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的中國之旅

趙蘅

小禾的中國之旅-獻給愛孫禾崙七周歲生日 12024年8月23日星期五，處暑次日，出伏前日，我親愛的孫子，可愛的小天使禾崙和媽媽安靜結束了兩個月的中國之旅，15點45分搭乘達美航空公司DL388飛離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前往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城。身為小禾的奶奶，有千般的不舍，當聽見小禾在視頻里用稚嫩帶點洋腔有點兒羞澀說了一句中文：“拜！再見爺爺奶奶”，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好久沒這樣哭了。揪心的哭……兩個多月來那些快樂的有趣的，在炎熱中又辛苦非常的時光，那些我并沒到場、只是從照片視頻里看到小禾身影的畫面一一浮現到眼前。還是先回到6月19號“晚上十點，安靜攜小禾登機飛往中國大陸”，北京時間次日下午兩點抵達上海浦東國際機場，我在日記里繼續這樣記述：“鶇兒說搭乘十點多火車從無錫（電影基地）趕去，沒料到航班提前到12點落地，他還在上海地鐵上呢，我直安慰他沒事，辦理入關手續會很長時間。鶇兒的堂妹章瀾及時恰到好處用視頻拍下了小禾母子倆走出機場出口的瞬間，“Hello ”清脆的問候語傳進耳膜，聽不清是小禾媽媽還是小禾。接著是鶇兒（小禾爸爸）推著拉桿箱背著雙肩包疾步沖上前，瞧，他們匯合了！小禾毫無陌生感，猛撲向爸爸，爸爸一把摟住兒子，親吻他的金發和臉頰……小禾停下，他爸順勢蹲下抱著兒子再次親吻，小禾把頭埋在爸爸懷里，再一照面，滿眼是愛，小手還抹一把臉，又抹一把……” 2接下來幾天小禾和媽媽在上海倒時差，然后去杭州，再去金華。章蘭姑姑全程陪伴，在杭州他們和小姑奶奶章荔玲小姑爺爺何天立團聚，小禾第一次見到天堂般的西湖，在龍井，在金華的鹿田水庫，在南山安地，天作美，這些寶地清涼宜人，小禾開心得如魚得水。數天后，小禾跟媽媽北上看爺爺奶奶，為這次爺孫重逢，我們足足苦等了四年多！2020年早春小禾母子慌亂逃離疫情嚴重的大陸，我們慶幸過歡呼過，沒曾想很快變成世界災難！小禾媽說他們都幾次陽過，小禾的外公還留下了后遺癥。我這個奶奶不也被診斷為后遺癥的患者嗎，更令人痛惜是小禾見過的百歲太婆，沒能逃過這一劫，2023年永遠離開了我們大家，我寫的《一個世紀的相望》（1）永遠定格在2019年9月12日南京了。七月北京，驕陽似火。小禾的出現給爺爺奶奶居住的樓上樓下帶來了歡聲笑語。小禾長高了，飽滿的額頭，粉嫩的皮膚，尤其是大大的眼睛，明顯打上他爸的印記。可他立在我家門邊一臉木木，見到奶奶既不驚喜，也不親熱，甚至有點不快樂。是剛下飛機累了嗎，我問，他媽媽告訴我，小禾對媽媽老和別人說中文，他聽不懂，心煩了。這樣啊，真對不起，奶奶英文不好，即使會一些好久沒說也生疏了。爺爺被叫下樓了。小禾高興起來，爺爺常發爬山的視頻給他，他喜歡看，自然更親近。小禾媽媽很有儀式感打開送我們的禮物包，竟然全是小禾畫的畫，至少有十張，還有兩大塊棉白布，分別手繪了圖案，送奶奶是花兒朵朵，送爺爺是一圈心型。我們拍了合影，小作者坐在中央，站在身后是笑開花的兩個八旬老人。 