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yuǎn)回不去的年味兒！

劉寧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fā)。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 我們小的時候是聽不到這首民謠的，我們出生在一個風(fēng)雨飄搖的年代，伴隨著我們成長的是大字報、毛主席語錄、紅小兵的紅領(lǐng)巾和紅衛(wèi)兵的紅袖章。像這樣的東西那個時候都是“封資修”，屬于封建迷信。　　我記事的時候隱隱約約好像記著爺爺給我說過這些，后來，那也是后來了，每到過年的時候就聽到父親也偶爾悄悄的和我們念叨幾句，但也不是很完整，意思就是我們得按照這個程序來，一天天的做到年三十兒晚上。年就這樣一年一年的過來了，是不是按著這個民謠一步一步做的呢，我已經(jīng)完全沒有印象了，因為那不是我那個年齡所關(guān)心的問題。　　但讓我至今記憶猶新的是過去過年的那種濃濃的年味兒！ 　　 　　每年，一進(jìn)入臘月，仿佛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濃濃的年味兒，整個農(nóng)林局大院里，最早聞到年味兒的就是我們家了，那個年代幾乎家家都有縫紉機(jī)，能夠買的衣服幾乎沒有，所有的衣服都得送到裁縫鋪去做。而裁縫鋪所給出的制作價格卻不亞于現(xiàn)在的私人定制，能夠花這筆錢去裁縫鋪做衣服的人家很少。　　母親是遠(yuǎn)近聞名的裁縫，曾經(jīng)在國營被服廠里做過裁縫，當(dāng)時也是被服廠里的頭把剪刀。她裁剪衣服，量完尺寸以后，不用下小樣，直接用畫粉（作用類似于粉筆的扁平三角形劃線工具）在布料上直接劃線裁剪，做出的衣服十分的合體服身。所以，每當(dāng)快進(jìn)入臘月的時候，家里就堆滿了院子里家家戶戶送來讓母親義務(wù)裁剪的衣料，那時就感覺到，又快過年了！　　母親是個任勞任怨的人。頭幾年，人家送來的衣料，都是在年前的時候加班加點的熬夜也完成，后來，越送越多的衣料影響到了自己家里的營生，才小有微詞，在背后和家人發(fā)些小牢騷，說人們自私，弄的自己什么也做不成。雖然嘮叨幾句，但還是按時的把所有送來的衣料都裁剪完了交工！所以，一直以來，母親在院子里的威信很好，人們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說，和她訴不平，讓她出主意。因為人緣好，以至于她后來當(dāng)了十幾年的居委會主任和好幾屆的集寧市人大代表！ 　　每年進(jìn)入臘八，就成了年的分水嶺，臘八的早上，還沒有起床，就聞到了從外屋飄進(jìn)來臘八粥的香味，那時候房子很小，沒有這么多的房間，只分里外，里面是臥室，全家人擠在一個大炕上，叫里屋，而外面是廚房和儲藏室，叫外屋。到了臘八的早上，不管你是否瞌睡，都被父親早早的叫醒，來吃母親凌晨四五點鐘起來熬制的臘八粥。據(jù)說那個時候臘八粥也叫“紅眼粥”，不早早吃的話，一年都會眼睛紅！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這是基于什么樣的傳說，直到前幾天臘八的時候問母親，才知道，還是她年幼的時候聽她媽媽，也就是我的姥姥說起過：臘八這天是鐵拐李來人間偷鍋的日子，如果不早早的起來把鍋里熬滿五谷雜糧熬制的臘八粥，就會被鐵拐李把鍋偷走，那他家就會一年沒有鍋做飯而眼紅一年，所以，早早的吃完了粥，就覺得開始過年了！ 　　臘八節(jié)開始一直到大年夜的幾天里，都是孩子們歡樂盛宴的開始，學(xué)校都已放假，幾乎全院的孩子都聚集在大院前三排水房門前的冰面上在滑冰玩耍。那時候家家沒有自來水，全院子供水都靠著大院第三排的一間水房里供水，家家都有扁擔(dān)，都有水桶，每天去水房去挑水倒進(jìn)自家的大水缸里。