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拆橋有新解

馮古北

久聞廣東的潮汕出商賈大佬（2015年有34位潮汕人登陸福布斯全球華人富豪榜，以李嘉誠、林百欣、謝國民等為著名代表），上網一查才知道，潮商乃華商第一族，甚至有“東方猶太人”的外號，與徽商、晉商并稱為中國傳統的三大商幫。 在潮州流傳著一句民謠：“到廣不到潮，枉費走一遭”！ 然而，如今來潮州旅游的人大都為了觀賞韓江上的廣濟橋，應驗了民謠的后半句“到潮不到橋，白白走一場”。因為廣濟橋被譽為中國四大古橋之一，橋梁專家茅以升稱它為“世界上最早的啟閉式橋梁”。 2024年我公司中標承擔潮州市跨韓江五座大橋的檢測任務，年末去現場視察慰問，得以親眼目睹廣濟橋的雄姿風采。 特地選擇入住古城步行街旁的酒店，相距廣濟橋僅百米之遙。趁晨光柔和，早餐前散步來到江濱，沒想到穿城而過的韓江竟有500多米寬，抬眼望去，一座布滿亭子的長橋橫跨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靠近西側的橋中間硬生生斷開了一大截，不解其故的話，會誤以為前些日子的洪水沖垮了橋梁未及修復，或者錯把它當作一座江上大壩，缺口處便是泄洪閘。 好在早有所聞，廣濟橋的特色正是梁橋與浮橋的組合，只是眼前浮橋尚未架起，活生生留下個斷橋的景象。 來到橋頭，看到樹立的石碑，細讀方知其悠久的歷史，始建于約千年之前的南宋乾道七年（1171年），不能不令人咂舌。由于“斷橋”無法通行，鐵柵欄封閉了橋頭，10:00才對外開放。 回到酒店用完早餐再來，正巧看到架浮橋的一幕，立刻放飛無人機，憑借天眼俯瞰。只見機動拖船往返于岸邊碼頭與斷橋處，每次將聯體的三艘小木船推送至斷橋處， 不一會兒，帶有紅色欄桿的18艘小船聯成排，妥妥地彌補了斷橋缺口，恰似一根紅色的紐帶串聯起兩邊灰色的亭臺長廊，形成碧波蕩漾中的天下奇觀。 排隊約半小時（控制人流）才登上石橋，在摩肩接踵中施施而行，穿過一個個飛檐斗拱的亭子和各種題詞的牌坊，渾然不覺走在橋上，若不是偶爾透過人群瞥見巖石欄桿外的浩瀚江水，真以為置身于古風習習的宮殿。潮商重視文化的特點可見一斑，一座尋常的過江之橋竟也彰顯傳統建筑特色，飽含民族文化內涵。 百米之后便是十多級臺階，下方用鐵鏈連接著排列整齊的18艘木船，兩米多寬的一個個小木船，通過鋪設連接板變成了約百米長的浮橋，固定于連接板上的紅色木欄桿把游人界限在一條狹長的通道上。船與橋歷來是對立而不兼容的，往往是有橋的地方不需船，用船的時候沒有橋。眼前以船作橋，船與橋同化為一體，實屬罕見。 以船當浮橋不僅可以水漲船高，順應潮汐，抵御洪水，還能“過河拆橋”，日夜變換，即白天搭橋讓行人過河，晚間拆橋方便船只通航。真是腦洞大開，水陸交通兩不誤！啟閉式橋梁的創舉由此彪炳世界橋梁史。 過河拆橋，通常是個類似卸磨殺驢忘恩負義的貶義詞，不料還能被賦予靈活機動兩全其美的新解。原來，以固若金湯為宗旨的橋梁可以隨機變化，長期固化的思維和定義也需要變通，從古到今，廣闊天地的大門從來為不拘一格者所開。 其實，廣濟橋如今的風貌也是歷經千年逐步形成的。據說初建時曾以86只船架設浮橋，只在中流砌一個長寬均為五丈的大石墩，便于用鐵鏈固定船只。后來石墩越建越多，又在石墩上鋪設板梁（先用巨木后為石板）形成梁橋，再于石墩上建造亭子，有的位于石墩中央，有的建于石墩兩側，方便行人歇息，可以遮陽擋雨。直到明朝嘉靖九年（1530年），才形成“十八梭船廿四洲”之格局，歷時359年。 廣濟橋歷經戰火洪災毀損，屢屢得以復建或修繕。啟閉式的功能也曾被放棄，1958年大修時原有梭船全被撤去，直接用鋼梁連接東西兩側橋墩，一度成為通行汽車的全程梁橋。 2003年本著恢復歷史風貌修舊如舊的原則，廣濟橋被定位為旅游觀光步行橋，四年后的2007年9月，重新開放的廣濟橋又開始每天上演“過河拆橋”的大戲，周而復始，相伴韓江的潮起潮落，生生不息。它經受了風風雨雨，見證了滄海桑田，也在曲折和反復中一次次提煉和刷新了人們的認知。 盛名之下，廣濟橋獨特的造型引人矚目和贊嘆，尤其是啟閉式的功能似乎滿足了兩全其美的愿望。萬事追求單極目標不難，難的是同時追求多極目標，就像如今被人吐槽的“既要……又要……還要”。正當有人要把廣濟橋視作完美化身之時，也不乏質疑的聲音：“過河拆橋”雖然可以水陸交通兩不誤，但每天笨拙地拖拉梭船，費時費力勞命傷財，何況水陸兩不誤也是有限的，白天水路不通，晚間無法過橋，所謂的“過河拆橋”完全成了一場噱頭表演。單純從經濟性和便利性而論，這種質疑不無道理。殊不知，隨著潮州社會經濟的發展，韓江上先后飛架起韓江大橋、金山大橋、潮州大橋等五座形狀不一的大橋，廣濟橋早已發生異化，原有的交通功能喪失殆盡，誰會花20元買門票上橋徒步500米過河呢？ 自從把廣濟橋定位為旅游觀光景區，憑借其深厚的歷史和文化內涵，廣濟橋自然成了潮州的地標性建筑，每晚八點上演的燈光秀，讓廣濟橋五彩繽紛愈加璀璨耀眼，吸引四方來客嘆為觀止。（該圖片來自網絡） 作為中國四大古橋之一的廣濟橋，曾以“過河拆橋”的創舉留下傳奇，如今幾無交通功能后依舊大放異彩，原因還是啟閉式的創意疊加中國傳統古建筑的優美造型，“既要……又要……還要”，不管它多么難求，畢竟是人們心中的愿景！ 廣濟橋，請珍藏我們美好的向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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