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教紀實

李建利

第一次見到惠霞是在一個天氣微涼的早晨。 她父親牽著她來到校園，孩子瘦小得可憐，走路一瘸一拐的，顫顫巍巍，感覺一個不小心就會摔倒。其父是一個忠厚的農民，樸實得像一塊石頭，難得的是他講話結束總會帶著一抹微笑，像滿是烏云的天空被夕陽鑲嵌了一道金邊。 我與惠霞打招呼，她也向我揮揮手，咧嘴一笑，笑起來仿佛整張臉只剩下了一張嘴。但只有笑容，不能發出其他聲音。 其父告訴我：“孩子出生就聽不見，于是也不會說話，只會發出嗚嗚的聲音。” “孩子幾歲了？”我問。 “六歲了。” “家中還有兄弟姐妹嗎？” 父親平靜地講述著：“有一個姐姐，也在你們學校讀三年級，還有一個弟弟，才兩歲，在家里。” 于是，孩子母親必須留在家里照顧兩個孩子，養活一家人的重擔只能落在這個樸實而厚重的男人肩上。 惠霞在我校報名注冊成為了一年級學生，我們也開始了漫漫送教之路。 　　每次送教老師們總會將送教照片分享到我校“送教”微信群，我也時常開到她那燦爛的微笑。送教老師（劉思潁）向我匯報，由于孩子聽不見，也不會說，很難給孩子輸入知識，只能從陪伴開始。老師們牽著她的手，陪著她玩兒，帶她感受輕風的吹拂，聞聞淡雅的花香，踩踩柔軟的田埂……時光流轉，漸漸的，老師們成為了惠霞最信任的朋友。老師們開始教她識字和寫數，受《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啟發，老師們使用實物教學，如在觸摸花兒之后，老師便在她的手心寫“花”這個字。剛開始，惠霞以為是在玩撓癢癢，也調皮地笑著撓老師的癢癢，老師便嚴肅地對她搖手，表示不是這個意思。又多次指指花兒，又在她手中不斷寫“花”字，漸漸的惠霞逐漸理解到了，這種植物是花。再后來，我們的老師給慧霞送去了寫字板，每一次觸摸一個實物，便在寫字板上寫出那個字。漸漸地慧霞意識到每一個實物都有它的名字。 可到了抽象的數字教學就比較難了。老師先用一支筆，在寫字板上寫出一，慧霞理解成了我們在畫“筆”，以為在教他畫畫，老師搖手表示不對，接著老師又拿出一塊餅干，寫出“一”，又拿出一本書，仍然寫“一”；然后拿出兩支筆，寫出“二”，拿出兩塊餅干，寫出“二”，又拿出兩本書，仍然寫“二”。慧霞終于領悟，“一”、“二”代表的是數量的多少，而非實物。 老師們的送教，像一束光，照亮了慧霞的人生。慧霞終于理解了原來還有一種語言是文字。 　　近日，我也去往慧霞家了解他學習的近況。那是一座低矮的平房，但十分整潔。門前有一株鴛鴦茉莉，紫白二色的花兒開得燦爛，如一張張笑臉在枝頭搖曳。 慧霞在坐在門口迎接我們，一看到是我們的車，綻放出比花兒還燦爛的笑容，搖搖晃晃地向我們跑來，然后一把撲進送教老師的懷里。一進屋，慧霞急忙搬凳子，倒水，指著凳子讓我們坐。然后自覺地去翻找出寫字板，將寫字板整齊擺放在我們面前。然后好奇地看著我們，小眼睛仿佛在說：“今天，又要教我什么呢？” 　　我喝著水，想著《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里的情節，突然想今天能否教會她寫“水”呢？我輕輕抓起她的手，讓她摸了摸水，然后也小口喝了一些，指著嘴里和杯子里的水，在寫字板上一筆一劃地寫下“水”，慧霞看了看，似懂非懂的，也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又指著我的嘴巴，然后在寫字板上畫上了兩條半圓幅度的線段，我猜測或許她在畫嘴巴。我搖搖手，示意不對，再次指著水，又讓她喝了一口，又把水倒在另一個杯子，在演示過程之中，不斷示意她這是水，并一筆一劃地在寫字板上寫“水”字。慧霞似懂非懂，也照著我的字，寫下一個貌似的“水”。我有些心急，想立刻教會她，正打算跟她解釋些什么，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丟開了寫字板。 　　慧霞的父親便在一旁解釋，“孩子沒有耐心，多幾次，便會不耐煩。”我搖搖頭，對父親說：“已經非常不錯了，她才六歲。”談話之間，慧霞的母親也抱著最小的兒子，來到客廳，搬過一張凳子，含著笑意靜靜地看著我們，我們便聊起了家常。 就在我們聊天期間，慧霞用她稚嫩的手，不斷在寫字板上涂畫。然后笑容燦爛地指著送教老師，哇哇地笑著。寫字板上面是凌亂的線條，下面是一個半圓型，我知道，她在畫我們的送教老師——她心里最喜歡的人。 　　花香彌漫中，陽光已經掃進屋子，陽光打在慧霞臉上，熠熠生輝。今日送教結束了，我和老師準備上車，慧霞一家人在家門口站成一排。慧霞張著一張大嘴向我們揮手，我知道她對我們的離去有些不舍，如果她能說話，我想她一定會說：“老師，再見，我多想你們再多陪陪我！”。 　　送教上門，我們一直在路上。像慧霞一樣的孩子我們學校還有四名，每周我們均前往孩子家中陪伴孩子，教孩子知識。我們均不是特殊教育專業教師，我們能做的就是陪陪孩子，一步步，日積月累地教會孩子識字、寫字，為他們開啟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門。我想我們就如路邊那顆青綠的木棉，扎根這片土地，要為這方土地撐起一片綠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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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