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征（中）?一個將被歷史塵埃掩滅了的故事

勇哥

也不都是苦和累，愉快時候也是蠻多的。沿途宣傳革命大好形勢是大串聯的重要任務之一。一路上我們在農村田間地頭、城里人員較集中的地方散發或張貼毛主席語錄，用說快板、唱革命歌曲等形式宣傳文化大革命的偉大意義。看到人們聽的聚精會神，特別是有人提出問題，我們的回答讓他們頻頻點頭的時候，心里總是美滋滋的，路上的疲勞也一掃而光。 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路上人少車也少。在兩個接待站距離不太遠的時候，我們30多人雄赳赳、氣昂昂地一邊走一邊唱著歌，有時候還說說笑話。一個男生講了個笑話：農夫要殺公雞，公雞嚇得上了房頂，于是抓起母雞對公雞說“再不下來你就成光棍了。”公雞說“這種小把戲還想騙我，我下去他就變寡婦了。”另一個男生講：一個和尚犯了罪，被押往衙門，晚上住在一家旅店。和尚買了好酒好菜，把押解公差灌得爛醉，然后剃掉他的頭發，當夜逃走。公差醒后在屋里到處找和尚，怎么也找不到，一摸腦殼發現成了光頭，失聲叫道“和尚還在，我到哪里去了？”有一個男生叫陳家丑，戴著一副眼鏡，文質彬彬的，大家用歇后語叫他“不外揚”。問他為什么起這個名字？他說：“我是后半夜一點多在家里出生的，所以就叫家丑了。”有人說：“你爸可真行，長的丑也不能當名叫啊。”他說：“這個丑不是長相，凌晨一點到三點是十二時辰的丑時，所以就叫家丑了。”原來名字里還有這么多學問，當時我想。在經過一段土路時，他不走平道，專揀大車碾壓過的疙疙瘩瘩的路走，有人問“你在干嘛呢？”他學著京劇旦角的念白：“我在，走車轍呢。”一邊說一邊笑，大家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疲勞也緩解了許多。 我長這么大除了回昌圖老家外，這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以徒步的方式游覽祖國的大好河山，一邊走路一邊看兩側風景。當時莊稼已收割完畢，大平原上廣袤的耕地顯得很空曠。在盤錦附近，一眼望不到邊的蘆葦長勢茂盛，密不透風，夕陽下的銀色葦花鍍上了一層金光，煞是迷人。在路上不時邂逅同道者，也是打著紅旗、臂帶紅袖章的長征隊。多數隊伍人數較少，最少的只有五個人，遇上了也就是互相打個招呼而已，并沒有多余的話可說。在黑山縣經過大虎山鎮，出于對名字的好奇，我們到處找哪座山像虎山，找來找去沒有一座像虎的山。到北鎮縣的溝幫子鎮，聽隊友說溝幫子燒雞很有名，但我們走遍了整個街道，也沒有看到一家賣燒雞的鋪子，到一家供銷社去問，一位上了年紀的店員說，已經好久沒有人做燒雞了。溝幫子是大鎮，街道很寬也很長，但并不繁華。在錦縣（凌海）過大凌河。河床不寬，水也不深，但河水很清澈。我們解開綁腿，挽起褲角，站在河里洗臉、洗腳，頓時感覺渾身清爽，疲勞也緩解了許多。但河上是否有橋，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進入河北境內，過山海關、秦皇島，經撫寧、盧龍、豐潤、玉田、三河，這些地名除山海關和秦皇島外都是第一次聽說，最突出的印象是河北農村民居多是平頂房，瓦房很少，農家的院落顯得小一些，其它方面和遼寧差不多。 印象較深的有三處。一是踏查塔山…原以為塔山是一個位置及其重要的山頭，看了才知道塔山即無塔也無山，這里是一個地勢平緩的小山村，村旁有一座類似陵墓一樣的土丘，不高也不大。塔山位于錦州和錦西（葫蘆島）之間，東西兩面有不太高的山嶺，山嶺之間是低洼平坦的狹長地帶，因此這里成為關內外交通咽喉，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1948年10月在遼沈戰役中，關系到錦州乃至遼沈戰役成敗關鍵的塔山阻擊戰就發生在這里。據說這場戰爭已載入了世界戰史。 其次是山海關…近60年前的山海關雖然顯得荒涼、破舊，但絕對是原汁原味的。大塊的青磚，古樸、偉岸的關樓，蒼勁、雄渾的“天下第一關”牌匾，聽人講蕭顯書寫牌匾的故事。我們登上關樓向四周眺望，蜿蜒逶迤的雄偉長城，一直向遠處延伸而看不到盡頭。關前一條馬路，路兩側青磚到頂的百年老屋和祖輩居此的百年老戶…。