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昨晚打開“沈八校友群”，我被一條轉發的消息震驚了，沈陽八一學校校友，我們的好學哥程珠江突然離世，享年75歲……</b></h1> <h1><b> 程珠江是沈陽八一學校五七級學生，曾任少先隊大隊長，是全校著名的好學生。1968年入伍后，在他的父親生前戰斗過的部隊（40軍118師353團）服役……</b></h1> <h1> <b>噩耗如迅雷，驚呆了的校友們來不及反應。打開他的朋友圈，看到了2月2日早上，他還是好好的，發了兩條信息，怎么這天中午他就匆匆走了呢？我原來是沈陽陸軍總院的心內科醫生，對這種離世疾病有過醫學深度認知，它叫“心性猝死”，多因急性大面積心肌梗死引發。</b></h1> <h1><b> 珠江父親程樹增是志愿軍40軍118師直供科科長，1950年赴朝參戰。1952年7月24日，在朝鮮豐郡城山洞遭遇美機轟炸，不幸犧牲……</b></h1> <h1><b> 剛上小學的珠江并不知自己烈士子弟的身世，在老師一次點名中，他很意外地知曉了，于是就留下了許多故事……</b></h1> <h1><b> 當年珠江學哥這段經歷非常感人，我在前年和去年分別寫過兩個美篇，記錄下他和“旋風部隊”烈士遺孤們生活、成長的故事，在后代和校友們中熱傳……</b></h1> <h1> <b>珠江在部隊也是個好兵，在118師353團，他先后擔任戰士、班長、排長、連長、營長，最后官至團參謀長，一路順風。這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改變了他的人生走向。在晚年，他寫下了人生回憶《兩代父與子》，今天，結合他曾經講過的歲月片段，我把這篇文章進行了加工整理，用他為第一人稱，在美篇平臺上敘述如下：</b></h1> <h1> <b>七歲那年，我剛入沈陽八一小學校，老師看花名冊，就對我說，“你叫程珠江？你是烈士子弟。”“啥叫烈士？我沒聽說過。”“嗯，就是你爸爸犧牲了，死了。”“我有爸爸，我爸爸沒死！”我大聲回答。</b></h1> <h1><b> 清明時節，學校組織師生到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掃墓，全校烈士子女列隊在全校同學前面站好，我也在其中。學校賀書記講話，“同學們，前面這排同學都是烈士子弟，他們的父親都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犧牲了。今天，我們要緬懷先烈，繼承他們的遺志，為英雄的父輩們掃墓，好不好？”</b></h1> <h1><b> 賀書記講完后，班主任張經哲老師對57.3班同學說，“大家去找一找程珠江同學父親安息的墓地好不好？”這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親生父親真的犧牲了。程樹增烈士的墓地在西區五排六號，同學們與我一起來到了父親的安息墓地前，用自帶的小掃帚掃去陵墓上塵土，掏出身上小手絹擦凈墓碑，最后獻上同學們自己編成的小花圈.........</b></h1> <h1> <b>母親這樣講述她和父親的故事，父母都出生在山東泰安縣山陽鄉，兩家相隔不遠，家境都很貧寒，家長給他們定下了“娃娃親”。1937年11月，剛滿15歲的父親參加了八路軍，過了不久，母親也找到了父親的部隊，留在了醫院，擔任護理傷員的工作，從此，兩人一起跟隨隊伍，轉戰南北，在東北解放戰爭的炮火硝煙中，兩人結了婚.......</b></h1> <h1> <b>在東野部隊四保臨江戰斗中，懷孕九個多月的母親出現了臨產癥狀，最終在當地老鄉家分娩，生下了哥哥程臨江。1949年夏季，四野大軍渡過了長江，父母隨部隊南下，橫掃千軍如卷席。1950年3月，在廣州珠江邊生下了第二個孩子，起名程珠江。圖為母親在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前，帶著我（左一，珠江）、臨江（左二）和戰友的兩個孩子留下了這張照片......</b></h1> <h1> <b>1950年美軍犯朝！東北邊境告急！！時任志愿軍40軍118師供給部政委的程樹增隨部隊從祖國的南方開拔到北方邊陲小城安東，一家四口在照相館留下了這張“全家福”，這時，我（前排左1）才6個月大.......</b></h1> <h1><b> 入朝后，爸爸擔負著全師部隊糧食、給養、武器、彈藥的運送任務。每次作戰，物資儲備是基礎，運輸是關鍵......