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由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全國著名小小說作家田洪波操刀編輯的2025年《雪花》雜志小小說專號(第一期)隆重面世。專號陣容強大,于德北、安石榴、袁炳發、侯德云、白小易、高春陽、張望朝等名家披掛助陣,增添了專號的厚度與影響力。有幸,拙作《黑白雪》也位列專號之中,這也是2025年我得到的第一份溫暖。</p><p class="ql-block"> 《黑白雪》只是一個故事,請大家雅正。</p> <p class="ql-block"> 黑白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每一個地方都有一個地方的宿命。黑水灣也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黑水灣就依偎在煤礦的腳下,千八百戶人家散落在黑水灣的兩岸,居民區的上空永遠飄蕩著帶有煤煙味的炊煙。我和同學胡小龍就住在那里。那年冬天,黑水灣的雪很大,煤礦周邊的雪不停地加厚,灣上灣下落了一層又一層,但純白的雪即被煤礦的粉塵染成了黑色。黑色過后,又是一層白雪。就是這樣,巴掌大的黑水灣里白了黑,黑了白,白了再黑,黑了再白,春暖花開時河道里盡是融化的黑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胡小龍絕頂聰明,連老師都可惜他生在礦區里。我對他父親印象深刻,胡叔,大個、頭大,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像只東北虎。他是掘進隊的隊長,據說礦車脫了軌,胡叔背對著礦車,用厚實的肩膀一頂,那礦車的四個輪子就穩穩當當上了軌。這讓我想到了倒拔垂楊柳的魯智深。</span></p><p class="ql-block"> 每天,胡嬸準會溫上一壺酒,炒好兩個菜,等待胡叔下班。胡叔在煤礦像只老虎,在家卻像只貓,和和氣氣,喝過酒便緊緊盯著兒子小龍寫作業。他的女兒秀花姐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胡叔便把注意力集中在兒子小龍的身上,但凡小龍學習上有進步,就會多喝幾杯。</p><p class="ql-block"> 有時,秀花姐的男朋友劉俊凱也來陪他一起喝。俊凱長得周正,四方大臉,棱角分明,和姣美的秀花愛得如膠似漆,他承諾會給秀花姐一個幸福的家。俊凱哥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敲開胡叔家那扇木門時,總是板板正正的夾克外套加一條花格圍巾。</p><p class="ql-block"> 每當劉俊凱前來喝酒時,白凈、長著長長眼睫毛的秀花總是很興奮,端菜、斟酒、沏茶,屋里屋外的跑。秀花對爸爸說,您是掘進隊長,把俊凱調到您手下吧,在爸爸身邊,我心里踏實。</p><p class="ql-block"> 然而那個冬天,井下發生大冒頂,新掘進的百米巷道突然垮塌了,石頭把木棚子壓得東倒西歪。虎叔帶了一個班的人拼命往外跑,唯獨劉俊凱沒有跑出來。面對事故,秀花一開始還理智,哭著問胡叔為什么不把劉俊凱帶出來?胡叔說,一個隊那么多人,我都想安安全全帶出來,何況俊凱呢?誰知道他在奔跑中摔了一個跟頭就沒出來。后來,任憑胡叔怎么解釋,秀花的精神不再正常,哭哭笑笑的,蓬頭垢面在黑白雪交替的井口游蕩,不停地喊著劉俊凱的名字。</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在黑水灣,秀花不是瘋掉的第一個人。第一個瘋的是灣東頭的劉嫂。那年她剛剛產下男嬰,午夜突然停電,她摸索著去找火柴,卻一屁股壓死了孩子。當時丈夫正在井下上夜班,她想丈夫一定會殺了自己,越想越怕,越想越悲痛,之后就瘋了。第二個瘋掉的是虎哥,青春懵懂的他看中了一名讀初中的女學生,想讓人家做媳婦,卻又不敢表達,每天站在灣口傻笑著等人家。有一天,他突然抱住那個女學生,女學生怒不可竭地扇了他一個嘴巴,這一巴掌把虎哥打瘋了。另外,灣西頭的王嫂最近的精神狀態也不好,丈夫當了副礦長,就與一個拖著陜西腔的女材料員好上了,王嫂神經兮兮到處捉奸,瘋掉也是遲早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大家發現,黑水灣里只要有人精神出了問題,天上都會下一場雪,然后飛揚的煤塵將白白的雪覆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一個煤水灣里幾個瘋子,想和諧也難。胡叔對兒子小龍說,你覺得煤礦灣好嗎?小龍搖搖頭。胡叔說,要想離開黑水灣,就得發奮努力,好好學習,考出去。小龍使勁點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幾年后,胡小龍真的成了黑水灣的金鳳凰,他被北京的財經大學錄取。我們自豪地說,想不到黑了吧唧的黑水灣也會冒青煙。胡叔糾正我們說,這樣說不對,黑水灣不是祖墳,祖墳才冒青煙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之后的胡小龍成了黑水灣最白的那片雪,大學畢業后又讀了研究生,直接留在了北京。再以后,他下派到南方一個城市當了財政局局長,緊接著當了副市長、市長,平步青云。從此,我們也斷了聯系。這期間,他回過黑水灣一次,警車開道,后面跟著一色的越野車,那場面堪比上海灘的杜月笙黃金榮,讓黑水灣的人們驚掉了下巴。不過,黑水灣的人們還是對胡小龍津津樂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胡叔并沒有因兒子的飛黃騰達而離開,蒼老了,拄著一根拐杖,與老工友們下象棋。女兒秀花雖然不再往井口跑,但依舊驟哭驟笑。一天,一群穿制服的人員來到黑水灣,徑直走進胡叔家,一邊與胡叔談話做筆錄,一邊對屋里屋外進行了搜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那群人離開后,有老工友端著象棋盤找他下棋,他一拐杖將棋盤打翻,聲嘶力竭地喊:胡小龍瘋了!胡小龍瘋了!</span></p><p class="ql-block"> 那天,黑水灣下了皚皚的一場雪,不過,卻沒被飛揚的煤塵覆蓋,白白的,白的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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