我們在關樓上下盤桓多時，長時間不愿離去。之后又去了不遠處的姜女廟，聽當地人講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第一次知道孟姜女不姓孟，是姜家庶出的長女。近年來我曾三次重游山海關，味道一次比一次淡。今天的山海關修舊似新，古舊不足鮮亮有余。關前的住戶比過去多，商戶一家挨著一家，關樓以及兩側城墻上也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各種時尚商品，濃濃的商業味道沖淡了游人的懷古情愫。 民國時期的山海關 1979年的山海關 其三是盧龍縣…盧龍是有1100年歷史、曾跨越商周兩代的孤竹國的國都。玄鳥生商、老馬識途的故事都發生在這里。盧龍縣城不是很大，但有一些老房子，有明代長城，還有一段保存較好的城墻，特別是聽當地人講這里古老的歷史故事，令我十分著迷。后來我每每從書本中看到這些典故的時候，便想到盧龍縣，想到我在這個小縣城里聽人講古的場景。只是關于孤竹國的信息無論正史還是野史都實在少的可憐。 盧龍國家濕地公園 接待站的工作人員都很熱情，他們有的是學校老師，有的是機關干部。有一次一位女同學蹚水過河時不慎摔倒，整個人倒在了河里，當然水不深沒有什么危險，但是衣服都濕透了。到了駐地，接待站一位40來歲的婦女，趁我們吃飯的工夫，從灶膛里扒出沒有燃盡的草木灰，雙手捧著女同學換下來的濕衣服在余火上烤，一邊烤一邊還不忘叮囑我們：“出門在外要千萬小心，學會照顧自己，你們爹媽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說話的口氣儼然是一位母親在囑咐兒女，我們心里都熱乎乎的。像這類事情不止一起。有時候接待站的飯不夠了，負責做飯的師傅忙不迭地把家里的飯端過來讓我們吃。那個年代的人們都很善良，這一點給我未經世事熏陶的心靈打下了深刻烙印。 紅衛兵長征隊被稱為毛主席的客人，走到哪里都被熱情接待，但有些客人的素質卻難以恭維。在走到離北京不遠的通縣（通州）時，我們打了一場群架。對方是長春一個中學的長征隊，他們的隊伍也比較大。那是在接待站食堂快吃完飯時，到底什么原因引起的已經記不起來了，肯定不是什么大事。開始是口角，對方一個膀大腰圓、個頭一米八左右的男生說話很霸氣，并開始爆粗口：“他媽的！沈陽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們一方是一個初二的男生，個子不高長的也挺膀，聽對方這么說，當然不能示弱：“咋的，你還不服啊！”這句話還沒落地，對方的拳頭就打過來了：“我就不服你了，咋地！”我方隊長見勢不好，大聲說：“咋地，還動手了，誰怕誰呀！”迅速沖上去與對方扭打在一起。見到這個場面，雙方隊員誰也不能裝慫，一場混戰便開始了。參加群毆的人員總共有20來人，當時打的很激烈，掃帚、拖布齊上陣，碗、盤子在空中飛舞，雙方都有幾個掛彩的，長春那個霸氣哥受傷尤重。我們幾個年齡小的隊員和女生們沒有沖到第一線，但給前方戰士遞家伙的有。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打架的全過程我是親見了的。至于是否賠償了接待站的損失、是否有人住院我一概不知。但確實在通縣多住了一天。 通縣是進京的最后一站，大概40多華里。打架的不愉快并未影響我們的情緒，仍然精神飽滿地上路，大家說說笑笑，還未感覺累就到了我們心中的圣地—北京。為了迎接這莊嚴的時刻，進城之前，我們稍事休息…整理行裝—重新捆扎行李、系綁腿，正了正紅衛兵袖章，女生們梳理頭發。開始列隊、精神抖擻地向城里進發…先到天安門廣場繞場一周，然后排成方隊站在天安門城樓前，面向毛主席像，匯報我們這支隊伍徒步一路的主要成績…完成這一系列活動后，才列隊去往駐地。 盡管沒有經歷革命前輩爬雪山過草地那樣的艱難困苦，但我們畢竟是一步不少地走完了1500華里的路程，勝利到達終點。一群15-18歲的中學生，用21天時間，全程徒步從沈陽走到北京，對我們個人來說堪稱壯舉！人的一生有一次這樣的經歷，也值得為自己驕傲了！ 未完待續文中圖片均來自網絡，在此一并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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