</b></h1> <h1><b> 三次戰役后，敵人進一步加大對我軍運輸補給線的轟炸封鎖，導致了車輛損毀嚴重，運輸能力不足，為了保證前線物質需求，爸爸親自帶隊，肩扛背馱糧食和彈藥運送到前線......</b></h1> <h1> <b>1952年7月24日，爸爸到118師政治部開會，不料，會議地點被偵察機發現，招惹來多架敵機轟炸，父親不幸中彈犧牲，年僅30歲......</b></h1> <h1><b> 這年冬天，四十軍首長決定運送犧牲在朝鮮的團以上干部遺體回國。在數九寒天的日子里，母親帶著五歲的臨江哥哥迎回了爸爸的棺槨。北陵烈士陵園空曠土地上，又豎起了一座新墳，母子倆拍下來這張迎靈照片......</b></h1> <h1><b> 父親下葬時，母親張盛榮穿好軍裝，戴上軍帽，著淚水，默立在花圈前.......</b></h1> <h1> <b>彈指一揮間，轉眼到了我十八歲年紀，1968年1月，我入伍當兵，來到了父親曾經戰斗過的部隊，40軍118師服役。</b></h1> <h1><b> 一些當年的戰友經常這樣說起父親，“你爸爸是個好干部，不但打仗英勇，愛兵如子，政治思想工作也做得好，性格開朗活潑。休息時，他經常耳朵上掛兩個紅辣椒，扮女裝，手舞足蹈，逗得大家哈哈笑，我們都很喜歡他。”直到這時候，父親的形象英姿在我心中逐漸地豐滿完整了.......</b></h1> <h1> <b>在上級領導關懷中，在老兵戰友們幫助下，我進步成長得很快。入伍一年內入了黨，多次立功受獎，接連升任了連、營、團一級級指揮員......</b></h1> <h1><b> 三十八歲那年秋季，我在部隊干得紅紅火火、如日中天，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妻子的母親打來的。她說，“你兒子上小學了，不聽話，總看電視，學習成績一般，你趕緊回來管一管吧。”放下電話，心情震撼，思緒驟亂，妻子唐瑾剛剛考上軍醫大學研究生，如果讓她回家，就斷送了她的學業。盡管我非常喜歡軍人職業，曾經勵志子承父業，從戎報國，但一想到我的童年就失去父愛，我不能讓孩子程遠重蹈覆轍、孤苦成長。為了孩子，我毅然遞上去了轉業報告……</b></h1> <h1><b> 上級領導很吃驚，再三做我的工作，百般挽留，但我去意已決。回到沈陽的那天，我先到了父親的墓前，向他喃喃地嘮叨了這一切，松柏微搖，溯風低吟，好像是輕輕的點頭贊許……</b></h1> <h1><b> 我轉業到遼寧省人民保險公司，開始一邊培養孩子，一邊上班。這張照片是我剛剛回沈陽不久，與程遠一起，站立在新單位高高的樓頂上。</b></h1> <h1><b> 我曾是一名合格的軍人，但做父親缺項，不完美。我轉業時，孩子上學二年級，放學回家就看電視，不寫作業，屢說不聽。一看到這情景，我當兵脾氣就上來了，掄起巴掌把孩子打了個趔趄，從客廳滾到了廚房里。妻子的媽媽像瘋了一樣撲向孩子，把他抱在了懷里，對我又喊又罵……。事后，我也后悔，但我也是控制不住，恨鐵不成鋼呀！</b></h1> <h1><b> 從此以后，孩子不再執拗了，很少看電視，但他總躲著我。一天，我帶上他外出去看電影。這是部日本影片，片名《父與子》，故事講述了一位父親工作太忙，總是滿足不了孩子想去娛樂城的愿望。后來，孩子患上了急性白血病，父親悔恨不己，在兒子生命余日里，他拿出了全部時間，陪伴孩子，滿足了他所有要求。兒子非常開心，最后幸福地依偎在父親懷抱里閉上了雙眼……</b></h1> <h1><b> 回來那天晚上，我總覺得兒子與往常不同，他一聲不響地坐在床上發呆，走近一看，孩子眼里含著淚水。他對我說，“爸爸，你要是能像電影里的爸爸那樣就好了！”聽完這話，我心頭一震，當晚徹夜未眠。老一代的觀念是，“打是親，罵是愛”“棍棒出孝子”，常年的連隊帶兵也養成了簡單、強制的陋習。孩子的話讓我明白了許多，我也自責反思，嚴父更要有“慈心”，對孩子的毛病不能用硬的方法，學會溝通感情講道理。</b></h1> <h1> <b>從此以后，我換了個思路，盡量多給予孩子鼓勵和獎勵，除了輔導他的課堂作業外，還專門設定看電視時間，我還購買了許多課外讀物，開拓孩子視野。我對他說，“兒子，你寫完作業，可以看一集動畫片，如果還有時間看過課外讀物，可以再看一集。”孩子高興地接受了我的提議……</b></h1> <h1><b> 就是這樣，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兒子學習成績突飛猛進，竟躍居全班第一名，并被推選為班長和學校少先隊大隊長。</b></h1> <h1> <b>班主任于老師看到了兒子發生的巨大變化，推薦我在全校家長會上介紹經驗。