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坑（下）

金溪山人

肩挑白糖擔，口中高喊“篤白糖、篤白糖”，還把篤糖刀撞擊的叮當響，引誘一大群孩子圍在白糖擔旁直流口水。孩子們從家里翻出牙膏殼、雞肫皮等換回丁點白糖解饞后，感到十分的愜意。賣白糖的也是黃巖人，我們叫他篤白糖客。最能吸引小孩眼球的要算買小雞的客人，他們挑著特制的大竹籮筐，籮筐里裝著幾百只吱吱喳喳叫的小雞，他們來自臺州的仙居縣，大家稱他們仙居客。仙居客賣的是烘烘雞。烘烘雞長大了體形不大，但特別會下蛋。夏末初秋，來來往往最多的是去寧波、奉化的割稻客。割稻客的行裝最簡單，他們只帶一條毛巾，一套換洗的短衣短庫和一把割稻的鐮刀。飯店坑的飯店，都是村民自己住的普通房屋，沒有店名，也用不著注冊登記，閶門頭掛上紅燈籠就是醒目的招牌。客人來了，床鋪不夠，主人家還會讓出自己睡的床鋪給客人睡。客人要吃飯，就跟主人家一起吃，酒是自釀的糯米老酒或番薯燒。花生米、茴香豆、荷包蛋、時令蔬菜就是最好的下酒菜。咸烤頭、咸烤筍、咸豆腐、臭冬瓜就是最好的殺飯榔頭。趕不上飯餐的歇夜來了，店主人會端上花生米、茴香豆等讓客人先喝酒。再麻利地湯面條、炒年糕、炒蛋炒飯，讓客人吃的暖和、樂胃。店主人晚上還要給販牛客的牛喂草料，給賣小雞客人的小雞喂飼料。住宿費、飯費、草料費的價格大多是面談的。主客人商量后，賣貨郎可以用小百貨抵扣飯錢和住宿費。賣小雞的也可以拿小雞抵扣飯錢和住宿費。飯店坑邊的飯店越開越多，為了爭取客源，很多人走出門，去相見嶺拉客。只要客人肯住店，叫客的人就會幫著客人挑擔、牽牛、拿行李。這時，飯店坑邊又衍生出挑腳擔（挑夫）的行業。挑腳擔的人，一根扁擔、兩只八線絡。八線絡用麻繩結成，形如現在立夏日小孩用的雞蛋絡。八線絡底部有一個圓形的底盤，各種貨物裝進八線絡，放在地上穩穩當當的。挑腳擔的人憑力氣、憑腳力賺現銅鈿養家糊口。挑腳擔的人也有一根短柱棒，短柱棒底部嵌入一塊生鐵，棒底接觸路面時，卵石上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嚇跑路上緊跟豪叫的惡狗。客人吃過晚飯洗涮后，坐在溪坑邊的石頭上和村里人聊天、講故事、談民風，傳遞著社會上的各種信息。自從寧海通往三門的公路開通后，到飯店坑吃飯住宿的客人就少了。現在飯店坑邊，早已沒有飯店了，飯店坑那響亮的名頭已成為過往云煙。最近我回老家，聽到村民們在議論：飯店坑山青水秀，又有相見嶺、雷婆頭峰的靈氣。國家恢復高考后，住在飯店坑邊的孩子，有很多考入國家名牌大學，走上重要崗位。我表弟在飯店坑邊長大，現已遷居寧波多年，當我提及飯店坑孩子考大學之事，他滿臉興奮，扳著指頭說：住在飯店坑邊人，誰家的孩子考進北大、誰的孩子考進浙大、誰的孩子考進復旦……他的孩子也考進上海名牌大學，現在大上海工作。飯店坑是一塊風水寶地，表弟雖在寧波有寬闊的住房，他還是在飯店坑邊建造了高檔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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