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這天校長通知學校準備開批斗會,槽口區押送一批反革命分子來田家莊批斗。田家莊的村干部們指揮著在學校操場上搭建了一個高臺,臺上并排放著兩張桌子個板凳。臺前坐著黑壓壓的田家莊村民和學生。</p><p class="ql-block"> 約九點左右,趙辰光發現上高中的兒子田重生,和一批帶著紅袖章的年輕人,押著幾個頭戴白色尖頂高帽的人來了學校。他一眼看見其中一個是本村的田振雨,另一個卻是原槽口區黨委書記田振風。</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傻眼了,他們怎么就成了反革命了呢!百思不得其解。村干部宣布大會開始,槽口區革委會的干部做了批斗會的報告,他們給田振雨和田振風定的罪行是:田振雨是戰場上的逃兵,而田振風的罪行更重,說是混進黨內的國民黨特務。</p><p class="ql-block"> 聽完批斗報告,趙辰光無法接受他們的這個說法,報告聽完了,田重生第一個帶領大家呼口號:“打到反革命分子田振風!”“打到逃兵田振雨!”“揪出黨內的特務分子!”臺上臺下一片口號聲絡繹不絕。</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實在忍不住兒子的無禮,如果當初不是田振風的及時營救,哪里還有他這一家人!這個混小子今天居然恩將仇報。</p><p class="ql-block"> 想到這,趙辰光沖到臺上一把揪住兒子,“啪”的一巴掌打在兒子的臉上,一邊罵到:“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爹的救命恩人,當初如果不是田書記的救命之恩,哪有我們一家人今天的日子!滾!”</p><p class="ql-block"> 這一巴掌一罵倒是小事,卻惹下了滔天大禍。</p><p class="ql-block"> 十幾年前,田懷玉從楊光霞姐妹身上要回衣服,而導致楊光霞以手腳不干凈而被田家退婚的下場。楊光毅對此從心底對唐巧一家就恨之入骨,只是這些年沒找到合適的理由來報復。今天,見趙辰光的舉動,心想這正是打瞌睡有人送枕頭,你小子作死就不能怪老子不客氣。</p><p class="ql-block"> “ 住手!”楊光毅一聲斷喝,大手一揮:“拿下!”幾個紅衛兵沖上去一把按住趙辰光。</p><p class="ql-block"> 臺下,唐巧、祥云瞬間心提到嗓子眼,</p><p class="ql-block"> 楊光毅高聲說道:“趙辰光,你小子擔子不小,居然敢維護反革命分子,看來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押下去好好調查!</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這一巴掌不僅打掉了兒子的前程,也把自己打入了深淵。被幾個紅衛兵當場按住,革委會干部宣稱要對趙辰光進行摸底調查。</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和田振雨、田振風他們一起被關在大隊部,田振風批評趙辰光不該為了他打孩子,現在是非常時期首先要保護好自己。</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低著頭一聲不吭,他心里難受。心想,他來田家的初始遭受沉河的厄運,如果不是田振風救了他,哪里還有今日的自己,如果不是田振風的人及時趕到田家莊,他娘唐巧不死也成了廢人一個了。如果不是田振風出手相助,哪里還有田重生的小命啊!田振風是他這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人不可忘恩負義,當年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p><p class="ql-block"> 再說這些年田振風在區上的領導工作也是吃苦耐勞的,工作組分派各村主持工作,建學校,開渠引水,農忙帶領大家勞動促生產,農閑下來帶領大家開路建橋。</p><p class="ql-block"> 田家村通往槽口區的路面,不再是羊腸小道已經修建成寬敞的大馬路。過去的山貨都是肩挑背扛才能出山,現在有自行車就可以出去即輕便又快捷,沒自行車的也可以用板車拉出去。這不都是田振風帶領大家做的工作嗎!</p><p class="ql-block"> 十幾年來大家有目共睹了他的工作成績。現在怎么突然就成了反革命了呢!讓人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和田振風極少近距離接觸,祥云不止一次的提過他對自己母女倆的恩情,因此也就拉近了趙辰光對他的敬意。</p><p class="ql-block"> 田振風雖然被關押,在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半點憂傷,談笑中依然是那么平易近人。他一面安慰振雨不要 焦躁耐心等待遲早會弄清楚的,一面和趙辰光拉家常。談到當年被沉竹籠時田振風奇怪的問趙辰光:“從田家莊到你獲救的清溪村至少有五公里你手腳被綁是怎么撐住的?”