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底走筆 一一選自散文集《故鄉》譚談 <p class="ql-block"> 每次踏上這片山地，回到這座城，我總要登上這座山，站在山頂</p><p class="ql-block">上的亭子前，看山下那座從山地中拱出來的城。每當這時，一股暖流，就澎湃在我心頭……</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艷陽沐浴，春風蕩漾。我們共和國這塊古老的土地，涌出多少令人心動的奇跡，發生多少令人矚目的變化！</p><p class="ql-block"> 不說改革開放的前沿東南沿海，不說這個那個特區，不說深圳由一個小漁村華麗轉身為國際化大都市這種世界稱奇的神話，我只說說我面前的這片中部省份的山地，這座湘中的新城。</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湖南進行行政區劃調整，從轄有十四個縣域的邵陽地區，劃出五個縣、市，建立一個新的地區。因為地區機關所在地放在漣源縣（市）的婁底鎮，地區就定名為漣源地區。幾年后，婁底鎮升格為縣級市，地區便更名為婁底地區。</p><p class="ql-block"> 地區剛建立的時候，地委、行署的辦公場所，是借用一個企業的廠房。</p><p class="ql-block"> 擺在這個新地區決策者面前的，是一片聳立著一個個小山頭、長滿油茶樹的山地。他們要在這片山里，給地委、行署及一個個機構安一個窩，要在這片山上長出一座城來。</p><p class="ql-block"> 他，一位解放戰爭時期南下的老革命，北方漢子，卻長著一副南</p><p class="ql-block">方人的矮小身材。他出任這個新地區的首任行署專員。這個身材瘦小</p><p class="ql-block">的漢子，卻有一個極具前瞻性的廣闊胸懷。他在這片山地上鋪排出井</p> <p class="ql-block">字形的城區框架，街道參照長沙五一路的規模，正街四十米寬，兩旁</p><p class="ql-block">各留二十米綠化帶，共八十米。許多人反對：“太寬了，哪有這么多</p><p class="ql-block">人走，哪有這么多車跑？太浪費土地了！”他堅持不改，說：“我們不</p><p class="ql-block">是要給地委、行署安一個窩，而是要建起一個有利生產、方便生活的</p><p class="ql-block">現代化新城！要在公園里建城，建一座公園式的城！我們的眼光，要</p><p class="ql-block">投放到五十年以后，那時，我們的后人不要為了拓寬街道而拆掉房屋，說我們目光短淺。”</p><p class="ql-block"> 在這個倔老頭的堅持下，這個三板塊結構、寬四十米、街道兩旁各留二十米綠化帶、兩旁建筑物之間相距八十米的氣魄宏大的大街藍圖畫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一年又一年，這片山地按照新城設計者的鋪排，在那井字形的街</p><p class="ql-block">區兩旁，拱出一幢一幢新樓。</p><p class="ql-block"> 這座城，就這樣蓬蓬勃勃地長著。起初，只有城，不見市。街道上，是一個機關接著一個機關的辦公大樓。有</p> <p class="ql-block">一年，這座新升格為縣級市的城要拍一部電視宣傳片，喊我回去寫一</p><p class="ql-block">個腳本。開拍的時候，偌大的街面上，沒有人行，沒有車跑，地委辦</p><p class="ql-block">只好發出一個通知，要求各機關的工作人員放下手中的工作，來逛街。各機關的車也都開上街來，配合拍好這部電視宣傳片……</p><p class="ql-block"> 一晃，十幾年過去，昔日那空蕩蕩的大街，也擁擠起來。一家家</p><p class="ql-block">的商店，一個個的超市，布滿大街小巷。在城區一個個交叉路口，紅</p><p class="ql-block">綠燈有規律地閃動，指揮著螞蟻般的車流、人流，有序地流動……</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間，漣水邊這個千把人的小鎮，長高了，長大了。如今，</p><p class="ql-block">是湘中山地擁有三十多萬城區人口的新城。1999 年 1 月，經國務院批準，婁底撤地建市，成了湖南省一座新的地級市。</p><p class="ql-block"> 這時候，人們十分感激那位瘦個子專員，佩服他當年的眼光。</p><p class="ql-block"> 城在長著，長著。山地上的這一個那一個山頭，被城市擁在懷中，成了</p> <p class="ql-block">新城里這一個那一個公園。