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天是2025年1月28日,又是一個農歷臘月的除夕日。貼完新桃換去舊符,我站在高樓的窗邊,望著樓外靜悄悄的景觀水池,突然想起了自己童年時,每年除夕的這天,在家里那個低矮的、用油毛氈搭的簡易灶披間,宰雞過年的繁忙景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已經是五十多年前,城市平民過年的普通場景了。在那個年代,人們普遍都比較拮據,平時很少有吃雞肉的機會,要等到過大年了,家里的大人們才會破天荒地買只活的大公雞或閹雞,很有儀式感地殺雞過年,敬天地、拜菩薩、祭祖先、求平安,然后就是圍在一起,紅紅火火地在除夕年夜飯上打牙祭解饞——吃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次過年宰雞時,總是讓我們小朋友興趣盎然。那時我家難得宰雞,所以笨手笨腳的,整個過程往往需要兩個人配合,一個當助手,一個主刀手。當助手的人用一只手抓住兩只雞爪往上提,另一只手抓住雞的兩只翅膀根部,不讓雞動彈,通常這助手的活由我母親承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同時,另一個主刀者(通常是我父親)用一只手抓住雞頭垂直往下扯,讓整只雞的雞頭朝下,雞屁股朝上,雞爪在最高處,成垂直倒豎的狀態。然后用另一只手拔去雞脖子“七寸”處那一丟丟雞毛,然后在雞脖子去毛的“七寸”處用刀一抹,切斷雞脖子上的動脈血管和氣管,雞血就噴涌而出。這時需要把最下面的雞頭水平折過來,與雞脖子成直角狀態,讓雞脖子七寸的切口處于最下端,以便讓雞血順暢地滴流到下面接雞血的碗罐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雞血滴流過程大概半分鐘左右,一只雞就斷氣不動宰殺完畢。不過這活不僅需要有一點手勁,還是很有點技術含量的。有一次我自告奮勇,去當那個抓雞爪和翅膀的助手,因為是第一次上場,感覺新鮮挺好玩的,一邊抓住雞爪和雞翅膀;一邊還把臉貼著雞屁股湊近過去,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個雞脖子七寸抹刀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誰知雞挨了一刀后做垂死掙扎,在靠上面朝天的雞屁眼里,噴射出一坨絕命的爛污雞屎??,伴隨著甩動的雞屁股,以及撲騰抽動的雞翅膀,扇得我滿臉都是雞屎,感覺嘴巴里也有雞屎濺入了,嚇得我急忙松開雙手,撒腿就跑。真是好奇心害死饞嘴貓,雞肉還沒有吃到,卻先嘗到了雞屎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或許是我當時人還小,手勁不夠,根本就抓不住拼命掙扎的大公雞,而我那主刀的父親,沒想到我這個豬隊友似的小幫手,關鍵時刻掉了鏈子,也一不留神地沒有抓住雞頭,結果失去了約束的雞,雖然挨了致命的一刀,居然落地后還能在地上站立,并且一邊脖子上流血,一邊轉著圈地跑出數米之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結果這次宰雞,不但雞血沒有接到,連帶著還把接雞血的那只碗也給砸破了,幸好雞沒有飛走,只是損失了一碗期盼中的雞血。說到這個雞血,當時也是一種非常好的食材,那時每家每戶宰雞殺鴨,都會用碗接住流出來的雞血或鴨血,并用這碗雞血或鴨血隔水蒸熟成軟軟的塊狀物,如同豆腐一樣。然后用它去燒一碗雞血豆腐羹。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這可是妥妥的一款美食,也是我家年夜飯上必備的主打菜之一,只是當今很少有人去吃這道菜了。下圖就是雞血豆腐羹這道菜的圖片,現在偶然在某些小餐館,還能見到當年印象中的那個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實這個雞血,當年還確實被人珍視受寵,且風靡過一時。大概在我童年的六十年代中、末期,還盛行著所謂的專家發明的“雞血療法”——通過“打雞血”來治百病的絕招,就是把雞血直接注射到人體內。此事雖然荒唐,但居然還風行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到現在還流行著“打雞血”這個詞匯??????,用來形容和調侃一個人情緒極端的亢奮,像打了興奮劑似的。