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米崖~~上白云游記

常青樹

當眾人都在那寬不盈庹的崖尖上盡情嬉鬧時，我卻獨處一隅，盯著崖樹枝頭僅有的一片紅楓默默發呆。烈烈西風中，那片在枝頭掙扎良久的紅楓，終于，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毅然離枝，決絕飛去，如一只閱盡人間春色的紅蝴蝶。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瓊瑤，鼻子莫名一酸。幾天前，瓊瑤也是這般“翩然”飛離人生枝頭的，就如這片輕盈追風的紅楓葉， 　　我發呆的地點叫三米崖，位于紫霞關，是輝縣最近爆火的徒步打卡地，與將軍峰遙遙相望。這是一條狹長陡崖，兩翼塌陷，最窄處不足三米，凌空俯望，如豎在山巔的一塊薄薄磨刀石。 　　東哥迷信，認為徒步得選吉日，把日子定在12月8日，我倒覺得，徒步就是發瘋，發瘋是不用挑日子的。天氣出奇的好，日光透著誘人的金銀色，雄偉的南太行仿佛是金銀打造一般，逶迤在靛藍潔凈的晴空里。丑哥喜好拍照，攜著懶惰、名典，在磨刀石上擺著各種姿勢，遠遠望去，仿佛是在跳一曲輕盈的舞。文哥有股憨憨的野，要不是微笑在身后抓著，她簡直就要飛走了。 　　待我們下到山腳時，丑哥他們依舊在崖脊上嬉鬧拍照，那一具具優美的身姿，投在云端是人影幢幢。豐子愷說，人生的至高境界不過是活得像個孩子。一瞬間，我突然生了幻覺，似乎他們并不是我們的星皇伙伴，而是一群穿越而來的活潑少年，他們就是爾康、紫薇，就是依萍、書桓。在崖澗煢煢孤立的將軍峰，此刻也幻化成瓊瑤，正目光柔軟地看著他們笑。爾等本是凡間客，此時已成畫中仙。沒心沒肺的丑哥懶惰呀，請盡情地瘋吧，鬧吧，人生如戲，你們現在所謂的瘋，在他人眼里就是瀟灑。 　　天藍的有點假，幾縷白云悠然飄蕩。往上白云的山道上鋪滿落葉，我像隨風起落的它們中的一枚，并不怎樣著急地緩步走著，心緒隨著那片白云隨處游蕩。連筆觸那么細膩的瓊瑤都不想拖累所愛，資財那么雄厚都選擇自絕，看來無論貧富，誰的晚年都是一場血雨腥風。我向來認為，有質量的生命才叫活著，猝死，是老年最大的福報，之所以堅持徒步，我就是在盡可能地朝這個目標努力著。 　　風把枯葉當成了拖鞋，“踏拉踏拉”地跟著我一起朝前踱，或許它也有著自己的思緒。我拾一片紅楓映著亮兒看，葉脈絲絲縷縷的，如瓊瑤柔腸百結的情感。瞧一眼，再瞧一眼，長久不忍棄去，將它貼在唇邊，深情地嗅尋它曾經的柔軟。通往上白云的道路有兩條，東風夫婦選擇了人跡更為稀疏的那條，雖已年過六旬，但穿行在崎嶇云端的他倆，腰桿直挺，仿佛走的不是山道，而是紅毯。 　　李銀河說，世上最奢侈的是悠閑。漫旅很有松弛感，和她在一起感覺很放松，此刻我們都被她的朗朗笑聲包裹著。文哥高舉登山杖，仰首朝著天，雙腿一開一合，喊著跳著，緊身褲修襯得身材愈發修長?？鞓肥菚魅镜模诔圆莸膸字恍⊙蚋?，隨著她的節奏，彎腰躬身地扭起了人來瘋。此刻，每一個人都臉帶笑容，每一個人都像風一樣自由，每一個人都充滿活力，每一個人都成了瓊瑤筆下的五阿哥、小燕子。風中傳來歌聲，很鄧麗君的那種：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繞天涯…… 　　轉過山洼，一大片竹園如濤撲來，青翠得逼人的眼。竹墻高聳入云，將掩映其間的上白云道觀襯托的愈加肅穆。對我來說，徒步上白云，其實就是為了親近這片竹林。正是這片翠竹，才讓這里三季有花，四季有景。陽光透過竹葉灑下斑駁的影，鳥鳴清澈，在竹林中輕盈回響，似乎有一根羽毛在撩動我的心房。景色清幽得讓人窒息。 　　太陽還未到頭頂，農家大米燴菜的香氣已經占領了大氣層。邵哥豪爽，早已布下酒菜，呼朋喝友暢飲起來。生活的口袋里，總要裝點喜歡的東西！邵哥善飲，山水和酒，就是他的至交。綠竹入幽徑，美酒聊共揮。我醉君復樂，陶然共忘機。李白這首詩，我覺得就是幾百年前寫給邵哥的。 　　眾人圍桌暢飲，歡叫聲被大山折射回來，在崖畔彈跳一番，便打著滾地翻下山崖去了。酒，是漫旅帶來的毛鋪，醇香綿軟的像一根綢帶，在我喉管里劃一根清涼微辣的線，然后螺旋形的朝腦梢漫卷，感覺真是太妙。文哥遞過來一個饅頭讓我下酒，雖然賣相一般，但她遞過來的，總歸比肉香。農家的那只狗，邁著興奮的步伐在人堆里搖頭晃腦，好像也悶了幾大杯似的。 　　一大群漢們，色迷迷地偎著文哥拍視頻，歡笑的聲浪將竹林沖擊的來回倒伏。藍天下，大山如屏陡立，雄鷹在白云間盤旋，小羊在崖畔咩咩叫著，小花狗在追逐著自己的尾巴，風在竹林間踱著步，清心和華等幾個女驢臨崖站著，不說話，世界如此美好。有人羨慕新加坡每周只工作4天，有人感慨瓊瑤25億還選擇自殺。我從不羨慕，攀比是一切不幸福的開始。只要擁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懂得在瑣碎日常中，提煉美好，攝入詩意，注入心思，那么生活，就會對你溫柔以待。手機里歌聲響起，是宋祖英的《越來越好》。 　　等我們到達袁氏山莊時，太陽已經西斜。掠過埡口的那抹光，如一道金箭，射在每一個人的頭頂，閃閃發著金光。丑哥說，死亡的靈魂，在巍峨的群山之間，猶如日落一樣向我們揮手。我覺得，連瓊瑤那樣偉大的人都不懼生死，何況我們？活在當下，更好。此刻，光柱下，每個人都成了萬物皆愛的光神巴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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