山地里的那個小湖，更成了新城的中心公</p><p class="ql-block">園。</p><p class="ql-block"> 夜幕落下、華燈初上的時候，湖邊廣場上，大爺大媽們這一群、</p><p class="ql-block">那一堆，踏著歡快的腳步，舞動健美的身姿，享受著甜蜜的生活；湖</p><p class="ql-block">邊林蔭道上，一對對情侶，相擁漫步，說不完的悄悄話……</p><p class="ql-block"> 而我，這片故土上的游子，最愛的是這座被城緊緊摟在懷里的山。</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組織上安排我到這里深入生活，兼任地委副書記，就住在這座山下。起初，山還在城邊上，城還在山外邊。每天清晨黃昏，我都會上山，到樹林間漫步。 </p><p class="ql-block"> 漸漸地，城膨脹到把山摟到懷里了。山上的路也修整了，山頂上立起一座亭子。于是，山便華麗轉身，變成城中的公園。原本，這山叫苦株山。新城里的人們，生活一天天甜蜜起來，成了公園的山，不能再冠之為“苦”，于是定名為株山公園。</p><p class="ql-block"> 要感謝當年這座新城規劃者、建設者的胸懷、眼光和智慧，他們</p> <p class="ql-block">把一座座山留在城區里，把城建在公園里。于是，這座城，贏得了一</p><p class="ql-block">項項榮譽：全國綠化城市、全國衛生城市……</p><p class="ql-block"> 昔日的苦株山，成了今日的株山公園。除了修整山中的林間小道、建起山頂方亭之外，還有什么嗎？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株山有仙嗎？仙在何處？每次走到這座山上，我總要叩問自己。</p><p class="ql-block"> 公園之山，除了優美的自然風光外，還要有厚重的人文景觀。歷</p><p class="ql-block">史與文化，大概就是山之魂、山之仙。那么，株山之仙在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近日，幾位在這片山地上長大、熟悉這座山的智者，對這山有了發現。山中，長眠著一位受共和國領袖稱頌的“國之賢母”。她本是位極其平凡、連一個自己名字都沒有的山地婦女，她的兒子姜齊賢，是被紅軍將士夸為“神醫”的紅軍衛生部部長兼紅軍總醫院院長。她積極支持兒子革命。1938年7月，她七十大壽時，在延安的姜齊賢不能回家為母親祝壽。一天，當姜齊賢向毛主席、朱德、林伯渠匯報完工作后，毛澤東風趣地問：“齊賢同志，聽說你和你的家屬勝利會師了？”毛澤東知道，幾天前，姜齊賢的夫人從老家來到延安。接著，又關切地問：“你母親呢？身體還好嗎？”姜報告毛澤東：“再過些日子，就是母親七十大壽了。她老人家盼望我回家祝壽。我已經九年沒有見到母親了。”這時，林伯渠提議道：“齊賢同志母親七十大壽，我們是不是向他母親表示生日祝賀呀！”于是，一幅由林伯渠用楷書書就、由毛澤東簽名“敬祝”的“國之賢母”的壽幛就誕生了。朱德則揮毫在紅緞子上寫了七言絕句一首：人生七十古來稀，孟母賢勞說斷機。哲嗣醫療稱妙手，樓蘭未斬尚戎衣。</p><p class="ql-block"> 不久，這兩幅紅緞子壽幛，就罷到了這位平凡女性的面前。而這苦株山，是姜家的墳山。姜母去世后，就長眠在這里。</p><p class="ql-block"> 這位平凡而偉大的母親，這個動人而神奇的故事，還有偉人的墨跡，不就是這座山之魂、這座山之仙嗎？我想，如果這座公園，或者公園山頂上的這座亭子，冠以“賢母公園”或“賢母亭”，豈不更能使這座公園放射出別樣的光彩？</p><p class="ql-block"> 四十年間，我故鄉的這片山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故鄉的這座城，放射出如此奪目的光彩……這一切，都得感謝改革開放這個偉大的時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原載于2018年7月21日《人民日報》</p> <p class="ql-block">（由林伯渠用楷書書寫、毛澤東簽名“敬祝”的姜母壽幛、朱德寫在紅緞子上的那首七言絕句的原物，做為珍貴的革命文物，收藏在國家博物館。此文在收入本散文集時，不慎把文中這個最吸晴、堪稱文之靈魂的故事刪掉了。發現時，書已在印刷之中了，成為令人心痛的遺憾！但在我2022年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奔跑的山寨》里，則是《人民日報》發表的原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