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老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認識阿B時，他大約三十歲出頭的樣子：頭發烏黑而濃密，寸把長，有點像魯迅筆下的某個人物。胡須也很濃密，刮得很勤，臉頰和下頜都顯出青色。身材高大，卻顯出與之很不相稱的細膩，衣著不甚講究，但簡潔利落，不俗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們在一個單位上班，不同的是我是調入的，他是從原單位辭職后臨聘的。愿意丟掉安安穩穩的鐵飯碗自謀出路，就憑這一點，就讓我舉手高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離家遠，住單位。我愛人在鄉下上班，有時住她父母家不回來，這樣我倆時不時就在單位對面馬路邊的小飯館隨便吃點晚飯。他最喜歡吃紅燒肉，每餐必點，我對肥肉是不感興趣的，不過也隨他吃上幾塊，嗯，也蠻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夏天的一個傍晚，我到他宿舍閑逛，門敞開著，打眼一望：一床一桌一椅而已。他正坐在床上面壁捧讀，床前的書桌上亂七八糟地攤著寫過字的報紙。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后背，發出的毛茸茸的一層橙光，他就那樣靜靜地面對著墻壁讀著一本書，書頁反射出的白光映照著他臉……我們不知道談了些什么，只記著他讀的是一本關于計算機的書，在這方面，我是個白癡。單位開展無紙化辦公，他的網頁技術很快得到了同事們的認可和領導的青睞，他所做的七七八八的一些小程序多次在省市級比賽中獲獎。嗯，有兩下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來單位擴編，他順利考編，不過需要下鄉。他在鄉下那幾年，我們來往少了，聽說干得很不錯，還買了一輛代步車，不懼寒來暑往。不知道書桌上再有沒有寫滿毛筆字的報紙，有沒有面壁讀書的身影。那輛代步車在夕陽下穿梭于鄉間小路，就像一道流動的風景，帶著他奔向新的生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抑郁了，是他愛人打電話告訴我的，還叮囑我有空去看看。我去了，他正在地下室寫毛筆字：狹小的空間，靠墻放著一張書桌，他就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寫毛筆字，書桌橫頭摞著快與他等身的一疊報紙，顯然是練習用過的。那天我們聊了很多，工作、生活、朋友、新聞……我沒有感覺到他抑郁，他只是說不喜歡參與各種聚會，怕熱鬧，不想社交，就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寫寫字，看看書，抽抽煙，想想事。我倒覺得這挺好。不知道他到底抑郁了沒有，他的毛筆字倒是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行楷草篆，筆走龍蛇，行云流水。他的客廳里懸掛著一幅作品，頗引人注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這些年他有些發福了，肚子和兩腮的肉也凸出來了，聽他說體檢出了些狀況，他便打起了乒乓球。幾年下來，單位上原先的那些高手紛紛敗下陣來。工會搞了幾次乒乓球賽，屢摘桂冠。呵，打個乒乓球也這么風生水起，嗯，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個夏日的傍晚，我去他家閑聊，他正在搗鼓幾根竹笛：“咋啦，又搞起音樂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咳，待在家里沒事干，又不想出門，打發打發時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沒有拿手的，吹一支聽聽。”我戲謔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能吹響就不錯了，哪有什么拿手的，拿不出手，呵呵呵——”他邊笑著邊貼上笛膜，又細心地整理了整理，架起竹笛，湊到嘴邊，擺了擺姿勢，對了對口型，試了試笛音，一曲《紫竹調》從笛管里輕快地流出。映著夕陽的余暉，和著窗前微微顫動著的竹葉，隨著若有如無的微風在屋子里蕩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獻丑了，呵呵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行啊！厲害，厲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師承何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哪有錢干那事，自己瞎搗鼓，呵呵呵——，雙吐音還不行，樂曲的明快出不來，氣流控制不好，手指彌補又不到位，顫音的效果打了折扣，咳，玩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這有幾篇小作，斧正斧正。”說著，他拿出手機，調出文檔遞給了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踩著落日的余暉，</p><p class="ql-block">你，在時光的編織中閃爍，</p><p class="ql-block">輕飏的笑靨，</p><p class="ql-block">在暮風中定格。</p><p class="ql-block">黃昏的巷道，</p><p class="ql-block">把你的剪影淡淡地蝕刻，</p><p class="ql-block">回眸的霎那，</p><p class="ql-block">便是我一生的執著</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還有幾首現代詩，意境都很美。幾首仿古詩格律詩，辭格嚴謹，毫無穿鑿，頗見功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新近聽說他搞了個什么興趣班，帶著一幫孩子搞機器人編程，還參加了幾次省市比賽，給單位長了不少臉，這又是怎么檔子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沒轍，他就是這么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夕陽下的城市風光中，阿B的身影似乎也融入了那片金色光芒之中，他就像這座城市中一個獨特的存在，不斷探索著新的領域，書寫著屬于自己的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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