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閱讀豐子愷(3)——江樓明月照古今</p><p class="ql-block">再讀豐子愷《幾人相憶在江樓》有感</p><p class="ql-block">1925年深秋的墨香里,一幅素箋悄然定格了流動的時光。28歲的豐子愷提筆蘸取的不只是松煙墨,更是白馬湖畔沉淀的月色。當《文學周報》第193期的紙頁在讀者手中沙沙作響時,那些被戰火驚散的春暉往事,正以水墨的形式在江天月色間重新聚首。</p><p class="ql-block">畫中江樓臨水而立,欄桿上依偎著三兩點墨痕般的人影。這讓人想起1924年秋日白馬湖的漣漪:夏丏尊的煙斗在暮色中明滅,朱自清的長衫被湖風輕卷,李叔同的梵唄與蟬鳴交織成網。春暉中學的檐角曾盛滿新文學運動的星火,而今墨色樓臺卻成了離散后的精神圖騰。豐子愷以減筆之法勾勒的不僅是建筑輪廓,更是知識分子群體在時代浪潮中飄搖又堅守的姿態。</p> <p class="ql-block">題畫詩"幾人相憶在江樓"原屬晚唐杜荀鶴,卻在二十世紀獲得新生。畫中不見"紅蓼花疏水國秋"的蕭瑟,唯見滿紙月色在宣紙上靜靜流淌。這輪明月既照著唐代詩人的故園之思,也映著立達中學初創時同仁們徹夜討論的面龐,更將觀畫者的目光引向永恒的追問: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水墨氤氳間,三個時空的月光在尺幅中重疊,將私人記憶升華為人類共有的鄉愁。</p><p class="ql-block">特別令人動容的是畫面最初的素樸模樣。沒有設色的黑白世界里,線條的輕重緩急化作情感的平仄起伏。欄桿的橫折頓挫藏著離別的重量,月暈的淡墨渲染透著思念的綿長。這種"墨分五色"的東方美學智慧,恰似朱光潛所言"無言之美",在留白處為每個觀者預留了記憶的入口——今年闈內封閉管理時的我,閑暇之余何嘗不曾憑窗望月,讓這輪穿越百年的明月照亮隔離時空中的相憶之情?這段闈內封閉的特殊日子,恰似歷史長河中又一個特殊的時空膠囊。當我據守在這方寸之地,重讀這副漫畫,感覺那些江樓望月的身影突然變得清晰可觸:原來隔絕與守望、離散與相憶,始終是文明傳承的永恒母題。豐子愷在戰亂年代以筆墨構筑的精神樓臺,今天依然庇護著每一個在無常中尋找永恒的靈魂,我想讓豐子愷的精神入題,可同行們并不理解,只好作罷。重睹此畫,恍然驚覺那江樓上模糊的剪影,不僅是1925年的立達同人,也不僅是唐代的懷鄉游子,更是所有在時光長河中執手相望的我們。當現實的樓臺在歲月中傾頹,唯有藝術殿堂里的江月,永遠蕩漾著"相憶"的柔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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