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平常的午餐

書林

一日三餐如流水，吃過忘過。單單一次平平常常的午餐，卻留在了我的記憶里。那時的我們不知風(fēng)和雨，不知憂和愁，也不知過去和未來。我們像一只只小鳥，一只只小鹿，在母親的呵護(hù)下，快樂的成長。 那年夏日的一個晌午，人困日曬，母親從灘田上工回來，我們兄弟三人紛紛放學(xué)回到了家，已是饑腸轆轆，母親正忙著準(zhǔn)備午飯，可手頭有米無菜，眼瞅著菜園里的菜也沒能吃的，母親正在犯愁，剛巧摸到了兩個洋蔥，可也不夠一盤菜呀。母親開始布置任務(wù)：“小林，去土橋換面去?！辈坏饶赣H開口，哥哥自告奮勇道：“我去南頭溝摸幾只螃蟹，回來螃蟹炒洋蔥?！蹦赣H笑著說道：“好噯，我等你摸回來螃蟹下鍋炒菜?！?lt;/p>此刻我腦海忽然浮現(xiàn)西游記里的場景，師徒四人西天取經(jīng)的路上，有多少次忍饑挨餓，無飯可吃的情景，常常是大哥孫悟空一馬當(dāng)先去花齋，去找菜下鍋，填飽肚子。我哥哥就是這樣的人，遇事總是替父母分憂，總是替人著想。我們盼著大哥能早點找回來做飯的野味。 大家分頭行動，哥哥在南頭溝找菜，母親在廚房等菜下鍋，我端上一盆雪白的面粉，一溜煙兒就到了我們鄰村大岸旁的卞莊瞎子家的換面房。南方米多面少，做面不熟練，自然換面比搟面快。說是換面，其實也是自己家的面。一種是拿自家的面粉換回來如數(shù)的面條，一種是拿上自家的面粉到壓面房直接機(jī)成面條。給幾分錢加工費。我今兒，直接是去機(jī)面。今天運氣不錯，不用排隊，就我一個人機(jī)面，心情格外好。卞莊有個瞎子，是搖壓面機(jī)的。手搖那臺又笨又重的黑黑的鐵制的齒輪壓面機(jī)，瞎子的母親和面，把和好的面放在壓面機(jī)上，瞎子雙手用力搖著那沉沉的鐵輪子，齒輪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圈又一圈循環(huán)往復(fù)，沒有力氣是轉(zhuǎn)不動那個笨重的輪子的，靠力氣掙點小錢。母子倆開著這個壓面房挺不容易的。我聽母親說，卞莊瞎子的母親一生做了二十個月子，生了不少小孩，有些是小產(chǎn)，由于缺醫(yī)少藥，大多中途夭折，活下來不過四五個，瞎子算是一個。 我端上機(jī)好的面條，一路小跑，心想母親還等著我的面條下鍋呢。 哥哥正在南頭溝摸螃蟹，他水性好，會摸螃蟹。南頭溝是個聚寶盆，狀如魚肚，水系通過后門口撩溝子通往大塘和大港，通過土橋水閘，連通引河，流往長江，每天來潮退潮，流動的是活水，我的家鄉(xiāng)是個水鄉(xiāng)，河網(wǎng)密布，條條河流通長江。古人說：“問渠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被钏哪项^溝，有美味佳肴。不愧是好水好地好環(huán)境，生長的東西樣樣味道棒。 我哥知道南頭溝那個地方可能有螃蟹，順?biāo)ッ?，就不會落空。一般來說在柳樹洞里可能摸到螃蟹。我到家的時候，哥哥摸的野味也到家了，母親正在鍋臺的板子上，拿著刀叮叮咚咚的，挆著張牙舞爪的幾只大黑螃蟹，瞬間下鍋，我看這幾只螃蟹還不小，挺有肉的。一會兒功夫，鍋里的香味就出來了，螃蟹炒洋蔥，真正的野螃蟹，味道美得很。找菜下鍋，苦中有樂，娘兒四個的午餐不到半小時就解決了，那是兒時既平常又難忘的一頓午飯。 幾十年前的生活場景至今歷歷在目，就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樣，能忘記嗎？回憶過去，是因為純真，是因為好，是因為有許多值得回憶的地方。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憶，我們回憶過去，后來人回憶現(xiàn)在。回憶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倒退。那個年代，雖然窮點，錢少，糧少，肉少，菜少，柴火也少，可精神不少，活得簡簡單單，其樂融融。每天有晴朗的天空，干凈的空氣，天上的雨水，地上的流水，是那么的干凈，地上生長的東西都能味到一股清香的味道，鍋里煮出來的味道就更不用說了，誰家煮茶米（糯米）飯，全村都能聞到那誘人的飯香，那是魚米之鄉(xiāng)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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