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樹下的快樂時光

蔣繼雄

金秋十月，我仿若一只歸巢的倦鳥，懷著滿心的期待與一絲難以名狀的忐忑，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老家。老家的風，宛如一位久違的老友，帶著絲絲縷縷熟悉且親切的氣息，輕輕擦過臉頰，那是泥土的厚實、草木的青澀與桔子若有若無的清甜相互交織而成的獨特味道，恰似一把心靈的鑰匙，瞬間開啟了我心底那扇塵封的記憶之門。 叔叔家那片桔子園，宛如一片綠黃間雜的海洋，在屋后的高坡處肆意鋪展。成片的桔子樹，像是一群身著盛裝的舞者，那掛滿枝頭的桔子，恰似一串串紅彤彤的燈籠，在碧綠枝葉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嬌艷動人，惹人憐愛。我被這迷人的景象所吸引，一時興起，決定幫著叔叔摘桔子。踏上那人字梯，雙腿竟莫名地有些發軟、打顫，想來是許久未涉足這樣的鄉間勞作了，城市的生活似乎早已讓我忘卻了這份質樸的辛勞。好不容易站定在梯頂，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在桔子上，那一個個紅彤彤的桔子，宛如一群天真無邪的胖娃娃，正沖著我咧嘴笑哩，仿佛在熱情地歡迎我的歸來。 我緩緩伸出雙手，像是要捧起世間最珍貴的稀世珍寶。左手小心翼翼地挪到桔子下方，掌心微微窩起，用恰到好處的力氣輕輕托住那圓滾滾的果實。它乖巧地臥在我的手心，帶著陽光的暖意，表皮泛著一層柔和的光澤，那鮮亮的顏色仿佛在興奮地宣告著成熟的喜訊。我真切地感受到桔子與手掌貼合的每一處觸感，它沉沉的分量，它滿滿的充實感，就像是大自然滿懷愛意遞來的褒獎，讓我滿心都是敬畏與憐惜，生怕一個不經意的莽撞就驚擾了它的寧靜與美好。 正專注于手中桔子的時候，鄰居們的閑聊聲如潺潺的溪流，緩緩淌進我的耳朵。他們圍坐在桔子樹下那歷經歲月打磨的石凳上，嘮著村里的家長里短。“老李家的小子可不得了，考上博士啦，那可是咱村里的驕傲！”“是呀，老王家的兒子也出息，在城里搗鼓生意，房子都買了好幾套咯！”“還有張家那小子，在部隊里干得風生水起……”他們臉上掛著的笑容，如同盛開在秋日里的燦爛秋菊，眼中的自豪與欣慰都快溢出來了，仿佛那些有出息的孩子都是自家最得意的寶貝。我被他們的熱忱拽進了聊天的圈子。一時間，歡聲笑語在整個桔林里跳躍穿梭，那笑聲在山谷間回蕩碰撞，清脆又響亮，自然得就像林間鳥兒歡快的歌聲。 就在大家聊得熱火朝天、忘乎所以的時候，突然，一聲驚呼如平地驚雷般打破了這份和諧與歡樂。原來是鄰居家的調皮小鬼在桔園里追逐嬉戲時，不小心碰倒了一架人字梯。眾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急忙如潮水般涌過去查看。幸運的是，小孩只是被嚇得臉色蒼白，并未受到絲毫損傷。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讓大家原本松弛的心弦陡然繃緊，不過，好在鄉村鄰里間那份濃濃的溫情與關懷如春風化雨般，很快就讓大家在相互的安慰和逗樂中恢復了輕松愉快的氛圍，仿佛這只是生活樂章中一段短暫的不和諧音符，反而為這平凡的日子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 不知不覺，太陽宛如一位羞澀的少女，慢慢向西邊滑落，將天邊染成了一片絢麗奪目的橙紅色。叔叔抬頭瞧了瞧天色，扯著嗓子喊了聲收工。回到家，嬸嬸已經像個神奇的魔術師，在那煙火繚繞的廚房里，變戲法似的變出了滿滿一桌豐盛的飯菜。有在院子里歡跑過、充滿濃郁鄉村風味的雞鴨，有從魚塘里新鮮撈起、還帶著泥土芬芳的魚，可我心里卻惦記著那清爽可口的青菜。嬸嬸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二話不說，轉身就如一陣輕盈的風奔向后院。不一會兒，一把綠油油的油菜條就乖巧地躺在了她的手心。那油菜條，綠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嫩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仿佛是大自然最純粹的饋贈。叔叔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嬸嬸又像一陣旋風刮進廚房，很快，一碗熱氣騰騰、鮮綠鮮綠的油菜條就如藝術品般端上了桌。 開飯了，叔叔揚了揚下巴，帶著幾分豪爽問道我們喝白酒還是啤酒。我心心念念啤酒的清涼爽口，那股沁人心脾的涼意似乎能驅散我心中所有的疲憊與煩惱；叔叔卻偏愛白酒的濃烈香醇，那火辣的口感恰似他對生活熾熱的熱愛與執著。雖說我倆喝不到一塊兒，但這絲毫不影響飯桌上那熱熱鬧鬧、其樂融融的氣氛。幾杯酒落肚，叔叔的話匣子就像開了閘的洪水，滔滔不絕。他眼睛亮晶晶的，滿是興奮地講著：“咱農村現在可不一樣嘍，路修得寬敞平坦，網絡也拉到了家門口，日子過得越來越有滋味，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苦哈哈的小地方啦。”說到后面，他的語氣變得鄭重起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深邃與凝重，“你們在外面闖蕩是好，可別忘了老家，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咱的根吶。這桔子樹，年年結果，就像咱這村子，不管走多遠，總有牽掛。” 在老家的日子就像指縫間的細沙，無論我怎樣努力地想要抓住，它還是悄無聲息地溜走，很快就到了要回東莞的時候。叔叔一聽，趕忙翻出膠袋，把自家做的臘腸、板鴨一股腦兒地往里塞，又拉著我去桔園精挑細選了幾簍桔子，那認真的模樣仿佛是在挑選稀世珍寶，非要把最好的都讓我帶走。車子的后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臨上車前，叔叔還不放心地叮囑我：“走的時候別忘了把裝桔子的簍子帶上，那可是花了錢買的，下次回來還能用哩。” 車子緩緩啟動，我扭頭望著窗外那片桔子園，還有那漸漸模糊的村莊，心中五味雜陳，像被塞了一團亂麻，扯不清的不舍與眷戀。這片桔子樹下的土地啊，它承載著鄉親們沉甸甸的希望與喜悅，也珍藏著我兒時最純真的回憶，更系著那濃得化不開的鄉情。它是我心靈深處永遠的港灣，給予我慰藉與力量，讓我在喧囂塵世中永遠不會迷失自我。 圖片：1.2.3圖網絡（致謝），4.5圖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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