由此可見,當時的人們對雞血有多重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還是繼續來說說宰雞的過程吧,等把雞宰翻在地上,后續殺過年雞的工藝程序才剛剛開始。用一口家里最大的“鋼筋鍋”(就是有兩個耳朵把柄的鋁合金鍋),煮一大鍋開水,淋到已經放在小腳盆里殺翻不動的雞體上,將其淹沒浸泡,然后攪動雞體,讓燙水均勻地透過雞毛燙到雞皮上。這個水的溫度要恰到好處,既不能太燙,否則雞皮會在褪雞毛時破損而破相了;也不能不燙,否則雞毛褪不下來。感覺這個褪雞毛的水溫度大概在80~90℃之間吧,這樣褪毛的雞光溜白凈,品相出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到大人們把腳盆里的雞褪去雞毛,變成光溜溜的殺白雞提走時,我就趕緊上去把盆里的雞毛撈出來,擠凈水打包收藏起來??赡墁F在的年輕人不明白這雞毛有啥用處?其實這雞毛當時可是我們小孩子非常關注的一個亮點。家里有女孩子的,往往在年雞殺翻還沒有褪毛時,去拔一些色彩鮮艷、形狀漂亮的雞毛做毽子。而我家的小孩子全是“和尚頭”,對雞毛的顏色和形狀不感興趣,直接將撈出來的雞毛打包,去賣給當時走街串巷收購雞毛、骨頭、甲魚殼的貨郎商販,好像一只大公雞的毛能賣個幾分錢吧?然后這賣雞毛的錢就是我們的額外收入,你說能不開心和不去關注這個創收要點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圖,就是那時走街串巷收雞毛的貨郎擔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打包好雞毛,趕緊回過頭來,圍觀給雞開膛破肚清理雞內臟的場面。大人們好像往往把剛褪毛的雞,洗干凈后都要涼一會兒,后來才明白是為了讓雞體內的雞油再凝固得緊一些。因為這些雞油,也是當時我們老百姓炒菜的一種食用油,雖然每只雞的雞油數量有限,但畢竟還能炒幾個油鍋,可見當時大家的日常生活,都是非常節儉艱辛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取出雞內臟后,最重要的是處理雞胗、雞肝、雞心、以及雞腸,因為這四個雞雜是可以食用的。其中我比較關心的是雞胗(就是雞的胃部),因為剖開雞胗后,其內壁隔層是一片薄薄的雞胗皮,當時有人會來收購這個雞胗皮,通常還可以賣個一分錢,所以這也是我們小孩子特別關注的要點??????。這事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寒酸可憐。但在那時,大概普通平民家庭都是這樣的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至于那個雞腸——現在基本上已經沒有人會去吃了,只是在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幾乎家家戶戶都是舍不得丟棄的好食材。唯一讓人難堪的是,這個清理雞腸的活實在有點惡心,用一把剪刀,沿著近兩米長的雞腸縱向,一邊剖開雞腸一邊清理雞腸內黏糊糊的污穢物。在清理掉雞腸內的污穢物后,再向雞腸上撒一把鹽,然后用手使勁地搓啊捏的,直到自己感覺雞腸的內、外壁都比較清晰時,用清水一洗就可以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過用這些雞雜內臟(雞胗、雞肝、雞心、雞腸)炒家里自己腌制的冬腌菜,可是年夜飯中最受歡迎的一道美食,直到現在,依然是一道比較有名的家常菜——號稱“炒時件”。不知道為什么稱其為“炒時件”,感覺叫“炒四件”應該更合適些吧?或許是現在雞腸沒人搞了,湊不齊雞四件了,于是就用個同音詞“時件”來替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圖是現在改進版的炒時件,只是當年的冬腌菜,已經被色彩與形狀更漂亮的蘑菇、冬筍、辣椒等蔬菜升級更新了,并且花樣款式也越來越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可是,不論如何變換“炒時件”的馬甲,我感覺還是當年的冬腌菜炒四件好吃。也許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舊時記憶,抑或還是我現在的味蕾老化麻木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說到“冬腌菜炒時件”名菜中的配料冬腌菜,我還想說說自己童年時,每年踩踏冬腌菜的經歷。大概從十歲左右開始,我家冬腌菜都是由我承包踩踏了。