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親）父親做的物件

國珍

父親在肉聯廠工作，但他的工作與肉類無關。父親在制材車間，每天跟木材打交道。一個個圓圓的樹干通過車間工人手里的火鋸，變成了一塊塊整齊有用的板材。 　　那時侯，單位有一定的福利待遇。父親的車間有額外一項：木材的邊角料分給職工做燒柴。記憶中，我家院子里總是堆著好幾層大小不一的板子，家里燒爐子引火主要靠它。 　　聰明能干的父親從這些邊角料里選出一些合適的木板，做了好多生活用具。印象中，家里的鍋蓋、肥皂盒，吃飯和閑坐用的小板凳都是父親做的。 　　木制的鍋蓋和肥皂盒不耐臟。隔兩天，母親就用草根刷子刷洗一遍。我特別喜歡看母親剛刷完的這兩樣東西，它們干干凈凈地散發著木材特有的清香。 　　晚上，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吃飯。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板凳。這些板凳都不是花錢買的，而是父親用一塊塊小木板精心做的。每一個板凳都很結實，坐在上面一點都不晃。 　　印象最深的是父親做的趿拉板。趿拉板需要堅硬的木材，通過一段時間的積攢，父親陸陸續續地給家里每人做了一雙。 　　整個夏天，父親都要求我們放學后穿上趿拉板，說這樣，腳上的鞋就能多穿一段時間。 　　院子里有一塊平整的大石板。我最喜歡穿著趿拉板在石板上來來回回走幾圈，趿拉板發出清脆的嘎噠聲，非常悅耳，我們就把趿拉板叫嘎噠板。 　　穿嘎噠板也有煩心的時候，正值貪玩年齡的我們，穿著它無論是跳格子還是跳皮筋都不方便。父親每天下班的時間是五點，于是，我跟妹妹在玩游戲的時候穿著鞋，五點之前趕緊回家再換上嘎噠板。至于哥和弟弟玩瘋了什么都忘了。 　　父親肯定知道我們的小把戲，有幾次，姐妹倆慌慌張張地進屋換鞋，被父親看到了。他體諒我們的愛玩，但只要晚飯后在家里都穿著嘎噠板，他就不揭穿也不責備。 　　父親退休前，在車間丟棄的邊角料里發現一個大木頭疙瘩。這個木疙瘩是什么樹上長的，父親告訴過我，我忘記了。利用午休時間，父親對這塊木頭疙瘩精心地設計、打磨，最后，制成了一件精致的托盤。托盤很漂亮，疙瘩紋路形成的好看花紋顯而易見。父親曾自豪地告訴我：廠里一個懂藝術的年輕人，想用自己的一個好東西跟他交換，他沒同意。 　　父親患病期間把這個托盤送給了我。我把它放在陳列飾品的柜子里。它靜靜地佇立在最顯眼的地方。每當看到它，我的心都會一動。 　　時間悄無聲息，帶走了很多故事。但是，父親做的那些物件以及由此發生的故事，卻時時浮現在我眼前。這些看似不起眼的用品，在曾經的歲月，伴隨我們一起生活。父親勤儉一生的品行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 　　好物未必用良材，父親做的那些物件，都是板材的邊邊角角，但當時于我家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父親做的那件托盤，整個盤面像綻放的花朵，美得天然、自然。那是父親的精品之作，是我最愛的寶貝，任何好材料做出的物件都無法和它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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