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19.04.25.</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母親,上世紀三五年出生在一個叫楊樹屯的村莊。母親的降生頗具傳奇色彩,據說在她出生前,姥爺為東家趕大車,途中遭遇土匪搶劫,不幸中槍。那驚馬掙斷韁繩奔回,才報了信。待姥爺被抬回時,已是奄奄一息。母親恰在此時出生,姥姥無心照料,幸得母親的姐姐們用豆面糊糊喂養,才得以存活。母親常自嘲命大。二十歲時,老舅想讓母親在城里找個人家,以避農村之苦。于是經媒人介紹,母親成了城里人。這些故事皆是從母親口中聽來,母親講述時,淚水簌簌而落,落在手背上衣襟上,也不擦拭,仍默默干活,以掩飾她內心的酸楚。</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從我記事起,回姥姥家的次數寥寥無幾。乘坐從城中蜿蜒至郊區的公交車,便需耗時半天。下車后,還需踏上一條不寬的土路,母親時而牽著我的手,時而將我背在背上,輾轉五個村落,方能抵達姥姥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姥姥張陳氏,身形中等,歲月在她額頭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烙印,黑白相間的發絲一絲不茍地向后梳理,在后腦勺挽成一個緊實的發髻。她那棱角分明略顯紅棕的臉龐,透著不屈的剛毅,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姥姥清瘦,一襲黑衣黑褲黑鞋,腿上纏著灰色綁腿,腰間束著灰布帶,上且別著一根長長的旱煙袋,干練十足。布滿老繭的雙手時常背在身后,步履矯健,一雙大腳行走間能帶起微風。年幼的我無法判斷姥姥的真實年紀,只覺得她粗獷得像個“男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現實生活中姥姥的確像個男人,干著男人干的活而不善女紅。天未亮,她便拿上鐮刀纜繩上山砍柴,天剛亮背著柴回來,坐在炕沿上抽兩袋旱煙算是休息,片刻又去田間地頭忙碌,正如母親所說:“屁股一天不著炕”。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想不男人都不行,不然,孤兒寡母幾十年間又怎能熬過來呢,這便應了那句為母則剛。春來,房前屋后種瓜點豆,自留地里種各種蔬菜還有煙葉,全由姥姥一人經管打理,聽母親說姥姥是十里八村的種煙高手,靠種煙葉賣的錢換回家里的生活雜用。秋天,趕上生產隊到城里辦事,姥姥會用麻袋裝上自家產的農作物捎給我們吃,外帶幾條晾干編成大辮子狀的煙葉給我的爺爺奶奶,奶奶這時候總會在人前顯擺“有個鄉下的親戚就是好。”即使這樣,姥姥每次送東西來,也沒能換回胡家的一頓飯,母親對此頗有看法。偶爾回姥家,若沒有什么時下瓜果可吃,姥姥會將兩米多高的柴火垛一捆捆搬下來逐一拍打,從中為我找尋殘留的榛子,那榛子個大皮薄,咬一顆滿嘴香,姥姥將她質樸的愛給了我這個外姓人。這就是我記憶中的“男人”般的姥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姥姥共生養五個子女,二男三女,早年間死了兩個。三姨,母親的姐姐,排行老三,嫁給了運輸社趕馬車的忠厚老實善良的三姨夫,也成了城里人。在五十年代末期靠有限供應吃糧的城里,三姨夫憑著趕馬車游走鄉村城鎮,多少還能弄些吃的回來貼補家用。父親五十年代末調到新疆工作,我和母親留在老家,同爺爺奶奶還有兩個叔叔一起生活。每天母親四點鐘準時起來生火做飯,一成不變地悶高粱米飯。早飯吃完,給兩個叔叔用飯盒裝好剩余的飯,這是他們帶到學校的午飯。剩下老少三代四口人就要等到晚上才能再吃飯,我小,有時餓得哇哇哭,爺爺奶奶不發話,母親不敢擅自給我做飯吃,只好帶著我到東山電廠附近三姨家蹭飯吃。