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文/梅心若雪</p><p class="ql-block">以青山為鄰，以茶樹相伴。二十年前的冬季，我曾為一只貓舉行了葬禮。</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我向來喜歡貓貓狗狗。二十多年前，二姨送給我兩只土貓，一公一母，都是貍花貓，公的毛色深一些，母的毛色淺一些。</p><p class="ql-block">在貓來之前，我在學(xué)生家還抓了一只土狗，名叫“老頑童”，家里至此熱鬧非凡。狗和貓似乎是天生的冤家，狗見了貓一定會追，貓見到狗一定會跑，很多貓命都喪在了狗之口。</p><p class="ql-block">我家的“老頑童”也不例外，但是我常常蹲下來，摸著它的頭，耐心地進行教育：要和貓和睦相處——貓負(fù)責(zé)抓老鼠，你負(fù)責(zé)看家。有時候，“老頑童”只是想和貓打打鬧鬧玩一玩，貓卻不以為然，使出“保命之招”——躬身駝背，齜牙咧嘴，發(fā)出尖銳的叫聲，爪子伸出來做好御敵之勢。突然，貓率先發(fā)起進攻，前爪一拍，又一拍，一把抓破了“老頑童”的臉。貓和狗還在用動物的語言大聲對罵，這動靜引來了我這個主人，狗大貓小，“老頑童”總是遭受呵斥，它充滿柔情地看看我這個主人，搖了一通尾巴后，悻悻而去。貓呢，立刻跑到我腳邊豎起尾巴，輕輕搖擺著，不停地用頭在我腳邊蹭來蹭去，好一頓叫喚，好像知道我這個主人偏心疼愛它似的。但是，沒過多久，狗早就把挨訓(xùn)的事拋之腦后，這樣的把戲繼續(xù)上演。</p><p class="ql-block">這兩只貓，母貓勤快，公貓懶惰。夏天，它們長大了一點，母貓經(jīng)常把抓到的昆蟲，蛤蟆當(dāng)作禮物送給我，放在它經(jīng)常睡懶覺的木板上，而我也盛情難卻，把這些“好禮”拿去犒勞了雞和鴨。</p><p class="ql-block">公貓呢，要是家里做了葷腥，沒有誰比它知道得更早，趁四下無人之際，瞅準(zhǔn)時機就去偷吃，為此母親常常埋怨我養(yǎng)的這只貓不但不抓老鼠，還搞得到處臟兮兮的。對公貓更是沒有過好臉色，大罵無果，就把它抓住甩得老遠(yuǎn)，以示懲戒。公貓摔疼了，也會大聲叫喚，立刻桃之夭夭。</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眾所周知，貓喜歡吃魚，但貓下不了水。自從這兩只貓來到我家，我就更忙了，周末或者放學(xué)后，只要有空，我常常帶著我的小部隊（兩個表妹那時候寄住在我家，舅舅的女兒7歲，小姨的女兒8歲）去溝渠里抓魚。我拿網(wǎng)負(fù)責(zé)撈魚，8歲的表妹果果子負(fù)責(zé)提桶，7歲的表妹飄飄負(fù)責(zé)拿趕魚的棍子。</p><p class="ql-block">傍晚，晚霞染紅了天邊，夕陽將我們一大二小的影子拉得老長。我們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來到了田間的溝渠的下端（由下往上撈魚不會把水搞渾濁），在幾十米處選擇一個較為狹窄的地方，把網(wǎng)放在那里“守株待魚”，果果子提桶在那里等待。</p><p class="ql-block">若是夏天，我就赤腳踩進溝渠，彎腰用手在水里飛快地趕魚；若是冬天，就用飄飄手里的棍子驅(qū)趕，快到欄網(wǎng)時，以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之勢提網(wǎng)收魚。</p><p class="ql-block">這個時候我們總是歡歡喜喜，小魚小蝦活蹦亂跳，要是運氣好，還會撈到小鯽魚和小泥鰍呢。</p><p class="ql-block">我們總是用這樣的方法，從溝渠之下?lián)频綔锨_端。時候不早了，我們來到清澈見底的小溪里，將桶里的魚蝦全部倒進網(wǎng)中清洗，把大一點兒的魚挑出來放回桶里，小的留在網(wǎng)里帶回家去。</p><p class="ql-block">回到家，兩只貓老遠(yuǎn)開始呼喚，蹦蹦跳跳地來迎接，仿佛比誰都要親熱——扔出兩只給他們嘗嘗鮮，它們很警惕地像做了壞事左右環(huán)顧一番，便叼著魚無影無蹤了。</p><p class="ql-block">把網(wǎng)里的小魚小蝦倒進喂鴨的盆子里面，鴨子爭了貓的光，享受了一頓。晚上，燒完飯，將挑出的大一點的魚，放到柴火灶的鐵鍋里烘一晚，第二天干了用塑料袋裝起來。出去撈一次魚，就預(yù)備好了貓兒半個月的口糧。</p><p class="ql-block">中午喂貓，晚間飼狗。兩只貓一天的飯食——四條魚，一勺飯，足矣。“老頑童”常常厚著臉皮搶貓的飯吃，所以我拌好貓飯，都是放在門口堆積了青石板的高處，然后在那守著，待貓吃完了，才放心。</p><p class="ql-block">通常，我一轉(zhuǎn)身一只腳剛踏進屋，貓已經(jīng)跑到了屋頂，瞇著眼，心滿意足地梳理自己的毛發(fā)。再看那條流著哈喇子的“老頑童”，它也很迅速，不知道啥時候已經(jīng)爬到了石頭堆，正用舌頭津津有味地舔著貓碗——嘿，山珍海味啊，都不夠你塞牙縫的，我老是笑著這樣想。</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秋去冬來，貓兒漸漸長大了，家里再沒有了老鼠的蹤跡，母貓的毛發(fā)油光發(fā)亮，公貓呢老鼠抓得少，毛發(fā)暗沉。</p><p class="ql-block">貓兒怕冷，家里的灶坑成了它們的最愛，它們常常蜷縮在一起取暖。