</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說:“我猜測田家有人暗中救我。”</p><p class="ql-block"> “此話怎講?”田振風不解的問。</p><p class="ql-block"> “在竹籠被扔下水時,我很明顯的感覺到腿上的繩子被割斷了,如果不是人為的用刀割斷那繩子是不會自己松開的。正因為繩子斷了雙腿才能借力活動,我自幼在長江邊長大水性雖好可雙腿被搏也很難施展,因此我斷定暗中有人救我。。”</p><p class="ql-block"> 田振雨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被覺察的笑容,他不想挑明當初的事不是因為自己現在的身份是被審判的人,而是他不愿聲張自己做過的事而去受別人的感激。</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說:“我也曾經尋找過這個暗中救我的好人,可是又不敢伸張。既然他是暗中相救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就不便明說,這份情誼永生不會忘記。”</p><p class="ql-block"> 田振風點了點頭:“我也這樣認為田家是大族,既然他不愿伸張自有他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接著趙辰光又說:“旭兒的水性讓我吃驚,在古鎮時每天忙于生意上的事也顧不上管他,沒想到這小子還真夠膽大的。”</p><p class="ql-block"> “哈哈!”田振風笑著說反:“趙旭這個小鬼真是牛逼,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居然有這么大的膽量確實不簡單。”</p><p class="ql-block"> 田重生挨打時唐巧和祥云就在臺下,趙辰光被抓可急壞了她母女倆,但她們已經沒辦法挽回這個局面了一家人陷入了慌亂中。</p><p class="ql-block"> 田重生回到家里見奶奶和媽媽都一臉沮喪的表情,奶奶似乎一下子老了許多,一縷白發搭在耳畔顯得那么礙眼。</p><p class="ql-block"> 田重生不解的也是不服氣的問:“奶奶,爸爸為什么要去維護一個反革命分子,他這是自找苦吃。”</p><p class="ql-block"> “住嘴!”祥云呵斥道,“你這是恩將仇報,你懂嗎?”</p><p class="ql-block"> 重生恨恨說:“他對我們有什么恩情?他是暗藏在革命隊伍里的特務!”</p><p class="ql-block"> 祥云一聽惱了拿起地上的棍棒就要揍重生,見勢不妙重生就想往外跑。</p><p class="ql-block"> 唐巧擋住祥云的棍棒,一把拉著重生的手說:“孩子,你坐下聽奶奶說。”唐巧把當年祥云逃婚和自己在田家受辱的事前前后后的經過說了一遍,并著重的說了田振風和五爺五嬸怎樣救她一家人的事。</p><p class="ql-block"> 重生聽了手心捏出一把汗,問:“奶奶,以前怎么沒聽你們說過?”</p><p class="ql-block"> “現在你知道你為什么叫重生了吧!”唐巧語重心長的說,“是你三爺爺給了我們這一家人重新生存的機會。如果不是你三爺爺救了我們這一家人,在田家就沒有我們生存的余地”</p><p class="ql-block"> “這都是解放前的事情,如今解放了窮苦人也都翻身過上平等的生活,就沒再提過去的事。但是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這是做人必須有的根本,何況還是救命之恩。而你今天的行為正好相反是恩將仇報了,你說怪你爸生氣打你嗎?怪你媽生氣嗎?</p><p class="ql-block"> 聽到這重生后悔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后悔自己的沖動不再恨父親的巴掌了。</p><p class="ql-block"> “跪下!”祥云怒喝到。</p><p class="ql-block"> 重生跪在祥云腳下:“媽媽!我錯了。”</p><p class="ql-block"> “你才多大,你哪知道你三爺爺吃的苦?你以為你振雨爺爺真的是逃兵嗎?當年戰場上的事誰也說不清,你就跟著鬧!”</p><p class="ql-block"> “媽媽您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p><p class="ql-block"> 祥云滿眼含淚,她不知道這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p><p class="ql-block"> 幾天后,趙辰光被定成資產階級剝削者,賣國賊的干兒子之罪并且查出六零年私自開山種植蘿卜,雖然后來蘿卜被生產隊沒收充了公糧,卻形成了走“走資派”的路線。因此,趙辰光和田振雨田振風一樣被戴上了高帽游街批斗。</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雖有一百個不甘心,可是終究拗不過紅衛兵和革委會,他們想著法子的對田振風趙辰光進行游斗,跪碎碗片,玻璃渣等酷刑,三個人被折磨得剩下半條命了。