在講臺上，我詳細地匯報了自己教育孩子方式轉變過程，我說，“每個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兒子成龍，女兒成鳳。”開頭語一出，會場下面的嗡嗡聲嘎然靜止。我接著說，“家長與孩子的關系應該以朋友相處，家長要以身作則，循循善誘，科學定策，平等耐心。”匯報結束后，臺下響起了熱烈掌聲……</b></h1> <h1><b> 兒子小時候體質較弱，為了使他德智體全面發展，我為他制訂了詳盡計劃：每天早上陪他跑步、打羽毛球；課余時間安排他學游泳、學鋼琴；暑寒假期間，我帶上他長跑。幾年功夫，孩子體質增強明顯，個頭比我高了。</b></h1> <h1><b> 他的學習自覺性越來越強，成績也越來越好，快馬不用揚鞭，一鼓作氣，考上了遼寧省實驗中學高中，這是我曾經就讀過的學校……</b></h1> <h1><b> 1993年，我妻子來到澳大利亞讀博士學位，過了不久，我也陪兒子前往澳洲留學。按照規定，他得在這里復讀高三課程。全家剛剛團聚，妻子又赴加拿大博士后工作站就讀，又剩下我和孩子相伴，停留在異國他鄉……</b></h1> <h1><b> 剛剛開始時，單靠打工，我的薪水不多，租的房子也很簡陋。沒有錢買洗衣機，但附近就有洗衣房，投幣兩澳元就可以用，這我也舍不得，衣服換洗都是手工揉搓。在這種艱苦條件下，孩子很不適應。每次給國內姥姥打電話，都流淚告狀，“姥姥呀，在這里，我連自己房間都沒有，晚上搭床睡在客廳里。國內學的英語不好用，在這里啥都聽不懂。”</b></h1> <h1><b> 復讀高三課程一年后，兒子能聽懂了澳洲的英語教學。一次在物理課上，老師給予了一個問題答案，并問道，“還有什么問題？”我兒子立即走到教室前面，胸有成竹地板書了一個更好的答案，同學們都一臉茫然。老師下課對他說，“你回答的很好，他們沒有弄懂！”由此可見，國內中學生物理教學水平高于澳洲……</b></h1> <h1><b> 澳洲高中畢業后，我兒子以99.75高分數考入墨爾本大學醫學部。在這里，醫學生就讀的費用很高，為了供他上學，我用前期打工積攢下來的錢，與朋友合開了一家快餐店。白天，在店里忙著經營，晚上回家買菜、做飯，照料兒子的生活……</b></h1> <h1><b> 為了減輕我的負擔，已經懂事了的孩子利用課余時間到快餐店打工。一次，他削了整天土豆，手上磨出血泡，回到家，就向我哭訴……。我說，“這算個啥，你看爸爸的手不經常也有血泡嘛？”兒子矯情地說，“你那是拿槍的手，我這是十級鋼琴演奏者的手，能一樣嘛？”</b></h1>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兒子還上了一個“籃球裁判學習班”，取得裁判資格，他經常出現在一些籃球比賽中，擔任裁判，每場下來，也能掙個30澳元，孩子有自己的零花錢了……</b></p> <h1><b> 六年后，兒子拿到了學位，大學畢業了，我莊重地參加了他的畢業典禮。那一天，看到他們高拋學位帽情景，我激動萬分，終于長長出了口氣，兒子到底是供出來了！這種既當爹，又當媽的日子，整整度過了十五年啊，可憐天下慈父心……</b></h1> <h1> <b>2012年兒子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現在他已是墨爾本一家醫院出色的外科主任，家里養育了兩個孩子，兒媳孝順，家丁興旺，事業有成，生活幸福美滿……</b></h1> <h1><b> 我也在另處新購置了房子，搬出來住。養育兒子的使命完成了，自己也白發滿頭，走完了人生旅途的大半程。2017年，我找到了新的伴侶，娶回了同窗學妹谷莉莉，開啟了晚年退休生活……</b></h1> <h1><b style="font-size:22px;"> 讀完遺作，校友們感知到，三位血緣男性，兩代父與子，家族基因就是這樣朝起暮落，春秋輪回，代代相承，生生不息。珠江學哥說，“作為爸爸，我很欣慰，很幸福。贍養后代，哺育兒女，義不容辭，付出半生的辛勞是值得的，這也很像我父親當年的獻身犧牲！”</b></h1> <h1><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b style="font-size:22px;">前不久，珠江還曾打算親率子孫三代回國，要到他們祖爺爺的墳前跪拜祭掃，還鄉認宗，但是期盼中的這一天，學哥終究沒有等到……</b></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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