挑水的人多了，涮完水桶的水就倒在水房門前的地面上，冬天就形成了一個冰場，成了孩子們的樂園。在那里是孩子們展示自己的能力和炫耀自己技巧的地方，孩子們找一些廢舊的木頭，兩根木檔支撐著，上面用一塊塊的木板釘成一個架子，每個木檔的下面用鐵絲固定在下面，人跪在上面，作為滑行的軌道，稱作“冰車”。用鋼筋把前段鍛成錐狀，頂端裝兩個圓形木頭做成的把手，叫做“冰錐”，作為動力扎在冰面上往后一撐，冰車便飛快的向前滑行著比賽。　　還有種滑行的工具也是木頭釘成的，叫做“獨輪兒”。所不同的是，它更難操作一些，它的滑行軌道是一片長約30公分，寬約12公分左右被打磨鋒利的鋼片，安裝在木檔的下面，雙腳并在一起蹲在上面，把“獨輪”立起來，用冰錐做動力。那時，那些技術(shù)好的滑的飛快，駐車、急轉(zhuǎn)彎，一系列漂亮的動作，刀鋒把冰面上的冰碴劃的飛了出去，很是讓人羨慕。常常把那些技術(shù)不好的撞的遠(yuǎn)遠(yuǎn)的，鼻青臉腫的，棉褲里的棉花都從磨破的布面上鉆了出來！我是屬于院里最笨的孩子之一了，冰車可以滑著走，可滑得很慢，獨輪呢？很難站立住，只是在人少的時候勉強的能滑幾下！ 可最令我驕傲的是玩兒“滾圈”，外地人叫“滾鐵環(huán)”，就起用一段比較粗的鋼筋彎成一個直徑約五六十公分圓環(huán)，上面再焊接上用8號鐵絲彎成的三個小鐵環(huán)，焊死接口，用一個彎成鉤狀的鋼筋推著走，叫“滾圈”。推動的時候，三個小鐵環(huán)嘩啦嘩啦直響，煞是好聽。比賽的時候主要是比誰推的遠(yuǎn)，推的快，推的不倒。玩兒這個我常常是第一名，因為我的平衡能力還是蠻強的！ 　　過去的大院都是連排的住房，每排都有三到四戶人家，房子小的每排有五戶人家。每戶的窗戶下面都用廢磚自己砌的小炭房，是冬季家家儲存過冬煤的地方，后來條件好了的時候，人們就把炭房和涼房蓋在了房子的南面，窗子下的小炭房就廢棄了，堆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孩子們背著大人把廢棄的炭房打掃干凈，把一些廢玻璃裁成方塊，拓在小人書上（那時不叫連環(huán)畫），用鋼筆把小人書上的故事，描摹到玻璃上，在炭房的墻上掛一塊白布或者白襯衣，用手電筒照著那些描好玻璃畫片，放小電影，關(guān)系不好的，門口有把門的不讓進(jìn)呢！孩子們擠在一起，享受這這份樂趣。 　　等到了臘月二十三的時候，家家戶戶開始打掃房子了，就像民謠里唱的，二十三，掃房日。家家戶戶都在忙著制備年貨，炸制過年的食品，幾乎同時，家家門前的晾衣服的鐵絲上，擔(dān)著炕上鋪的羊毛氈和毛毯，不時的有人出來用一根棍子抽打著毛氈，毛氈上塵土飛揚，淘氣的孩子們不顧塵土，撩起毛氈鉆進(jìn)去玩著捉迷藏，大人們一邊抽打著，還得一邊躲著孩子，不時的傳來大人的呵斥聲！ 過去清理屋子是用類似元宵一樣的白粉泡在戶戶都有的鋁制的或者鐵鑄的洗衣盆里，今天粉刷的話，昨天晚上就泡上了。泡制一晚上，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家家戶戶就忙著把炕上的被子、氈子、毯子和席子都卷起來，拿到外面的炭房上，準(zhǔn)備刷家！還有的家庭，好幾年沒有掏煙囪里的煙灰，還的把炕上的土坯炕板子揭起來清理炕洞！孩子們這時便仗著身子輕承擔(dān)起了大任，上到房頂上面，用一根繩子綁一大把的胡麻稈，吊一塊磚頭，放到煙囪里上下的拉來清理煙囪里的煤灰！那個時候的大人不像現(xiàn)在一樣寵著孩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讓干，大人怕身子重，踩壞瓦，所以孩子們被理所當(dāng)然的委以重任！ 整個院子里都彌漫著白粉的清香味道，左鄰右舍都互相串門，看看誰家刷的更白？混合這這味道的是家家戶戶同步進(jìn)行的炸麻花、炸馓子、炸豆腐、炸連環(huán)豆、炸麻葉兒、炸油糕等等的香味兒！