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回憶,的確是件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回憶時,腦子里明明很累,心里卻是甜甜的。回憶里的東西仿佛很近,可要想觸碰到,卻是比登天還要難。一次再一次,在回憶的長廊里駐足徘徊,兩旁的風景總是看不夠,而每次,又是被現實硬拉了回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5年的春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場無約而至的地震,徹底打亂了人們生活的節奏,原本應該歡樂祥和的春節,一直被地震的陰云籠罩著。而對于生性膽小的我來說,這影響更是巨大。那些天,只要有人提起“地震”兩個字,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往外跑,甚至于好多天都不敢回屋睡覺。而在恐慌的同時,又讓我感受到一種溫暖,一種關愛,這溫暖與關愛,來自于親人、鄰里們的相互鼓勵和相互支持。記得不敢回屋睡覺的那些個夜晚,大人們也是跟著沒睡好,隔一會就會趴著窗戶往外看看我,只要見我坐在那打瞌睡了,就會立刻出來把我抱進屋里。而鄰居們,只要是發覺哪里有點異常,就會跑出門挨家挨戶提醒大家注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待到這場地震風波完全平息下來,春節也已進入了尾聲。那些被地震折騰得身心疲憊的人們終于得以安定下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學校開學了,大一些的孩子都到村東河溝邊的小學或鎮上的中學上學去了,村子里安靜了許多。對于我們這些不用經受“上學之苦”的孩子來說,則又到了可以忘乎所以、撒開雙腿瘋跑瘋玩的黃金季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的我們,沒有什么像樣的玩具,但卻很會自尋樂趣,而且玩得很開心。一根皮筋,可以讓女孩子們唱著歡歌玩上一整天。一場簡單的彈玻璃球游戲,也可以讓男孩子們忘了渴、忘了餓,直殺得天昏地暗,忘了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畢竟又大了一歲,總得玩些大孩子玩的游戲了,像摔泥娃娃、彈玻璃球、打pia ji……這些都被列入到了我們的游戲范圍之中。而之前常玩的過家家之類的幼稚游戲則是被我們毅然決然地拋在腦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全民學軍的年代,無論是大人孩子,對于解放軍都有一種特殊的崇敬之情。看電影時,每當屏幕上出現解放軍的形象,屏幕下都會傳來一陣陣歡呼聲。那時的照相館很流行一種軍裝半身照,衣服上的領章、帽子上的五角星,配上那氣宇軒昂的表情,真神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年過年媽媽給我做的新衣服,也都是四個兜的軍裝樣式(有人說在軍隊只有首長才會穿四個兜的軍裝),再配上一頂仿軍帽樣式的帽子,常讓我樂得找不到北。可惜衣服上沒有紅領章、帽子上也沒有紅五角星,于是找來紅色畫筆,在衣服和帽子上細細地勾畫著,沒多一會,那鮮紅的領章和紅色的五角星便活靈活現了,再找來一塊紙殼,墊在了帽子里,原來那松松垮垮的帽子,一下子板正了不少。這時再站在鏡子前一看,果然威武了許多。鄰家一個孩子的哥哥在外地當解放軍,一次,他特意把他哥哥放在家里的領章偷偷拿出來給我們看,并允許我們每人摸一下。那領章厚厚的、毛茸茸的,放在手上,感覺沉嘟嘟的。可還沒等我們摸夠,他卻把領章收了起來,并急匆匆往家跑,可能是怕被哥哥發現挨罵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風吹拂下,門前河溝邊那三棵高大的柳樹又開始抽出了新的枝條,長出了新葉,柔柔的,嫩嫩的。這時候,我們更喜歡爬到樹上,折下幾根帶著嫩葉的柳枝,圍成花環狀,模仿電影中解放軍的樣子,把他套在頭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鄉下,黃土可以說是隨處可見。而就是這普普通通的黃土,卻也成了我們制作玩具的原材料。幾個孩子聚在一起,每人取來大小差不多的一堆黃土,加點水,和成泥,再從中取下一部分,捏成碗狀,“碗底”要盡量捏薄些,我們把這“碗”叫“泥娃娃”,剩余的泥叫“補泥”。下面游戲正式開始,每個人分別將“碗底”朝像掌心,將泥娃娃握在手里,使勁掄動胳膊,邊掄邊嘴里念念有詞,念叨的啥已然記不得了,最后將手里的“碗口”朝向一塊石頭重重地摔去。隨后,那泥娃娃會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或“嘭”的一聲悶響,發出脆響的會在“碗底”漏出一個很大的洞,而發出悶響的“碗底”則是漏洞很小,甚至一點沒破。“碗底”的洞,要由另一個人用手中的補泥給補上,補好了繼續再戰。最后看看誰手里的補泥先用完,先用完者為輸方。而贏的一方,則會舉著手里“泥娃娃”的不敗金身,咧著嘴,開心地笑上好一陣。幾乎每次玩過摔泥娃娃游戲,我們都是滿身滿臉濺滿了泥水,自己也仿佛變成了一個大泥娃娃。</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村西有兩個不算大的河泡子,兩個河泡子東西排列著。每年的冬天,河泡子結冰的時候,都會有好多孩子到這里滑冰,人聲鼎沸,你來我往,那場景好不熱鬧。可媽媽卻不放心我們到這冰上去玩,還告訴我們,這河泡子下面很深的,有一房子深呢,萬一冰塌了掉下去怎么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河泡子到底有多深呢,還是幾個涸澤而漁的大孩子為我給出了一半的答案。那天,幾個大一些的孩子,手拿著鐵鍬、水桶等工具,站在靠東的那個河泡子旁邊,好像要干什么大事,后來才知道,他們是要把這個河泡子的水打干,打干水做什么,說是要抓魚。