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憶童馨】一件小事

五緣

文/五緣圖/網絡（致謝）美篇號/294341319 小時候，每到冬季，我們都要去國有林場拾柴，儲備一年燒飯的柴火。 那年月，不但糧食緊張，連燒火做飯的柴火也緊張，地里莊稼舍不得長，連草也舍不得長，小山包上的小樹林小竹林，全都分給了每家每戶。我們有時去竹林玩，看到掉落地上的筍殼，便悄悄疊摞起來，像做賊一樣偷偷帶回家。那時我們才十歲左右，早上吃點東西背著背簍拿著砍刀去近十里路遠的林場山上，一直到下午三、四點鐘才背著一點柴禾回家。 這天也是合該倒霉，費勁撿拾了一背柴禾，我們高興地往回走，剛轉過一個狗腳彎，巖石后鉆出一高一矮兩個壯年男人擋住去路，他倆粗暴地扯下我們的背簍，解開捆扎柴火的繩索，檢查我們是否有偷砍樹木的行為。一看有人檢查，我頓時特別緊張。在我的背簍里，藏著好幾節小樹干，那是我特意選了一顆比酒杯大的小樹，砍回去做陀螺的。前不久，鄰居洪軍做了一個酒杯大小的陀螺，在我們幾個小伙伴面前直炫耀，看見我們近前，他就掄圓了胳膊，把陀螺抽得“啪啪”直響，猶如過年燃放的鞭炮。那陀螺也像通人性，在我們羨慕的目光下滴溜溜旋轉個不停，發出小男孩拉尿般的“噓噓”聲。有時，還會停下來站得筆挺像“神”了一樣一動不動地望著我們。我們心里全是“羨慕嫉妒恨”，暗暗發誓，一定要超過他。陀螺要更大，站得要更直，旋轉要更穩、更久…… 高個子男人把我的背簍一扒拉，露出了那幾節樹干，瞪我的眼里冒出兇光，抓住我的肩膀一轉，我身后插在刀匣上的小柴刀就落到他的手上。他左手虎口拎著刀身，刀口向下，右手指著幾段樹干，兇狠地問，這是什么？我沒回答，也用不著回答。兩眼盯著他，心里正在考慮怎么搶回我的小彎刀，那是好幾元錢買的，于我，是一筆極大的財富！他抬頭看向矮個同伙，想知道他有什么發現。我見他一分心，上前一步，雙手按住小彎刀的兩頭，向下一使勁，就把刀從他手里奪過來。我轉身飛跑，他“唉喲”一聲，追過來，嘴里罵罵咧咧，有些惱羞成怒，小屁孩，竟敢在“鬼子”面前搶彎刀！可在陡峭濕滑的山林里，他那里有我的靈巧快速！眼看追不上，他停下腳步。不過，在我飛跑的時候也付出了代價——右腿褲子被刀尖戳了個洞，大腿也破了一道口子，流了不少血。我成功逃脫，遠遠看去，我的小背簍和柴禾都不見了，被他飛起一腳踢向山溝，現在還在往下滾呢。他和矮個正在檢查剩下的那幾背柴禾。我們一起來的幾個小伙伴，在看到我的彎刀被高個搶去時，就全跑開了。 其實現在想來，林場那兩個護林員也是傻不拉幾的——人都跑開了，就算他們的背簍里有幾節小樹干，你又能怎么樣？如果在大家沒跑開時好言教育我們不要砍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能更有意義！那時的護林員沒有手機，也沒有相機，不能立此存照。無非是數數“查獲了幾棵被盜的小樹”，向上面報告“戰果”，年終寫入工作總結罷了。那個年代，往上報“成績”還用得著具體數數嗎？畝產幾萬斤小麥才過去幾年？最后，幾個小背簍都被他們憤怒地踢到山溝里去了。阿彌陀佛！他倆沒有倒出柴禾踩扁背簍，也算做了一點善事。等他們走遠，我們回去找到背簍，撿起柴禾裝好捆好，走上回家的路。 經此折騰，我又餓又困，無精打采，腿上的傷口一走一裂扯，直痛到心里。可這不影響小伙伴們的贊譽，他們說我膽大勇猛，徒手虎口奪刀！大約還有二里地就要到家了，背簍越來越沉重，腿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我背著背簍靠在路邊土坎歇息，特別盼望觀世音現世，能有個人出現在我的面前幫我一把。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念頭，可能和我奪刀時太過緊張而且受傷流血有關——大戰醒來是疲憊！回頭望去，遠遠的來路上出現了兩個人影，希企的念頭更加強烈。到跟前，我看清了來人，其中一個是我母親曾經教過的學生，后來參軍入伍，轉業分配在公社農資門市工作，他每天回家要經過這條路。希望是希望，真正求人幫忙？這不是我的性格！轉眼他走到我的跟前，看見是我，說，今天又去拾柴了呀？邊說邊伸出手來，把我的背簍輕輕就拎了起來，就像老鷹叼著個小雞崽。他一只手摟著背繩，背簍甩到寬大的背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我空手一顛一跛跟著他跑。果然觀世音現時！心里那個感激，沒齒不忘！在他人特別困難特別需要時出手幫助，最能讓人難以忘懷，也最能激起感激之情！ 大約四十年過去的一個星期天，冬日暖陽下，我和老婆去商場看看年貨。經過十字路口時，路邊一個黑臉漢子，倚在一根路燈桿下，身邊一個碩大的黑色背包，面前放著一個簡易的飯盒，里邊有一些面條，周圍站著一群圍觀的人。我問圈子邊一個老太婆“什么情況”？她說，聽說是武勝出來打工的，回去過年的路上，被小偷光顧，現在沒了回家的路費，甚至吃東西也要乞討。末了，長嘆一聲——好可憐！“好可憐”激起了我的同情。我擠進人圈，摸出身上的所有現金，90來塊，遞給他，說，我身上只有這些了，你看夠不夠車費？早點回家過年，家人盼著你呢！見我的行為，有圍觀者也掏出三元五元十元八元的遞給他，都叮囑他早點回家過年。見此情況，我感到欣慰，他很快會籌齊回家的路費吧。過了幾天，年味更濃了。一天晚上，老婆突然叫我，快來快來，看看電視上這個人是不是在十字路口看到的那個？等我趕過來，電視已經切換了畫面，沒看到。老婆肯定地說，就是那個討要回家路費的漢子，電視曝光了他，要市民擦亮眼睛，警惕騙子利用大家的善良行騙！我對老婆說，怪可憐的，幫他一把，圖個心安！管他是不是騙子！隨后，我還通過報社，資助過石柱山區一個小女孩回到學校繼續讀書。這在我們單位，是第一個。“人之初，性本善”。我的憐憫心，來自于從小到大得到他人的關心和照顧，來自于善良的感染！我相信那首歌詞：“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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