這就是年味兒，是飄香了多少年的年味兒，可惜現(xiàn)在再也聞不到這種濃濃的味兒了！ 取出的胡蘿卜洗凈刮皮，擦成絲兒，下鍋煮熟，用漏勺撈出控水，攥成球狀，按順序擺放在蓋簾兒上，端出外面放在炭房上，凍一天，凍實后挨個拿起裝袋，放涼房里備用。熬煮蘿卜絲的水，在鍋里繼續(xù)熬制，直到熬成黑糖色的糊狀，叫做“糖稀”，用來做糖漿用。 　　刷了大白的房子，都把家里的爐子捅的旺旺的，讓白白的墻面早早的干了，等下午房子里的濕氣都干了時候，開始往回搬外面的東西，我母親是個很要樣兒的人，我們往回搬東西的時候，母親就蹲在地上，用刷子一塊一塊地刷著鋪地的紅磚，把烏七八黑的地面刷的紅彤彤的，顯得那么清爽干凈。這個工作后來由姐姐們完成，后來等到我長大后，就由我來做了。那時沒有地板，都是紅磚鋪地，后來換成了一種叫“水磨石”的地板就方便了許多！　　等房子刷完了，起油煙的東西都炸完了，就開始做那些沒有油煙的活兒了，軋粉條、篜饅頭、榨胡蘿卜蛋兒，下窖取蘿卜成了我義不容辭的工作。　北方在冬天的時候是要儲存些過冬蔬菜的，一般的人家都是儲存大白菜、胡蘿卜和土豆。幾乎家家都在院里，有條件的在涼房里打個地窖，冬暖夏涼，可以儲存一冬天的冬菜。　　隆冬季節(jié)，打開窖口，揭起窖蓋兒，窖口的四周凍著幾乎遮住窖口的冰碴，窖里的濕熱氣體霧氣騰騰的冒了出來，等到霧氣冒完，用木棍把四周的冰碴劃拉掉，就順著窖里四壁上掏的腳蹬下了窖，后來就焊制了鐵梯方便上下。 　　其次便是軋粉了，把土豆打成糊狀，入水沉淀，干燥后成淀粉，用水和成面狀，用一種叫“饸烙床”的工具架在燒開水的鍋口上，把和好的淀粉塞在饸烙床里，用力軋制，如果淀粉面和的太筋道的時候，就軋不動了。這時孩子們便發(fā)揮他們的作用，騎在饸烙床的杠桿上，用全身的力氣往下軋，看著雪白的粉條下到滾沸著水的鍋里，慢慢的變成透明的粉條，聽著大人的夸獎是最得意的事情了！ 　　收拾停當(dāng)后，便等著年的到來，三十兒一大早，父親便把寫好的對聯(lián)展開放在炕上，準(zhǔn)備熬漿糊、貼對子。過去沒有賣的對聯(lián)，過年的對聯(lián)都是自己寫或者找人寫。父親字兒寫的很好，院里的人家一到快過年的時候都拿著紅紙過來讓父親寫對子。　　貼春聯(lián)也是很熱鬧的事兒，因為天氣寒冷，如果動作慢的話，剛刷上的漿糊就會凍了，對聯(lián)就粘不住了，過去都是平房，講究所有的門窗都得貼上對子，以示喜慶吉祥。我們家連正房帶涼房總共七個門窗，貼對子的時候連跑帶顛的，且得忙活一氣呢！聽著過往的鄰居夸贊父親字兒寫的好，很是高興！ 　　最得意的就是年三十兒的早上，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媽媽打早放到枕邊的新衣服，從里到外一水兒的新衣服，父親把新新的內(nèi)衣在爐子上考的熱乎乎的，才讓我趁熱乎穿上起床！　　我上面三個姐姐，我最小，家里就我一個男孩，所以父母很寵我，二姐三姐都是頂著大姐換下來的衣服穿，而我年年過年媽媽都變著花樣的給我做新衣服，先后做過紅軍的軍服、八角帽，縫上和別人要的紅五角星，穿上那個神氣！還做過八路軍的灰色制服，軍帽上訂著兩粒紐扣，穿上后站在院子里，覺得自己像《沙家浜》里的郭建光那樣神氣。　　我的父母是那種比較傳統(tǒng)的人，記得剛開始時興皮鞋的時候，我也吵吵著想要一雙黑色的皮鞋，那時一雙皮鞋才七塊錢，可父親寧可去南京出差的時候用十七塊給我買一雙翻毛皮鞋，也不花七塊錢給我買皮鞋，在他們看來，皮鞋只是大人穿的，孩子是絕對不能穿的！ 　　拜年的另一目的就是看看誰家有好吃的，誰家的糖好？誰家的煙好？誰家桌子上擺的是大白兔？誰家擺的是鳳凰、牡丹、墨菊？誰家的麻花炸的酥脆？誰家的桌子上有糖棗、江米條？因為那時這些東西只有出過差和去過外地的人才能買到！去了誰家，都被熱情的讓吃讓喝，一上午轉(zhuǎn)下來，幾乎也就吃飽了！　　