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頭大道和我

老秋

作者謝克強 一<div> </div><div>黃昏 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在夕照溫柔與最后的輝煌中 父親從掌子面敗下陣來 火成巖構成的掌子面 以僵硬、死寂與頑固 阻擋隧道延伸 從沒有看見父親 鐵青的臉膛這般凝重 刻滿歲月年輪的手 此刻動情而摯愛地擦拭風槍 只是手不像從前那么有勁 如揮向晚風的樹枝 一邊擦拭 一邊顫抖<div> 來不及卸下疲倦 父親匆忙把我叫到跟前 像檢驗員檢驗出廠的產品 他深情地打量著我 然后拍了拍我寬厚的肩膀 依依不舍又毅然 將一桿身經百戰的風槍 鄭重地交給我 這一夜月色真好 如水的月光透過帳篷的窗口 灑在我的床上 往事、明天以及那句承諾 我失眠了<div> 二</div><div> 一條彎彎曲曲的上工小路 和一首流行歌曲 引我走向黎明 走向黎明的太陽 走向太陽輝映陡峭的山崖 走向鉆頭與山崖搏擊的地方 在烙下父親腳印的山路上 又重迭著 烙下我的歡樂、自豪與驕傲 烙下汗水與歌 啊，童年時代迷人的夢幻 早隨山谷的流云流逝<div> 昨日的苦悶、徘徊與惆悵 也隨那張 被拒絕大學門外的通知書 一起踩在腳下 我穿上了簇新的藍色工裝 我的血熱了 我的毛細血管發脹了 勞動布剪裁的工裝呵 昭示我走進建設者的行列 走進開拓與創造 更有父親的期待與叮囑 更有我的信念、理想與希冀 鑄成閃亮的鉆頭 扛在我寬厚的肩上 那是鋼的情鑄進骨的倔強的鉆頭 那是火的愛熔進齒的鋒利的鉆頭 那是淬硬百折不撓意志的鉆頭 那是磨尖執著追尋希望的鉆頭 現在我才明白 父親為啥戲謔地稱我“鉆頭” 我是一個筑路工的兒子 一個伴著風槍、鉆頭、開山炮 和新鋪的鐵路一起延伸長大 剽悍而強健的筑路工的兒子 一個像父親一樣呼嘯的鉆頭 一個逢山開路的尖兵<div> 像戰士走向邊關的哨所 我扛著風槍 走向大山深處長長的隧道 走向隧道的掌子面 那等待我的 不僅是生活給我的一個基點 世界給我的一個空間 更是充滿色彩與亮光的故事 和生命的詩<div> 三</div><div> 億萬年的沉埋與積淀 億萬年的高壓與高溫 億萬年的風化與剝蝕 造就火成巖的堅硬與頑固 就在昨天父親敗下陣的掌子面 我選好方位 讓向前延伸的隧道 與我急待旋轉奮進的力 構成一個適合進攻的角度 這才舉起風槍 舉起力與意志的鋒刃 刺向昏睡的巖層 火成巖你硬還是我硬 特堅石你堅還是我堅 我的鉆頭 除了向太陽索來了光熱 還凝聚我閃光的信念<div> 而風槍 與我們新一代開山人一起 驕傲于血與汗的獻身 是的，與父親相比 也許我少了一點掘進的經驗 少了一點深邃的目光 卻多了一點虎氣 多了一點思想 除了驕傲于血與汗的獻身 我還要講點速度與效率的關系 以及汗與血的增值 噠、噠噠、噠噠噠…… 突進的鉆頭吼叫著、呼嘯著 旋起一股颶風 鋼鐵與巖石激烈地撞擊 奏響我向往的歌 當肱二肌頭峰巒般凸起 我把汗水發動的全部的力 與我熾熱的期冀擰在一起 與我袒露的自信擰在一起 與我開拓的堅毅擰在一起 通過風槍傳給鉆頭 催促鉆頭突進 我是開山工 我也是一個詩人 我用鉆頭這支特殊的筆 抒寫我的詩意 當彌漫的煙塵和雄渾的交響<div> 拂過一個個大汗淋漓的身軀 拂去汗水浸泡的疲倦的故事 拂去層巖絕望沉重的嘆息 我便將昨天失眠的構思 借鉆頭 在層巖上迸濺出火星似的微笑 露出一個深深的笑渦 露出一個深深的鉆眼 露出一個深深的突破口</div><div> 四</div><div> 拂曉 最后一排炮眼打好了 我和伙伴們躲進導坑避炮洞里 傾聽那決戰的排炮 那是我們最愛聽的抒情曲呵 高亢、雄渾、磅礴 響在地心深處 轟??！轟隆隆—— 整整二十一響 震得我的心和地球一起顫動 沒等掌子面彌漫的硝煙散盡 我們小鹿般奔向掌子面 誰一聲高喊 通啦！隧道貫通啦—— 這聲音一下子 點燃貯藏在幾十座胸膛的激情 兩支掘進隊的伙伴 忘情地推搡、擁抱、歡呼 把安全帽摘了下來 拋向洞頂 太陽啥時候站在洞口 微笑著迎接我們走出洞口 我們對太陽笑了笑 然后 用滿是汗污的手擦去額頭的汗水 扛著風槍 沿著勘測隊員踏出的小路 向又一座山崖挺進 我知道 我們事業的目標還很遙遠 那在遠方之外等待我們的 是猴攀不過的雄關鷹飛不過的險隘 以及猝不及防的塌方 由此，讓鍛錘、犁鏵、筆 和我的鉆頭一起旋轉著突進吧 去開拓 通向遠方的鋼鐵大道</div></div></div></div></div></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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