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世紀八十年代初。一個星期天下午,喜歡唱歌的妹妹邀請幾位喜歡唱歌的小姐妹來家里玩。她們一來就關在房間里無拘無束地又哼又唱。其中一個女孩子唱了首關牧村的《打起手鼓唱起歌》,聲音低沉渾厚,酷似原唱一樣,十分好聽。趁妹妹到廚房拿水瓶之時,我好奇地打聽這位歌者是誰。“她叫溫宏,”我妹妹告訴我說,“號稱六合的關牧村。無線電元件廠的。感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我以為妹妹講的是句玩笑話。沒想到過了一會她果真把一位個頭不高、扎兩根辮子、膚白貌美、撲閃著一對大眼睛的姑娘領到我跟前,告訴我這個姑娘就叫溫宏。我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知如何應對。反倒是溫宏上下打量我一番,直率而大方地對我妹妹說:“哎喲喂!你這個哥哥長得挺帥的嘛”。此后,溫宏也來過我家幾次,但畢竟不大熟悉,幾乎沒有多少交流。再后來,因我妹妹調到外地工作,這位叫溫宏的姑娘就再也沒有來過我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85年我考上了縣黨校電大文秘班。巧合的是,溫宏也是這個班的學員。以前她是我妹妹的朋友,現在成為我的同學。這種身份的轉換,既是時代變革的產物,又能映襯一個人的人生態度。為什么這么說呢?我們這個文秘班一共四十幾個學員,年齡上差距特別大。最大的相差十多歲。學員們來自縣內各行各業。有單位的普通員工,也有單位的中層干部和骨干。當然,來學習的目的也各不相同。有真正來求知的,也有想混張文憑的。但大多數年輕學員還是想通過系統地學習學點專業知識提高自己。當時我的年齡在班里不大也不小,但畢竟是結過婚的人,和溫宏他們那些年輕學員之間多少有點代溝,除了在學習上有一些交流之外,幾乎沒有多少交往。不過據我觀察,年輕學員之間的互動交流還是比較頻繁的。溫宏人美歌甜,應該屬于班上活躍分子之一,也是不少未婚男學員追求的目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果不其然。兩年電大學習期間給班上最大的驚喜就是溫宏這朵班花到底花落誰家。據說當時班上有幾個男生在追溫宏。我想,作為女孩子,被眾多男生追求,應該是一種很幸福美好的感覺。估計溫宏也不例外。按常理來說,當年溫宏已從工廠調到機關工作,電大生,人長得漂亮,歌唱得好,又活潑開朗,更主要的是父親是老干部,家庭顯赫,身份特殊。那個年代,干部子弟是非常令人羨慕的。記得當年溫宏的家住在前街老人委大院里。在人均沒有一張床鋪的年代,溫宏卻一個人住一間上有天花下有地板的大屋子,這種待遇實在令人羨慕不已。也許是看到溫宏身上有這么多優勢,班上追求她的男生有的就急流勇退了。在好多人看來,溫宏這樣條件的女孩,應該嫁給一位門當戶對的男孩方能相稱。但在愛情和婚姻方面,往往看好的未見得開花結果,不被看好的反倒會有驚喜的收獲。最終,被班上一位姓金的男生抱得美人歸。這一結果,既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出乎意料的是,金同學一直不被同學們看好。合乎情理的是,金同學老到成熟,更容易俘獲女孩子的芳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班上許多同學都參加了金同學和溫宏的婚禮。婚禮現場十分熱鬧。幸運的金同學神采飛揚地牽著容光煥發的新娘溫宏走進神圣而莊嚴的婚姻殿堂,在燈光、音樂、掌聲、喝彩聲中一對新人沉浸在愛的海洋中。那一瞬間,應該是溫宏——應該是每個女人——人生中的高光時刻。電大同學中,只有他們這一對終成眷屬,成為班上一段傳奇和佳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兩年的電大學習很快就結束了。大家畢業后,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攜帶著新知識去開創自己的未來。轉眼四十年過去了。四十年間,由于各自忙于工作和生活,同學間的往來逐漸減少,有的甚至不知去向。但總有二十幾個同學,彼此都有聯系,時不時地也會小聚一下。在此過程中,溫宏同學逐漸成為大家聯系的紐帶和橋梁,凡是同學邀約聚會活動,事先把名單告訴溫宏,由她統一發出通知。后來有了微信,她就會把參加聚會活動的人拉一個群,在群里發消息通知大家。溫宏總是不厭其煩地做這樣的事。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地稱她為聯絡員,后來干脆就叫她秘書長。她也欣然地接受這個稱呼,表示樂意為增進同學之間的友誼做好服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得十年班慶活動,就是由溫宏等幾個同學籌備發起。從活動地點的選擇,會場的布置,經費籌措和管理,人員的邀請,聚會用餐,會議日程安排,學員合影,通信錄印制,一直到瓜子水果茶水,事無巨細,都安排得井然有序。活動現場,溫宏像主人一樣忙前忙后,張羅這張羅那。聚餐時,她像鴿子一樣端著酒杯穿梭于各個飯桌之間,推杯換盞,與多年未見的同學交流談心。到了聯歡環節,她又像百靈鳥一樣歡快地唱歌跳舞。溫宏的獨唱肯定是壓軸節目,《打起手鼓唱起歌》和《吐魯番的葡萄熟了》是她的拿手曲目。她的歌聲渾厚而優美,穿透力強,極富感染力,把聯歡活動的氣氛推向了高潮。那時的溫宏,年輕,美麗,充滿青春活力。正是由于她熱心辦事,做事周到細致,不計較得失,富有親和力,所以才贏得同學們的信任,都樂意把同學聚會的事情交給她來操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印象里,溫宏豪爽的性格在喝酒上體現得尤為突出。