</p><p class="ql-block"> 祥云去黑他們送飯,看到這情形心疼不已。夜里偷偷給他們做了三副護膝,希望他們仨能少受點苦。</p><p class="ql-block"> 開批斗會時,楊光毅兩眼緊盯著他們,見跪下后不見血跡就感覺有貓膩,命人把他們的褲腿卷起來查看,發現護膝當場就火了,這還了得!這明顯是抗拒革命,是和人民為敵!命人撤訴護膝重新跪下。紅衛兵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推散,頓時,趙辰光他們膝下一片血色。</p><p class="ql-block"> 唐巧也因此一病不起,祥云帶著孩子們晚上家里照顧唐巧,白天生產隊里接受教育。村委會作祥云的工作要她和趙辰光脫離婚姻關系,就可以免遭禍害,祥云一口拒絕了:要活活一起,要死死一塊。</p><p class="ql-block"> 一連串的打擊使得唐巧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心急,焦躁卻又不愛說出來一直悶在心里。</p><p class="ql-block"> 這些年也確實是遭遇了不少,雖然解放翻身做主了,可是災荒年間一天失去兩個孫子:趙旭和趙榮。榮兒還好是送人了也救了他一條命,張家把榮兒當寶貝一樣養著一個瘦的皮包骨的孩子被養得白白胖胖,唐巧雖然不舍卻也欣慰。可是趙旭這一去就沒了音訊,也不知道這孩子在外面是怎么活的。</p><p class="ql-block"> 當初旭兒送榮兒走后,辰光向她和云兒坦白了他支持趙旭出去闖蕩的想法,他告訴祥云世界那么大不用擔心孩子的能力,她和云兒還是哭了,云兒抱怨辰光不該讓趙旭一個人出去,這一去都過好幾年了,可是旭兒卻毫無音訊。擔心,急躁!可又不愛說出來只能悶在心里自己熬著。辰光是家里的頂梁柱,如今又遭批斗殘害,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云兒該怎么辦啊!!這世道是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祥云知道娘的心事重;病情沒有好轉也是非常的著急,村子里沒有醫生祥云借來板車要送唐巧去公社衛生院看病,唐巧死活不愿意。她不想拖累云兒,她知道自己已經病入膏肓,用什么藥都難挽回自己的生命了。</p><p class="ql-block"> 趙辰光此時正在鐵路上勞動改造,家里一切事物都壓在祥云身上。</p><p class="ql-block"> 這天夜里雨在拼命的下著,似乎在控訴人間不平和命運的坎坷。唐巧微睜著雙眼氣若游絲,臉色在煤油燈昏暗的光線中更顯蒼白。她拉著祥云的手輕輕的說:“云兒,娘要走了!”</p><p class="ql-block"> 祥云哭著說:“娘,不會的,你會好起來的。”</p><p class="ql-block"> “云兒,娘知道自己的事,有件事你聽好了,娘走后你把我埋在田家祖墳對面楓樹嶺下的山坡上,”</p><p class="ql-block"> “娘,為什么不進田家祖墳?為什么不和爹在一起?”祥云不解的問。</p><p class="ql-block"> “云兒,娘一輩子孤獨終老和你爹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唐巧的聲音越來越低,氣息也越來越弱:“我活著被禮節束搏著一輩子,死了就讓我做個自由的不被約束鬼魂吧!”說完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唐巧走了,安靜的躺著。屋外卻是暴雨傾盆,祥云附在唐巧的尸體上撕心裂肺的哭著,她要把滿腔的悲痛都用哭聲發泄出來。</p><p class="ql-block"> 重生呆呆的看著母親那因慟哭而聳動的雙肩,他在暗自責備自己,如果自己不去參加紅衛兵批斗田振風,父親就不會生氣揍他而被抓,更不會被送去勞教。可現在奶奶因受刺激而死,整個家庭擔子都在母親身上,十七歲的重生那單薄的身子又如何能擔得起這樣的打擊。二哥出去這些年毫無音訊。這個家現在是七零八落的了,唯一的希望是大哥能回來幫母親一把,將奶奶的遺體送上山去入土為安。</p><p class="ql-block"> 雨夾著閃電還在狂轟濫炸,祥云和幾個孩子的哭聲驚動了整個田家莊, 雨夜昏暗的油燈燈花爆跳。在田家小一輩的后生中,凡聽過有關唐巧過去的故事地人都對唐巧敬佩不已,佩服她精湛的手藝,佩服她溫柔善良的性格,更佩服她一輩子女兒身對貞潔的堅韌。</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趙忠接到奶奶去世的消息帶著妻子從單位趕回田家莊,幫助祥云料理奶奶的后事。因為父親的原因他也受到了牽連,一慣懂事不愛言語的趙忠盡著家里大兒子的義務。</p><p class="ql-block"> 招魂幡過橋帶路,引路錢一路飛撒,唐巧走完了她坎坷的一輩子。在楓樹嶺下和田家祖墳遙遙相對,她訴說了一個女人一輩子悲歡離合的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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