dāng)一面的骨干。從事新聞工作28年，我一次獲中國新聞獎三等獎，另有六次獲獎提名，十一次獲廣西新聞獎或全國地市報好新聞獎一等獎，二、三等獎更是多不勝數(shù)。我的新聞寫作能力得到了行內(nèi)行外廣泛認(rèn)可。我的能力是從哪里來的？大哥說，你這是“困而知之”。我深以為然。需要補(bǔ)充一點，我之所以能夠破局，沒有大哥的助力，怎么可能？！我在短短幾年時間里，由記者而副主任，繼而主任、副總編輯??我在新聞事業(yè)上一路前行，而大哥，從未因我的職位找我?guī)退l(fā)稿，他要靠自己的實力去闖。 2001年，弟弟辦冶煉廠，大哥成了他的得力助手。最初幾年還比較順利，本以為日子會越來越好，可因歐盟所謂的反壟斷限制，國家又取消了出口退稅政策，讓企業(yè)陷入絕境。大哥從副檢察長的崗位上提前退休，和弟弟共擔(dān)風(fēng)險。那幾年里，他殫精竭慮，卻終究沒能挽回局面。后來，大哥得了糖尿病，又偏癱在床。春節(jié)前，女兒女婿到巴馬看望他，還打來電話說大伯身體挺好，跟他們說了很多話，可沒過幾天，就傳來了噩耗。大哥啊，你就像我生命中的一座山，默默地守護(hù)著我，支撐著我。如今山倒了，我該如何面對這沒有你的世界？你走了，但你的善良、你的堅韌、你的愛，永遠(yuǎn)留在了我的心里。大哥，一路走好，我會永遠(yuǎn)想念你！ 四弟2025年2月5日于巴馬 悼長兄(素心如簡)幾次夢醒夜更寒，思兄難禁淚潸然。兒時共逐春風(fēng)里，年少同撐冷雨傘。憶里溫護(hù)心還暖，如今笑語己沉淵。陰陽兩隔不再見，唯有思念漫流年。20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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