最嗨的時候便是年三十兒的晚上，那時也沒有電視，好在家家戶戶都紅燈高掛，家家戶戶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也不準(zhǔn)拉窗簾兒，那時候講究燈亮一晚上，怕財神看到誰家黑洞洞的不待見，不去！所以整個院子里都是燈火通明！　　那時，不管大人小孩都不睡覺，熬年。　　全家人，圍坐在一起，炕的中間擺著一個小炕桌，上面擺著所有好吃的東西，一家人一邊吃著一邊聊著天，回顧著一年來的生活、工作、學(xué)習(xí)，暢想著來年的打算，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可自從有了電視，有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人與人交流的方式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除夕夜晚，人人都坐在那兒看電視，交流很少。現(xiàn)在更別提了，自從智能手機(jī)走進(jìn)人們的生活，交流更差勁了，人人都在抱著手機(jī)搶紅包，刷啾啾，連電視都不看了，只有老人們看一眼電視，看一眼玩著手機(jī)的孩子們，欲言又止。智能生活毀壞了人與人的交融，也毀掉了年味兒！　　臨近黎明的時候，有些孩子實在熬不住了，才回去囫圇著身子睡一會兒，第二天早上便失去了驕傲的資格，因為他沒有熬到天亮！第二天早上，孩子們挨著門的看誰家的門前紅色的炮屑多，誰家焰火的炮筒多，誰家就最富足，最牛逼！那時才覺得：年過完了！ 　　那時的生活沒有現(xiàn)在富足，那時的物質(zhì)也沒有現(xiàn)在充裕，可那時的日子我們卻過的舒心、熱鬧！我們卻過的紅紅火火，快快樂樂！　　又是一個年的來臨，又是一個四季的輪回，年的來臨只反映在電視里，反映在商場里，過年已完全沒有了過去的年味兒與激情！沒有了那種急切的盼著年來到的心勁兒，也沒有了那種渴望著數(shù)著天數(shù)的悸動。那種期望與企盼，那種等待與渴望的感覺永遠(yuǎn)的逝去了，逝去的不僅僅是年味兒，逝去的是中華民族的魂兒！而且這種逝去了的，丟掉了的年味兒我想再也找不回來了！希望有一天這種民族的情節(jié)，中國的年味兒會魂歸故里！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夠再次聞到這濃濃的年味兒！ 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和進(jìn)步，Ar出現(xiàn)了，它讓我的夢想得以實現(xiàn)，我用Ar制圖，基本上還原了我們兒時記憶中的年，讓我們感受到了那個年代年的實質(zhì)，可那種味兒確再也回不來了！ 在2025年蛇年到來之際，僅以此篇懷舊的文章，致敬過去的歲月，隨著今年春節(jié)申請世界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成功，我想逝去的年終將會回到我們的身邊！ 祝我所有的親人及朋友們：蛇年春到，瑞彩祥光耀。如意安康福星照，歡樂祥和圍繞。事業(yè)順利高升，家庭和睦溫情。財運亨通廣進(jìn)，生活美滿安寧。 圖片：劉寧Ar創(chuàng)作文字：劉寧轉(zhuǎn)載請署名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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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yuǎn)回不去的年味兒！

劉 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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