久而久之,三姨從窗戶里一看到我們娘倆來,就會趕忙為我們做飯,小小年紀的我,從心里感知誰給吃的就和誰親。三姨今年九十二歲了,身體還算硬朗,至今我們仍記得三姨家人對我們的好,每年春節都會給老人家匯去幾百到上千元不等的錢,幾十年間不曾間斷過。三姨家的孩子們說:“老姨夫,不用再給我們匯錢來了。”父親總是說:“應該的,應該的。”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是父親用他的行為傳承給我的家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老舅,母親的小哥,排行老四。解放前念了幾年私塾,算是村里的“文化”人,土改時入了黨成了隊干部,從小隊干到大隊,直到干不動了才撂了挑子。老舅母,干練麻利善良淳樸的農家婦女,和母親從小一起長大,姑嫂倆人相處得挺好。六八年春夏之交,我們一家五口回老家,爺爺奶奶早已離世,兩個叔叔都已成家但仍住在爺爺奶奶的老房子里,原本不大的房子容不下三家人住,我們多數時間住在鄉下的老舅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東北農村蓋的房子,樣式就像電視劇《鄉村愛情》中的那樣,所不同的是當年是草房而不是瓦房,家家都有籬笆墻圍成的院子,從院門外就能看到屋里,院里種有蔥、生菜、韭菜等時令蔬菜,一口大醬缸上加扣一頂席編的大帽子很是吸引眼球。令人好奇的是屋外墻上掛有十幾個用稻草編織的類似橄欖球狀兩頭開放的編織物,原來那是雞舍,妙哉!既安全干爽又不占地。老舅家地方大,寬敞,一鋪大炕從外到里足能睡下十五六個人,炕對面還有一窄炕,我們睡不慣土炕,老舅就令人抬來木板在窄炕上為我們一家搭建了木板床,晚上拉上簾子就像在自家一樣。老舅母翻著花樣給我們做吃的,今天吃黏豆包,明天吃自己磨的大豆腐,沒腌好的鴨蛋鵝蛋也煮了給我們吃,大米飯、二米飯、高粱米飯輪著番地做,煎餅卷大蔥可勁造,一口大鍋鍋底豆角燉土豆四周貼一圈玉米面大餅子,鍋蓋一掀香味撲鼻,現在想起來似乎還能嗅到那誘人的香味。我深知,在那個還不算富裕的年代,是老舅老舅母用他們的所有及所能接納善待著遠方來的家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離開生我之地有幾十年了,故鄉對我的誘惑不止是味蕾上的感受,更重要的是那里還有濃郁的親情。七七年,我下鄉的第三個年頭,第一批招工或招兵的鄉友們陸續走了,說實話,那時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生產隊里了,更沒有扎根農村干一輩子的豪情壯志,于是在母親那里要了錢乘火車,只身一人再一次踏上了回故鄉之路。十年時間,老舅家所在的農村變化很大,草房變成了紅瓦房,窗明幾凈的大窗戶全是雙層的大玻璃,村中共用的一口水井被每家院里的手壓式井而取代,豬鴨鵝圈排列有序……環境的位移讓我暫時忘卻了心中的苦悶。一星期左右的新鮮勁過去了,老舅看我沒事干就和我商量,大隊小學校缺老師,上面安排的老師沒到來之前,讓我去試試看,但是無償的哦,我一聽立馬應了:“沒問題!這是我強項。”(真有點大言不慚)。就這樣我在那所小學校帶了兩個班的數學語文,長達兩個月之多,自我感覺良好。這兩個多月,也讓我那顆躁動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母親的娘家人中老一代已所剩無幾,但他們留在我記憶深處的美好時光卻仍清晰可現,我明白,那是故鄉刻在我心里的烙印,是故鄉的親人留在我心里的暖。</b></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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