她不僅歌唱得好,每次同學聚會她都會大大方方地獻唱幾首歌,而且興趣所至,還能和男同學們斗一斗酒。我覺得不少男生喝酒都不是她對手。同學聚會有溫宏在場,氣氛一定非常熱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記不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突然發現溫宏學會了抽煙,而且煙癮很大。每次同學聚會,或在大街上相遇,溫宏總是煙不離手。煙霧繚繞中,清純的女中音歌手的形象逐漸在我腦海里消失。后來又聽說溫宏牌癮也不小,幾乎經常打麻將打到深夜。再后來聽同學們說,溫宏的婚姻亮起了紅燈。不清楚溫宏的突然變化是否與此有關。也許,她是想通過這些來麻醉自己,不再去想生活中那些煩心事。沒人知道,她是在享受這樣的生活方式,還是在痛恨自己的沉淪而不能自拔。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不便多打聽,更不好直接問當事人。她自己對這個問題更是三緘其口,不愿吐露任何信息。同學聚會時偶爾有人會不小心問她這方面的情況,她總是眼一閉,仰起臉,輕輕地搖著頭,一言不發。隨后就會主動地找同學喝酒、跳舞,不停地唱歌,不停地抽煙,看岀來她在努力把注意力轉移開來。但我認為,即便婚姻出現了問題,一個人也不應該變得如此消沉,而應該勇敢地去面對。而溫宏則在用另一種錯誤的方式獨自為自己的傷口舔血療傷。也許,她是在用這種方法懲罰自己。長期抽煙喝酒熬夜打牌,這對一個女人身體的損害將是巨大的。我們電大文秘班有幾位女同學,估計溫宏是唯一一位會吸煙的女同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然,溫宏的業余生活中不光只有這些,還有詩畫和遠方。畢竟是文秘專科畢業生,溫宏的文筆還是不錯的。在單位工作期間,她做過區僑辦辦公室主任。退休后,還經常參加區文化館舉辦的寫詩作畫和郊游讀書活動,以此豐富自己的退休生活,陶冶情操,在詩和畫的意境中忘記生活中的煩惱和憂愁。每當同學問起她這方面興趣愛好時,溫宏總是謙遜地說自己就是在文化館詩畫作者中跑腿的,打發時間而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今年3月,劉琳同學舉辦退休宴,也是溫宏在微信上拉了一個群通知了相關人員。席間,溫宏仍是活躍分子之一,喝酒,抽煙,唱歌,還和同學跳起了舞。盡管溫宏長期抽煙喝酒,又年過六旬,但她的歌聲依然渾厚純凈,舞姿依然優雅飄逸,身材和膚色依然保持得非常完美,整個人看上去依然陽光、開朗、樂觀、充滿激情和活力。也許她的內心深處埋藏著諸多無奈和心酸,但她始終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現在朋友面前,從她身上永遠看不到煩惱和憂愁。聚會過程中,同學們議論道25年是我們電大文秘班四十周年,希望搞個活動慶祝一下。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到溫宏等幾位熱心同學身上。溫宏沒有推脫,爽快地答應道,只要大家思想統一了,一定能把四十年班慶活動搞起來。今年5月,溫宏又張羅起孫波同學的退休宴,遺憾的是溫宏同學因為有事而未能參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沒想到,今年3月那次聚會竟然是我與溫宏的最后一次見面。12月5日上午十點左右,我在鳳凰山公園地鐵口遇到達本同學,他告訴我溫宏同學去世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簡直不敢相信,驚愕不已,愣了好久才問清情況。回到家,我又打電話給劉寶惠同學,進一步核實了有關情況,還責怪他為什么不在同學微信群里發個消息,好讓大家去悼念一下溫宏同學。劉寶惠同學告訴我,他得到消息時已經很晚了,來不及通知同學,匆忙通知七八個同學第二天去參加溫宏同學遺體告別儀式。我從劉寶惠同學處得知,溫宏同學患哮喘病已經很久了。12月3日下午自我感覺嚴重不適,趕緊回家吸氧試圖緩解一下,但效果不佳,遂自己拔打了120和110,還把房門打開以便救援人員進屋施救。可以想象,當時溫宏一定已經預感到問題的嚴重程度,一股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她依然沉著冷靜地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遺憾而不幸的是,醫生未能挽救溫宏同學的生命,她的生命之花在她63歲的年齡凋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溫宏同學的溘然離世,讓人進一步感到生命的脆弱和無常。一個樂觀開朗活力四射的人說沒就沒了。如果她少抽煙,甚至不抽煙,或者少打牌少熬夜,或許就不會罹患嚴重哮喘病,就不會這么過早地離我們而去,就能與幾位熱心同學共同去籌辦四十周年班慶活動。可惜,人生沒有如果!實在令人哀嘆惋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愿,逝者安息,生者堅強!</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4年12月7日于芳草園</span></p><p class="ql-bloc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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