水能打干嗎?里面有魚嗎?我們帶著這些問號遠遠站著看熱鬧。見他們,先是在河泡子旁挖了一個通往門口河溝的溝渠,然后掄動手中的工具,開干了。打出的水,順著剛挖好的溝渠流向河溝里。眼看著河泡子里面的水越來越淺了,我們看熱鬧的興致也越來越濃了,還不時湊上前去看看。又過了沒一會,終于見到水里有魚游動的身影了,而且好像很大,于是他們有人開始下手去抓,可試了幾次,卻沒能抓到。于是又繼續往外打著水,只是變得小心翼翼了。終于見到底了,這時才發現,白花花的魚正集中在最底部,一個個活蹦亂跳的。這時我仔細看了看打干了水的河泡子,又看了看姥姥家那座茅草房,再認真比較一下,感覺好像還真有一房子深。他們開始放下手里的工具,動手去抓魚了,抓來的魚裝進準備好的大洗衣盆了,足足裝了滿滿兩大盆。看著他們滿載而歸的樣子,我們不覺有些羨慕,更是有點嫉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既然這個河泡子都有那么多魚,那么另一個會不會也藏著魚呢,于是我沒事總喜歡過去看看,看看有沒有出來透氣的魚,可等了好多天,那里邊除了黑乎乎的泥水、稀稀疏疏的幾根水草,別的好像什么也沒有。可我還是不死心,每天依舊會在河泡子旁邊守候一會。這天中午吃完飯,我再次來到那個河泡子旁邊,蹲下身往里邊看,別說,這次還真發現一條很大的魚,我趕緊伸出手,猛的一抓,結果撲了個空,險些掉進去,臉上、身上濺滿了黑黑的泥水。我定了定神,把手上的泥水在背心上蹭了蹭,用胳膊在臉上蹭了蹭,準備繼續下手抓魚,這時姐姐在后面喊我回家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帶著滿身滿臉的泥水跟著姐姐回到家。媽媽見我這副模樣,皺了皺眉,但沒說什么,給我簡單洗了洗,又拿出了一套干凈的衣服給我換上,然后拿過一個書包給我挎上。告訴我:今天起就是一個小學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一聽不太對勁啊,不是說好了明年再去上學嗎,怎么提前了呢。之后從媽媽對姐姐那略帶埋怨談話中才知道,媽媽是打算讓我明年再去上學的,可就在今天,礬盛小學秋季開學的第一天,老師問誰家還有適齡孩子要報名上學,于是姐姐自作主張地給我報了名,還有同院一個天天和我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一起報了名。我一聽是這樣,立馬就不樂意了,房前屋后追了姐姐好半天,從一側房山追到房后,又從房后追到另一側房山,始終沒有追上。再次轉回到屋門前時,發現一起報名的那個孩子已經站在屋檐下,等我一起上學呢。與我的強烈反應相比,人家可是表現的相當地平靜。見她這樣,我也不好再鬧下去了,跟著姐姐一起奔向位于村東河溝邊上的礬盛村小學。</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雖然以前經常從這里路過,可是卻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它一眼,更別說進到校園里邊了。只是聽媽媽說,這里曾經是座火神廟,解放后才改成了學校,老姥爺曾經在這里教過書,母親也曾經在這里上過學。母親上學那會兒,校門旁邊的屋子里還供著好多神像,后來,神像都被砸掉了,學校成了現在的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整座校園,幾乎是被青色環抱著。磚是青色的,房頂的瓦也是青色的,校門朝著河溝方向,門洞不算長,但是門樓很高,兩扇對開的左右敞開著。我們從高高的門洞進去右轉,門洞一側第二個屋子就是我們一年級的教室。那時的一年級,還有一個比較響亮的名字——抗大小學。小學就小學,為什么要加上“抗大”兩個字呢,問了好多人也沒得到答案,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中的用意。從開著的門往教室里邊看,座位上已經坐了約有三四十個學生,前面老師正面朝著窗外好像在想著什么。雖然門是開著的,可姐姐還是敲了敲,老師回過頭看見了我們,過來把我們帶了進去,見后數第二排的一個座位空著,老師就讓我坐了那。姐姐見護送任務完成,告訴我放學來接我,轉身就要離開。我一看姐姐要走,不由自主的喊了句:姐!身子不由站了起來,想要跟出去。這時老師過來了,問我:你有什么事嗎?邊說邊朝已經走到門口的姐姐揮揮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見姐姐已經走遠,我不得不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老師也重新回到了前面的講臺。一陣陣微風從朝向河溝的窗戶吹了進來,涼絲絲的,吹在臉上、身上,很舒服。這時我的心開始安定下來,好奇地打量起四周,教室前面墻壁的中央掛著一塊大大的木頭黑板,其他三面墻則是空蕩蕩的,所有的墻面都有些坑洼不平、黑漆漆的,高低不平的土地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十張小書桌,書桌兩個一組,每一組書桌前,都端端正正地坐著兩個孩子,兩個孩子坐在同一條長條凳上,其中一個人要是動彈了,另一個人也會跟著搖晃。坐這凳子,切不可太靠邊緣,否則一旦另一個人突然起來,那么靠近邊緣坐著的這個就會來個人仰馬翻。屋子里很靜,仿佛每個人的呼吸都能聽得到,老師和孩子們都是一聲不響,也不知在想什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再把視線移到窗外,窗下的那條土路上不時有行人走過,偶爾也會有孩子趴著窗戶往里邊看,看著他們自由自在的樣子,我很是羨慕。隔路相望的那條小河,正無力地流淌著,沒有一點生機,微風不斷送來河水那特有的氣息,那氣息,彌散在整間教室,但大家似乎都已經適應了這種氣味。與往日的喧鬧相比,今天的小河似乎也有些寂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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