3見了面才知道小禾最鐘愛的禮物不是奶奶在重慶買的京劇變臉玩具，而是爺爺送的照相機Sony rx10。另配上三腳架，還有手機翻譯機。小禾好鉆研新事物，幾下擺弄就學會調節鏡頭，也能和爺爺對上話了。從此小禾外出便把這架沉甸甸的相機掛到脖子上，我看他被皮帶勒得吃力，心疼得慌，我說他才六歲啊，他媽媽卻說六歲怎么啦，在后來和大姨奶奶一家出游千島湖時，她不止一次這么反駁過我。我和姐姐兩家人第一次一起出游，姐姐說這是千載難逢，當幾路人馬分別到達次日，老少九口分乘兩輛車沿湖畔觀光，車子開到大橋邊停車，大家下車賞景拍照。開始小禾要把相機留在車里，走了好一會又后悔沒把它帶在身，他磨媽媽回車去取，為這他差點要哭了。那天浙江氣溫高達四十度，大人都受不了，小禾不肯戴帽子，滿臉曬得通紅，烈日下他對著湖面拍攝，儼然一個小攝影師。短短兩天的千島湖游，小禾真是玩瘋了。他有九歲的欣欣表哥和四歲的霖霖表妹作伴兒，哥哥英文好，兩個孩子交流自如。我們一起去了一個溪水鎮古村落，順著一條橫穿全村山泉流淌的小河走進村里，比鄰節次的店鋪，殘破的廟宇佛堂，斑駁的墻皮，尚存文革標語痕跡。孩子們淌水摸魚去了，我對著河對岸貼著春聯的房舍畫畫，小霖霖愛畫畫，在我的畫本上涂鴉，我想讓小禾也畫兩筆，他沒聽懂，只在紙上認真寫了一個中文禾崙。自打那次出游后，我們都懷疑小禾得了多動癥，他太鬧騰了，每天有使不完的勁兒，讓人已中年的媽媽疲憊不堪。這可能也有遺傳，記憶中鶇兒小時候，我還帶他看過醫生呢。千島湖之后，我陪小禾母子又轉道金華，我是臨時決定，沒能和小禾母子坐在同一車廂。聽安靜說一路上她和小禾都沒休息，小禾學中文功課，她寫博士論文。在金華，小禾見到了專程從衢州看他的章荔蕾大姑奶奶一家三代，兩個姑姑，小蕓丹丹姐妹都很喜歡小禾。小姑奶奶章荔玲的學生們也來了，親友們圍桌吃金華特色美食，小禾有點怯生，拿著與他年齡不匹配的長筷子認真品嘗一道道菜肴。他像在琢磨什么，向媽媽提問好幾天前的問題。忽然他鉆到桌子底下，大人們很納悶，原來他要研究這桌子的轉盤機關，真是個好動腦筋的小孩！在金華，我親耳聽到小禾用中文背星期幾了，他媽說他現在可以背數字到一百。最令我心頭一熱是他竟有一張中國地圖，上面標上他此行到過的地方，去一個地方畫上一個記號，那地圖上已標出許多顆紅星。 4小禾來中國最主要目的當然是探班拍電影的爸爸。辛苦萬端的爸爸整個夏天都在電影《澎湖海戰》第一線。第一次在無錫，籌備工作特別艱巨繁重，美術指導的爸爸忙中偷閑帶小禾去玩了當地的古跡。第二次是在福建泉州，影片已開機，小禾見證了海上風浪，拍攝場地再現古代海戰的氣勢。作為電影人的后代，小禾這次回中國，有幸出席了和爺爺合作過經典影片的謝飛爺爺觀片會，片長101分鐘的《黑駿馬》，他和媽媽坐在第一排居然看完全片。在小禾探班的日子里，他媽抽身去了山西考察古墓藝術。因為疫情她一直無法獲得第一手實地史料而遺憾，這次總算有了彌補機會。我借此文祝福安靜，為我們的孫子小禾犧牲太多的偉大母親，早日獲得博士學位，如愿以償！我們本以為小禾母子從金華會直接再度來北京的，不料，他們竟西征去了青海藏區。得知這一消息我簡直驚著了，那兒可是海拔幾千米的青藏高原啊！年幼的孩子能受得了嗎？可是從發來的照片和視頻上看，小禾被穿藏袍的牧民擁入懷中是那樣安適，兩塊高原紅掛在他的小臉頰上。8月8日，小禾繞一圈終于回到了北京。上次來我們一起去了頤和園，這次爬了百望山。