當時我老爸忽悠我說,你屬雞的,你的腳天生帶著鮮味,踩出的冬腌菜最好吃,還美其名曰“雞腳牌冬腌菜”,好像我的腳是味精礦源似的。其實現在想起來,當時我的腳沒有腳氣霉菌,只是比較干凈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次踩冬腌菜時,我先洗干凈腳,把褲腿卷過膝蓋,坐或站在腌冬腌菜的缸旁邊,家里其他人往缸里鋪一層曬癟的長梗白菜,然后撒上一層顆粒鹽,再然后我就爬入缸里,站到顆粒鹽上,使勁地踩踏,力求把鹽踏入白菜里,同時把白菜踏實壓緊,直到踏出鹽水汁液并且淹沒白菜。然后我爬出缸,家里人往缸里再加鋪上一層曬癟的長梗白菜,再撒上一層顆粒鹽后,我繼續上去踩踏……。如此循環往復,一直到把一口直徑約五十厘米,高約八十厘米的腌菜缸踩滿冬腌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只是踩冬腌菜的活,雖然開始比較好玩,但踩時間長了還是比較累的,會出一身汗,尤其腳底和腳踝還有點疼。因為每年踩冬腌菜的時節,差不多都是在11月份了,那時候11月份的天氣已經有點冷了。還有踩在鹽顆粒上,腳底板還真得有點疼。于是老爸許諾,在過年時除了壓歲錢外,再給我一毛錢的冬腌菜制作工錢費,于是被忽悠的我,又熱情高漲地投入到雞腳牌冬腌菜的踩踏過程中去……,而且一邊踩冬腌菜,一邊心里還美美地琢磨著,這一毛錢是用來買小鞭炮放呢?還是買桂花糖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點扯遠了,還是繼續說童年吃雞的往事吧??????。在年夜飯上,最隆重的莫過于那碗白斬雞,每次這盤白斬雞端上來時,小朋友咽著口水,眼睛齊刷刷地盯著看過去。還有用純雞汁燉的那碗三鮮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對于吃雞,我最喜歡的是吃雞爪。直到現在,不論是紅燒鹵味,還是清燉白煮,只要是雞爪我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墒峭瓿σ钩阅觌u時,父母總是不讓我們小孩子吃雞爪,說是小孩子吃了雞爪,要把書本抓破讀不好書的。同時特別嚇唬我說:尤其是像你這樣屬雞的人,已經先天自帶雞爪,就更加不能吃雞爪了。為此,還證據確鑿地拿出我剛用過一個學期的《語文》和《算數》課本書,指著已經沒了封面和封底頁的課本殘骸說:還沒有吃雞爪,課本就已經被抓扯成這個樣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唉、真是,看來這雞爪是沒得吃了。沒辦法,誰讓我的書本不爭氣呢!其實在那時候,課本書的質量哪有現在這樣好,也好像沒有多少人會去包書皮保護一下,所以我們小男生的課本,一個學期讀下來,哪個不是這樣沒皮沒臉破爛不堪的?甚至還有連扉頁和目錄頁也差不多都破損或消失了,而且殘存下來的那中間部分的課本,都還是卷角或開裂的呢!??????所以像我這種狀態的課本,還算是個比較文明儒雅、品相“姣好”的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實,父母當時不讓我們小孩子吃雞爪也是有良苦用心的,他們嫌雞爪除了骨頭就是皮,沒有營養。他們讓我們小孩子吃雞腿和雞翅膀,還討個吉利地說吃了雞腿和翅膀,就可以把書讀好學有成就,長大以后還可以遠走高飛、前程無限……。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吃年雞的往事,轉眼過去了五十多年,幸好自己當年沒有吃雞爪,沒有落到學渣的地步;遺憾的是雖然吃了雞腿和雞翅膀,卻依然沒能成為學霸而遠走高飛,一直就在出生和長大的杭州城里謀生過日子,而且如同化學元素表中,穩定性最強的惰性元素——氦分子那樣,始終在同一家汽車廠打工,從當鐵匠學徒工開始,一直平庸但幸運地混到60歲退休回家??赡苓€是因為小時候雞腿和雞翅膀吃得太少的緣故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過這樣也好,明天又是大年初一了,就繼續去陪陪我九十多歲的老媽,聊聊當年宰雞、褪雞毛、清理雞內臟、炒冬腌菜時件、切白斬雞、燉純雞汁三鮮湯……,還有年夜飯吃雞大餐的陳年舊事吧。??????</spa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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