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我離開家鄉(xiāng)十年之后,原來去到小鎮(zhèn)的那條青石板路在挖機的轟鳴聲中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可供車輛行駛的柏油馬路,那條我曾經(jīng)童年和少年時期上學的鄉(xiāng)間小路已不復存在,只留下幾段因改線被雜草覆蓋的小路在田間呈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被無數(shù)足跡踩得油墨發(fā)亮的石板讓人懷想著過往的歲月。八十年代,故鄉(xiāng)的山村封閉而又落后,去到鎮(zhèn)上只有一條不知何年何月鋪就的青石板道路,像一根母親的手中的草繩,隨意地繞著故鄉(xiāng)的山梁延伸向集鎮(zhèn)的方向,那是山村鄉(xiāng)親們?nèi)サ芥?zhèn)上唯一的道路,所有的生活用品都需要從近五公里遠的集鎮(zhèn)采購。 <div> 八十年代對于中國大多數(shù)山區(qū)農(nóng)村來說,修建一條象樣的公路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人們的出行基本靠步行。我的故鄉(xiāng)在川東北的大山深處,北面是連綿數(shù)千公里的秦嶺,東面是崇山峻嶺的大巴山,縱橫交錯的河流像經(jīng)脈一樣縱橫在故鄉(xiāng)的田野,在潤澤千畝沃田的同時也阻礙了家鄉(xiāng)的交通發(fā)展,八十年代初修路架橋是一件極為耗資的事情,曾記得家門口小溪上那座六十年代修建的石拱橋因沿河兩岸的土質(zhì)松軟,在架設(shè)過程中幾次坍塌,最后不得不在河中央堆砌了兩道石柱,改建為石板橋,每到夏天洪水暴漲時,整座橋面便被洪水全部淹沒,而在河對面山頂寺廟里上學的孩童上下學便成了老師和村民最為揪心的大事。當年村內(nèi)小學設(shè)在距村三公里外的廣?寺內(nèi),那是一座不知何年何月建立在山頂?shù)乃聫R,至我打記事起也沒有見過廟里的僧人和前去燒香拜佛的信徒,每每到了早上上學的時候,村內(nèi)小伙伴便會成群結(jié)隊在哥哥姐姐們的帶領(lǐng)下沿著陡峭的上山路向?qū)W堂走去,年幼的伙伴往往是需要中途停下來歇歇氣才能再次上路,趕在上課鈴鐘聲響起之前坐進教室。中午除了學堂附近一個村的學生可以回家之外,多數(shù)學生是需要在學堂食堂就餐的,那時的學校食堂只是負責幫學生蒸一下米飯,沒有什么肉菜和素菜之類的說法,所有在食堂就餐的學生都是從家里帶點咸菜之類的下飯,那時學校收費是按每個學生的口缸計算,無論大小都是五分錢一次,早上第一節(jié)課下課,全校學生蜂踴而至擠進食堂,把從家里帶去的大米、紅署、或蠶豆放進自己的搪瓷缸內(nèi),再統(tǒng)一由負責煮飯的師傅加上水放進大大的蒸籠內(nèi)起火蒸煮。這樣的生活伴隨著我們整個小學生活。山頂那座寺廟改成的學校也因一場山洪引發(fā)的安全事故而被迫拆遷至村內(nèi)一處安全地帶重新修建而退出了歷史的舞臺。</div> 那是一個狂風大作的午后,幾聲沉悶的雷聲響過后,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年久失修的教室四處漏雨,先是幾處滴漏,到最后整個教室便被雨全部浸泡,老師從食堂借來幾個臉盆組織學生們向窗戶外舀水,但最后發(fā)現(xiàn)根本不起作用,頭頂幾處青瓦隨著暴雨的沖擊,已經(jīng)完全開裂破碎,雨水就直接從房頂灌入。不得已,校長迅速組織全校師生集中在情況相對較好的禮堂避雨,盡管是夏天,有的同學還是因雨水淋濕衣服和山風呼嘯而冷得發(fā)抖,為了怕學生感冒,校長臨時決定提前放學,要求各班級老師親自帶隊護送學生過河回家。