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轉業四十年

陳國富

我1985年轉業到地方工作，距今已經四十年了?；仡欉@四十年，社會發展變化簡直是翻天覆地，很多方面讓人感覺恍如隔世。 　　我轉業后參加的第一項工作是擔任市委駐祿勸縣鄉村整黨巡視組副組長，配合組長張德佐工作。一到農村，讓我十分驚訝，我沒想到祿勸縣竟然如此貧窮落后，很多農民的溫飽問題都沒解決。有一次到了一戶農民家，主人不在，等了一會兒他回來了，扛著半袋糧食。他不好意思地說:“現在政策很好，不用交公糧了，自種自吃。去年沒弄好，糧食不夠吃了，我剛出去借點糧食。”那時春節剛過，有些人家就沒有糧食了，靠吃政府的救濟糧，或四處借糧。有一個農村婦女被帶到鄉政府（那時的鄉是現在的村委會），說她偷洋芋。她說我沒偷洋芋，那是我的自留地，娃娃餓得哭，我只好扒開土，扯幾個半大的洋芋煮給娃娃吃。在烏蒙區（那時的區是現在的鄉）的一個鄉，黨支部組織整黨學習，集中辦伙食，用一口吊鍋掛在架子上煮飯。飯熟了，先給我們這些人盛飯，我們也沒在意。沒想到，幾碗飯盛完，下面露出來的全是洋芋。我們在縣城時在縣級機關食堂搭伙，每天五角錢的伙食費。飯是用桿秤秤的，菜是一個炒蔬菜，一個蔬菜湯。笸籮里有干辣椒，飯桌上有鹽罐。拿一個干辣椒在菜湯里蘸一下，再到鹽罐里蘸點鹽，是最好的下飯菜。每個月發工資那天，掏一塊錢現錢買一小碗肉，平時是沒有的。 　　當時祿勸縣大部分農村沒通電。我們白天去農民家里了解情況，都要拿著手電筒照照臥室，照照閣樓，看看有沒有被褥，有沒有存糧，有沒有掛臘肉。有很多人家幾個人才有一兩床破棉絮，有一個煮飯的吊鍋，有一個燒水的鐵壺，有幾個戴豁的破碗。很多人家的全部家當賣不出50塊錢，所以出門也不用上鎖，用個搭扣掛上就行了。有一次住在一戶農民家里，有一面墻上有個大洞，是用一些小樹枝堵了堵。晚上睡覺，我看著籬笆那邊的牛，?？粗h笆這邊的我。祿勸農村的房子都有一個堂屋，中間有個火塘，大木頭放進火塘里燒，煮飯燒水都掛在架子上。煙把整個房子熏得黢黑，也把人熏得睜不開眼睛，很多中老年婦女都患有眼疾。 　　在冬天，很多小孩兒的衣服破著洞，漏著肉，凍得瑟瑟發抖，有的小孩兒用鐵絲提著一個小炭爐烤火。在雪山區哈依鄉的黨支部大會上，有一位黨員問我們能不能把書記打脫的（意思是罷免）？問他為什么？他說:“市委的鐘處長看見我們沒衣服穿，就募捐了一些舊衣服給我們。書記自己先挑一件好的穿上，又把比較好的先分給他的親戚朋友，然后才分給大家。這樣的書記我們就想把他打脫的。” 　　祿勸縣只有幾輛北京212吉普車，那么多領導，那么多部門，根本不夠用。我們就不給縣里添麻煩了，到區、鄉基本靠步行。那時雪山區還沒通公路，我們從烏蒙區走進雪山區，走了八個半小時。雪山區的物資供應全靠馬幫運輸。有一年大雪封山，區供銷社連鹽巴都脫銷了。1995年我第一次去湯朗鄉時，也沒通公路，只有一條鄉間小道，汽車勉強蹭過去。 　　2015年，張德佐約我重回祿勸縣，看到農村蓋了很多新房子，老人小孩兒都穿得整齊漂亮，問問農民，都說糧食夠吃了。雪山鄉的公路已經修通了，我們直接開車進了鄉政府。轎子雪山也通了公路，成了熱門的旅游景區。看到農民的日子過好了，我們很高興。2021年6月，我獨自駕車第八次進湯朗鄉，這里曾經是五華區的扶貧點。一拐進小湯公路，讓我眼前一亮。公路已經改建成柏油路，很平整。街面都是新房子，街兩邊停滿了各種私家車，新建了許多便民服務設施，學校也拆掉了舊房子，建起新校舍。鄉政府的辦公條件也改善了。呈現出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新面貌。 新修的柏油路很平整 九十年代街面的房子 現在街面的房子 街邊的私家車 金沙江邊的新村 當年的湯朗學校 當年五華區支教的老師就住在這樣的房子里 現在的新校園 現在的學生宿舍樓 新建的帶空調的旅館 新建的超市 電商服務中心 電網 為民服務中心 電信營業點 農村信用社 鄉衛生院 手機專賣店 酒吧 數碼圖文店 　　我轉業到市政府辦公廳時，市長們乘坐的大部分是桑塔納，那時要27萬一輛。那時幾乎沒有人會想到買輛私家車。2010年我買了私家車，那時已經有不少人在我前面買車了?，F在幾乎家家都有車，有些家庭甚至有兩輛、三輛。 　　1991年我調到五華區工作。當時向人代會報告的是區屬生產總值，1996年是4.2億元，與43萬戶籍人口相除，人均1000元。1998年才有了地區GDP，是64.22億元，人均16000元。2023年五華區GDP1400億元，人均11萬元。 　　1992年初，五華區購置了五部移動電話，是蜂巢式電話，頭三碼是908。分配給我一部，號碼是9086393。九十年代盛行過一陣傳呼機，2010年后就消失了。從九十年代中期開始，手機逐漸普及。市紀委的一位領導來五華區說:“紅軍、解放軍也沒用手機，照樣打勝仗。不用手機就不能工作呀！”2011年后逐漸改用智能手機，微信被越來越多的人使用?，F在手機的功能越發強大，幾乎取代了電腦，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離不開的工具，沒有手機幾乎寸步難行。2017年至2019年，我陪老伴兒出去旅游了八趟，都是用手機訂車票機票，訂酒店，訂旅行團，訂門票。因為年齡較大，訂臥鋪票時，基本都能訂著下鋪。想想當年買個臥鋪票那種艱難，現在出門真是享福了。高鐵通了，更快捷了。誰能想到，我們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還能趕上身上不用裝錢的日子，微信支付，支付寶支付，網上購物，天南海北的美食，想吃什么，手指點點，送貨上門。這樣的生活水平、生活質量、生活方式，四十年前做夢都夢不著。我們曾經磋跎坎坷，我們也趕上了好時代。我們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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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