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想我到徽州的時候,它一定是下雨的,果然,我來的時候,徽州正在下雨。</p><p class="ql-block">我給夫人買了一把乳白色半透明的雨傘,那是我早就想買給她的,這里居然就有人在巷子里售賣,于是我們就融入了那些打著傘來來往往的灰蒙蒙的人群中,一點也不突兀,大家一起走在雨中,走在這樣灰蒙蒙的徽州城里,而旁邊汩汩流著的就是我念念不忘的新安江了,這個名字也是我回去好久之后才搞清楚的。</p><p class="ql-block">還想要什么呢?我一直喜歡江南,卻不清楚它到底在哪里,這次像春風一樣短的徽黃之行終于讓我知道了一點點。所謂江南,不僅是蘇杭浙滬,烏鎮(zhèn)南潯,更是這樣清楚明白的徽州,我現在甚至覺得,相對于熱鬧迷人的水鄉(xiāng),同樣擁擠但是更加安靜的徽州也許才是我心中曾經見過無數次的江南,這樣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那雨打亂了思緒。</p><p class="ql-block">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歷史上江南富庶,它應該是花紅柳綠、多姿多彩的,但是這些故人的詞中卻一直都有雨,想來也許是他們心中一直在下雨的緣故,人是水做的,詩人的水分想必格外大一些。而于我們北客心中的江南,也被他們不知不覺地確定了輪廓,直到到了這樣的徽州,我才想起來除了雨,江南還有好多的風物,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更起碼會有這些白墻灰瓦,有著木樓上那些高高的馬頭墻和長長的雨巷。</p><p class="ql-block">鹽商,綢緞,漕運,詩詞,絲竹,彈唱,雕刻,讓人眼花繚亂的江南在這樣的煙雨中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楚的,從方家精致秀美又曲曲折折的大院子里面出來,站在宏村的南湖岸邊,看著那雨瀟瀟而落,直到周圍綠油油的山上都冒出了乳白色的霧,又飄飄悠悠落在山前的黛瓦白墻上,藍綠相間的湖水上,而莊前的石板小路上,仍然魚一樣流動著打著五顏六色的雨傘的人群,嘈雜聲漸漸地由遠及近,又由近而遠,在眼前慢慢變大,又慢慢變小,不知何時退回遠處,我才如夢方醒,江南,它從千百年的書本上走下來,依然是一直熱鬧著繁華著的模樣。</p><p class="ql-block">莫說那些雄心大志的帝王將相們對這里垂涎三尺,諳于世事的權貴們想方設法也要來這里快活幾年,也別說那些才子佳人們曾經在這里演繹了多少的風流故事,經年的戰(zhàn)亂讓游民們來此遷居避禍,繁衍生息,徽州,這樣的清幽雅致,這樣的富足安寧,這樣的與眾不同,又有誰能不愛呢?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既然你們這樣喜歡,我又焉能不愛?</p><p class="ql-block">任那百般挑剔的人,此刻覺得唯一不足的,也許就是沒有好酒,或者這溫柔鄉(xiāng)里出產的女兒紅不夠剛烈,三杯兩盞,填不滿北方漢子的肚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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