上一次我被他在佛香閣后山爬上爬下的能力折服，這次他卻因蚊蟲叮咬大哭，強烈抗議大人“這是誰的主意？”那一臉的委屈令人憐愛，讓奶奶心疼又好笑。可是沒想到兩天后，他和媽媽去爬了長城，而且是慕田峪長城。照片里小禾重現小小攝影師的狀態，真可謂不到長城非好漢了。8月10日，爺爺奶奶赴南京圖書館的活動前和小禾母子惜別。擁抱，互相說愛你，彼此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他們也要搬出暫時下榻的籬笆街中監所酒店。我曾看過小禾玩的游戲，問過這是什么，他回答是“我們的世界”。當他坐進出租車后座，我探進身和他再見對他說“小禾的世界也是奶奶的世界”，他瞪大眼睛認真聽著，那一刻，我覺得他聽懂了。出伏這天16點30分，小禾媽媽從底特律發來信息“我們到了。2:30起來了，睡了大概4小時，他起來說餓了。”他，顯然是指小禾。照片里他坐在桌邊，右手拿著一個三明治，對著鏡頭抿嘴笑著，兩只瞇起來的笑目像月牙一樣。他穿長袖衣了，記起那邊比我們這里涼得多。桌上擺著一只我眼熟的大白盤子，方圓邊型的，和我家的一模一樣，那是有一年他媽媽寄給我的，一共有四只，說是小禾畫的，藍色綠色黃色紅色，都是眼睛兩個點，嘴巴一道杠，笑模笑樣，和小禾自己一樣。 5二十三年前我曾在媽媽支持下，編輯過戴乃迭舅母的紀念文集《我有兩個祖國》，“我有兩個祖國”是英籍舅母生前講的一句話，出于她對中國文化和舅舅的熱愛。我的孫子禾崙有一個美國媽媽一個中國爸爸，對于他，天生就擁有兩個祖國，毋容置疑！本文從初稿到今天歷時很久。小禾和媽媽在天上西飛的那天，我在想象自己曾寫過的一個標題“你是白晝我是夜”。2024年9月3號小禾成為一名小學生走進了校門，你會和同學們講講你的中國之旅嗎，在塞滿極為豐富信息的小腦瓜里，在你接觸認識了那么多中國的家人，長輩兄弟姐妹和大小朋友，包括天南地北的路人，他們給了你那么多的關愛和幫助，在你未來的人生路上，小禾你還能記住多少？奶奶曾擔心你的安全，憂慮會因你的金色頭發遭到歧視，看來是多余的了。媽媽說這趟旅行你很開心，離開有點難過，我的小禾，奶奶何嘗不是這樣啊？今天是你七歲生日，奶奶翻出疫情中寫給小禾的詩，那時你太小還聽不懂，現在再讀給你聽，你能明白奶奶愛你的心嗎？ 小禾的圣誕禮物 親愛的小禾你送奶奶的圣誕禮物才收到它經過了多少快遞員之手讓你媽媽好生擔憂 奶奶拆包拆了好久層層包裹里原來是花蝴蝶黑眼珠圓咕嚕小禾的手工讓奶奶驚嘆 小禾啊，小禾奶奶上回見你已過兩年眼看你漸漸長大你已會做各樣的事，從來不煩 每到新年，奶奶都有期盼祈禱這是疫情最后的終結那樣，我們再見面就不會太遠那樣，一家人就能幸福的團圓 祝小禾生日快樂 七年前的今天，紅月亮升起你在紐約誕生你是一個奇跡你爸說他的生命有了倒影今天是大年初三蛇年吉祥，是所有人的希翼生日快樂，小禾，我的天使奶奶還在北京等你！太外婆在天上也一定歡喜（1） （1）小禾的太外婆百歲誕辰之際，曾和周歲的小禾在南京見過一面。本人寫下《一個世紀的相望》發表于北京青年報。 圖文編輯于2025年1月31日小禾七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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