等全部學生下到山下,走到平日過河的路口時才發(fā)現(xiàn),那座架在小溪上的平橋早沒了蹤影,上游咆哮而下的洪水早已漫過橋面,就連沿河兩岸的稻田都早已浸泡在洪水之中,整個河床比平日里寬了許多,望著滾滾而而去的洪水,老師和同學們都傻眼了,天上的暴雨還在傾盆如注,照此下去,估計河床里的水位還會在短時間內(nèi)繼續(xù)升高,幾位老師決定由兩名熟悉水性的男老師先行探路,最先出發(fā)的是學校教體育的身材高大的汪老師,只見他拄著一根從樹上撇下的桐子樹丫邊探路邊一步步向橋面走去,不一會兒洪水便漫過了他的大腿,到了河中央,洪水幾乎齊腰深,到了對岸,感覺平時高大魁梧的汪老師一下子變得渺小起來,等汪老師再次趟水回到起點,眼看太陽開始西沉,經(jīng)過幾位老師的商量,還是決定由兩位老師負責將學生夾在中間一個個護送過河。 一個大山村深處的小學,大大五個年級五個班,大大小總共有一百來號學生,要在湍急的河水中一個個涉水過河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面對洪水暴漲后上游不斷有雜草、樹枝順水而下沖擊的危險,還有河水不斷上漲引發(fā)的旋渦,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護送,低年級的學生都在兩們男老師的護送之下安全地涉水過了河,輪到高年級的學生,兩位老師手法和在洪水中行進似乎更為熟練,輪到最后一名高年級同學過河,在橋面上來來回回趟了幾十遍的兩位老師明顯體力有些不支,當走到橋中央時,上游突然一個急浪打來,巨大的沖擊力瞬間將三人掀翻橋下,順著湍急的河水,三人一下子不見了蹤影,被護送過河的師生一個個嚇得大聲尖叫起來,順著河堤向下游方向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呼喊著幾個人的名字。在下游三百米的欄河壩處汪老師率先爬上了堤壩,接著便是高年級最學生王江河,這家伙家就住在下游一公里左右的河邊,從小就在河水里洗澡玩耍,水性極好。兩人相互攙扶著爬上河岸,卻遲遲不見李老師的身影,隨后趕來的村民也加入了尋找的隊伍,沿著河岸幾公里站滿了學生和村民,大家不停地呼喚著李老師的名字,最后在下游三公里淺灘處,人們終于見到了李老師的尸體,由于吸入過多的洪子,李老師肚子脹得像快要爆炸的皮球,整個臉色發(fā)青,手腳多處被河床內(nèi)的樹枝劃開,聞訊趕來的李老師的媳婦見到李老師的慘狀,一下子暈死了過去,眾人急忙將其扶起送到村衛(wèi)生所進行搶救。三天后,村里為李老師舉行了隆重葬禮,村長決定向上級請示將山頂?shù)乃聫R拆除在村內(nèi)一處安全地帶重建了鄉(xiāng)村小學。在學校還未建蓋完成之前,我被父親轉(zhuǎn)學到了鎮(zhèn)上的中心小學上學。從此,我與那個山村的小學同學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那條曾經(jīng)我和小伙伴每天小學的小路也隨著學校的搬遷被荒蕪,多年后,當遇到當初的同學時,唯一記起的便是在每次暴雨過后在洪水中老師護送學生的情景。 多年以后,當我走出大山,見到了外面條條寬敞的道路時總會想到故鄉(xiāng)那一條條歪歪曲曲的山間小路,總會想到父輩們在小路上艱難前行的身影,還有那我們曾經(jīng)赤著腳上學的情景,那些小路總能在每個在外飄泊的日子里給予我溫暖而又苦楚的回憶。每次回家,我總會一個人默默地在山間的小路上走走,去看一看那田野里金黃的稻穗,去看一看那穿過村莊的溪流,去看一看那南山上的黃桷樹,去看一看那側(cè)臥在山坳里的座座老屋。后來,隨著通村公路的修建,那些曾經(jīng)回家的條條小路漸漸無人問津,被雜草覆蓋,最后消失在大地之上。隨著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大片大片的田野荒蕪,土地不再是人們賴以生存的資源時,山村那些人們曾經(jīng)因生活、耕作而修建的條條小路而今天也慢慢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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