有時候，我睡到半夜，覺得身上很沉重，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嚕呼嚕”聲，哎呀，貓來跟我們睡覺了，它正做著美夢呢。寒冷的天氣，我們怎么忍心去打擾它呢，天亮了，我們起床了，貓早就回灶坑里待著了。</p><p class="ql-block">冬去春來，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母貓肚子圓滾滾的，哦，它要當(dāng)媽媽啦。過了些日子，它在樓上谷倉生下了兩只小貓，可惜的是初為貓母，沒有經(jīng)驗，一只貓都沒留下。</p><p class="ql-block">公貓呢，在這個春天，遭受了一劫。它在吃草魚的時候，骨頭卡在了臼齒上，起初我并不知道。它躺在灶坑里，發(fā)出悲傷的聲音，哈喇子將胡須都打濕了，不外出也不進食了。我看后，非常心疼，以為它生病了，我摸了摸它的頭，憂心忡忡。</p><p class="ql-block">幾天功夫，就廋了一圈，我心急如焚。忽然，我看它叫喚時，嘴里好像有東西，我想把它的嘴巴掰開，被父親阻止了，父親怕這畜生咬我。但我還是掰開了貓的嘴巴，將手伸進去，一用勁，魚鎖骨被我拔了出來。幸好，這次有驚無險，我心中的那塊大石也放下了。</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又過了一年，我外出打工，貓兒和“老頑童”由父親照料，我在外常常牽掛它們，就像是牽掛自己的孩子。但是，這一年“老頑童”被歹人毒死了，我傷心欲絕，留了一個星期的眼淚。</p><p class="ql-block">過年回家，快到家時，我呼喚著兩只貓。它們聽到后立刻回應(yīng)，一前一后，出現(xiàn)在了房頂上。當(dāng)我到家時，兩只貓不停地在我腳邊穿梭，不停地輕搖尾巴，不停地朝我呼喚，仿佛在訴說著這一年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年后，我又外出打工，這一年，母貓生了兩只小貓，這次母貓把孩子都帶大了，被別人抓去養(yǎng)了。可是，這一年中旬的一天，父親打電話告訴我，母貓失蹤了，到處找都沒找到，有人說是被別人家的狗咬死了。這么好的貓，陪伴了我們五年的貓，消失在了我們的生命里，我再一次經(jīng)受了失去的痛苦。</p><p class="ql-block">再次回家過年，家里只剩下一只公貓了，我想好好照顧它，年后，就在家工作了。</p><p class="ql-block">這只公貓呀，又過上了幸福的日子，我撈的魚吃都吃不完，它肥嘟嘟的了。它呀，只要看見我出門，也像狗似的，想跟主人一起去。通常都被我趕回了家，因為它小，外面狗太多，不安全。</p><p class="ql-block">幸福的日子總是稍縱即逝，秋末冬初，灶坑又成了貓的天堂。我們習(xí)慣了看它懶洋洋的樣子。</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一天，隔壁鄰居說我家的貓偷了別人家的魚吃。貓兒灰溜溜地跑回家，樣子非常狼狽。</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它只舔了一口飯，嘴里發(fā)出痛苦的呼喚；第三天，它不再進食，嘴里不停地發(fā)出痛苦的呼喚。我心如刀絞，看著它一天天的消瘦，一天天的枯萎。“可能是被人下了毒藥了”，父親搖頭嘆息。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它還在痛苦地呻吟，第七天早上，灶坑里恢復(fù)了平靜。</p><p class="ql-block">看著這只瘦骨嶙峋，陪伴了我六年的貓，淚水頃刻間奪眶而出，它雖然懶，但它也給家里作出了貢獻：有它在的一天，老鼠就不敢猖狂；有它在的一天，就給了我們溫情……</p><p class="ql-block">父親說，把它扔出去吧，扔到稻田里。</p><p class="ql-block">我沉默了，我怎么能讓陪伴了我們六年的老伙計就這樣“曝尸荒野”？我找來一個籃子，捧起它，仿佛有千斤重，小心翼翼地放進去。扛著鋤頭，往屋后走去，屋后，是山。</p><p class="ql-block">這是我常來的一座小山，翻過一條山嶺，來到一處山坳，這里種了很多山茶樹，還有高高的杉樹，鳥兒經(jīng)常在這里唱歌，旁邊是紅薯地，下邊是菜地，春天這里會有映山紅。</p><p class="ql-block">我輕輕地把這個已逝的老伙計放下，在兩棵山茶樹之間挖了一個長約80厘米，寬約30厘米，高約40厘米的豎穴坑，又找來柔軟的細(xì)草，墊在坑底，再一次摸了摸它，輕輕地放在了坑里，給它蓋上柔軟的草后，我懷著深深的不舍之情，深情地看了最后一眼，抹著淚，拿起鋤頭把坑填平，泥土一點一點的灑在了它的身上，也把這六年中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帶走了，想著想著，淚水又不自覺地打濕了眼眶……做好了個小墳頭，又去采了幾束野花，放在那里。</p><p class="ql-block">做好這些，扛著鋤頭，提起籃子，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回家去了——愿貓兒安息！</p> <p class="ql-block">夕陽照在我的臉上，這一天，太陽好像也知道了我心中滿是悲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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