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年，最憶豬頭肉

翁壽康

謝大年，最憶豬頭肉 又是一年謝年時。謝大年是老家過年不可或缺的一項重要儀式，這儀式既充滿神圣與莊重，又帶著繁冗和瑣細。年幼時，我總是厭煩這冗長的儀式，心被物質的欲望填滿。隨著歲月流轉，謝大年的繁文縟節漸漸淡去，唯有豬頭肉那撲鼻的香味始終縈繞在心間，揮之不去。 乙巳蛇年將至，弟弟在老家謝完年后發來微信：“哥，豬頭肉給你留著。”看著照片和微信，內心泛起陣陣漣漪，那些被遺忘的童年謝大年的美好回憶，如同潮水般涌來，成為我記憶深處最溫暖的年味。 臘月一到，家家戶戶便開始為過年忙碌起來。掃地撣塵搞衛生，洗洗曬曬備年貨，宰雞宰鴨殺年豬，處處洋溢著過年的氛圍。孩子們掰著指頭數日子，盼望著過年的到來。因為過年就有新衣服穿，就有壓歲錢拿，就可以放鞭炮，還能吃到香噴噴的豬頭肉。 小時候，勤勞儉樸的母親每年都會養兩頭年豬。拔豬草、喂豬食是我們常干的事情。殺年豬時，豬頭就自家留了下來。大冷天，母親要將豬頭拿到池塘邊清洗干凈，而且特別細心，每一道褶皺、每一處縫隙都不放過。特別是豬耳朵里的毛毛特別難清除，要用石塊使勁敲打很久才能除去。清洗完后灑些鹽，掛在門前或屋內梁上晾曬，以備謝大年之用。除豬頭和一些五花肉、豬大腸、豬肝、豬油板外，其余就用獨輪車拉到供銷社賣給國家，賣豬錢成為家里購買日常生活用品、需添補的農具以及孩子們學費的主要資金來源。 過年時，母親總是最忙碌的。吃的穿的用的，大人的小孩的，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母親忙得有條不紊、樂此不疲。小時候的冬天感覺特別冷，母親會用凍僵的手為還沒起床的孩子們掩上被角，寧愿自己多干一點也想讓孩子們多睡一會。母親的臉有時通紅通紅，那是長時間在野外干活被冷風吹的。 謝大年那天早上，母親早早起床，因為有很多東西要準備。雞、鴨、鵝等要殺好拔毛，豬頭要洗干凈，各種貢品，燈籠、焟燭、香、錫鉑等謝年用的東西都要準備。豬頭清洗完畢，便是漫長的烹煮過程。母親將二尺八的大鍋加滿水，將洗凈的豬頭、豬肉、雞、鵝等放進大鍋里慢慢烹煮。隨著火苗的跳躍，鍋里漸漸冒出熱氣，那豬肉的香氣也一點點彌漫開來，鉆進鼻腔，沁人心脾。 父親擺好謝年的桌子，母親將煮熟的豬頭、豬肉、雞等從大鍋里撈出來，放在一只木盆里，端放在桌子上，豬頭插上一雙筷子。我們幫忙拿些糖果、糕點等貢品在桌上擺放好。一切準備就緒就開始謝年了。母親點燃香燭，嘴里念著年年如一的俗語：“天地佛祖，保佑我們全家老小平安健康順利，小孩子快長快大快聰明，讀書考頭名，鈔票賺得萬萬銀……”一家人在堂屋前磕著頭，向天地神靈表達感恩之情，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闔家安康。那一刻，整個院子里彌漫著莊重的氣息，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虔誠與敬畏。其實，我的內心早已被那香氣撲鼻的豬頭肉折服，目不轉睛盯著豬頭肉，心里企盼著儀式早點結束，這樣就可以吃上豬頭肉大飽口福了。 終于謝完年了。這時候，父親會將豬頭掰開，取出豬頭上下兩塊大頜骨，就開始切豬頭肉給我們吃了。也就這一天，父母親毫不吝嗇，會讓我們吃夠為止。豬舌頭、豬耳朵、豬鼻子、面頰肉，我們幾乎把豬頭上最好吃的東西都吃遍，直到實在吃不動為止。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豬頭肉可真香啊，油而不膩，瘦而不柴，這是過年最大的期盼。母親看著我們吃得滿嘴流油，開心地笑了，一邊干活一邊還叫我們再多吃點。 如今，生活富裕了，超市里商品琳瑯滿目，可我始終忘不了小時候過年香溢四射的豬頭肉。這不僅僅是一道美食，更是親情的紐帶，承載著家的溫暖，親人之間的關愛。又到謝年過年了，這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元素，而豬頭肉就像歲月的一束光，照亮了我記憶深處的角落，讓我在當今現實生活中，始終能找到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根和魂，始終能找到那份屬于家的溫馨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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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壽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