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過客無數(shù)

隨遇而安

戲如人生 清晨醒來睡不著又打開了記憶的閘門，品嘗著從里面潺潺流淌出來的無窮儲存。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戲可以人為改變，但人生只能按照命運的軌跡循規(guī)蹈矩 ………… 戲中有許多各式各樣的演員，人的一生中也有許許多多各式各樣的過客。 短短幾十年的人生里出現(xiàn)的過客無數(shù)，印象最深刻的是接受教育的那幾年里接觸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就從隊長說起吧： 隊長，高大威猛，膀?qū)捬鼒A，人稱六石。意思是力氣大，古代一石約等于現(xiàn)在的六十斤，也就是說他能挑三百多斤的重擔！三百六十斤重擔沒見他挑過，二百八十斤濕稻谷卻是真的從田里挑到曬坪，我親自給他過稱的！當時是夏收季節(jié)，我是隊里的會計就在曬坪負責曬谷，一起挑谷子回來社員看到隊長挑的擔子特沉就起哄說要過下稱，我掛好稱（我們隊特窮連個磅秤都買不起只有桿秤）大家一看好家伙兩百八十多，一般人挑個一百多就很吃力了。隊長造人也厲害，才三十多歲就有幾個小孩了，大的剛上小學，小的還在吃奶，在當年生活有點捉襟見肘可想而知。有次怕我發(fā)現(xiàn)他帶人交了幾百斤購糧不入賬，偷偷把糧庫的收據(jù)給我對我說他挪用了那幾十塊錢買小豬，讓我通融下先別說，等他把豬養(yǎng)大賣掉再把錢入賬補窟窿。我同情心泛濫，也想留點把柄讓我們幾個插青不受刁難，就同意暫時不追究，此事后來不了了之，估計隊長早忘了，可那收據(jù)直到現(xiàn)在還在我手上呢！ 副隊長，高瘦個子，單身，人們當面稱他十九叔，背后叫他十九佬。土解時分有幾間房子，還有老婆孩子，生活還能過得去，只因好賭，房子輸了，困難時期老婆跑了，孩子賣了，我們到村里時看到他只有一間單獨的小廂房，村里小青年們告訴我說每年青黃不接時他每天就吃點青菜，咸菜度日。我有點好奇他的家是什么樣子，起了去偷窺的念頭。那時我是會計，他是副隊長，有天我趁他剛回到他的家就借口隊長去開會要找他問點隊分配方案該怎么算的問題進了他的家門，進入視線中的景象讓我暗暗吃驚：床是幾塊木板架在幾塊泥磚上，時值冬天，床板上只有一塊黑乎乎的床單，兩塊磚頭上架著黑乎乎的鐵鍋……那一天，我真實的見識了什么叫一貧如洗。可他雖窮，但不偷不搶不貪，我們看到的是一副貧下中農(nóng)的傲氣！村里人敬他正直，干活不偷奸耍賴而選他當生產(chǎn)隊副隊長，盡管在十九后面帶個佬字帶點貶義。 村里人尚武，有幾個武師： 馬騮十一叔，擅長用棍，騰挪跳躍像猴子一樣靈活無比。排行十一，故稱馬騮十一叔。可能是見到我身材不高但勻稱且動作靈敏，起了教授之心，不顧功夫不傳外姓（那村子姓鐘）的習俗偷偷教我習武。我一個人住在村子旁邊的養(yǎng)豬場里，沒人看見很是方便。有次和他們村一個派系的師父來交流考究村里青年練武的成就，十一叔讓我出場表演一番拳腳，我的拳風把村里小青年們驚掉下巴，用他們的方言吐槽：又冇見佢大肚，人屋又有儂生！那些外來的師父見我不是鐘姓子弟都不置可否卻對十一叔也稍有微詞。十一叔有個女兒在念初中，蠻漂亮的，和村里的姑娘們一樣常到養(yǎng)豬場聽我們拉二胡，彈三弦，吹笛子順便看看他們家的分配賬本（我和另一個男插青住養(yǎng)豬場）。村里人懷疑十一叔是想把女兒嫁給我才教我功夫的，對此我們都嗤之以鼻。 短打五師，擅長拳腳短打。雖不教我拳術(shù)，卻常在他的小作坊里（他會編斗笠，挑到圩里賣，說老子是貧農(nóng)，誰說我走資本主義道路我就揍他！）和我天南地北聊天。五師沒啥文化，但交際廣，記性好，很多典故都知道一二。我剛下鄉(xiāng)時住在他叔（六叔公）家，和他家隔堵墻，我常在晚上給他們講三國，隋唐，薛仁貴，樊梨花，三言兩拍中的故事。所以五師一見我從他的小作坊路過都要把我叫住聊幾句。玉林民間流傳的很多故事：曾紹圖的傳說，歐五哥吹牛的金衫銀竇褲，那碗湯都是油等等我都是從他口里知道的，還有訟棍，縣官判案，落雨雷鳴，躲入廟庭……到現(xiàn)在我還在后悔為什么當年不多挖掘點五師肚子里的故事，多聽聽五師的人生見解…… 單眼十七師，單身，傳說他的棍術(shù)也是頂呱呱，一次和人打架把人打死了，他的一只眼睛也被人打瞎了。平時看到我親熱的叫我名字后兩個字最后一個字還是用上了輕輕的第二聲，問寒問暖，讓我感到甚為親切。 還有幾個老一輩人物也令我記憶深刻： 七叔公 下鄉(xiāng)有段時間了，我觀察到村子比較窮，二三十戶人家中就數(shù)七叔公家比較好點，兩老五十左右的年紀，加兒子兒媳四個強勞力掙工分養(yǎng)個幾歲大的小孫子。房子建在村子中間，典型的農(nóng)村一廳兩房土胚房四角都用上了了青磚，房前用白灰抹了塊幾十平米的的地坪。七叔公干活是把好手，年輕時做過木匠，有點手藝，平時也愿意幫村里人安個鋤把，裝個鍬口的，就是有點傲氣，不大和人說話。他常坐在自家門口抽煙，大門框外掛著個那么年代一般人家沒有的馬蹄鈴鬧鐘，等著村里人來問他時間。有次我仗著平時七叔公愿意跟我聊天就想和他開玩笑，說：七叔公，你家的鬧鐘快了五分鐘（那時剛好我聽到了掛在他家屋檐下的大隊廣播喇叭響起了廣播電臺的整點報時聲），沒想到七叔公不屑地撇撇嘴，你說的廣播里的準就是他準啊（他也聽到了廣播里的報時聲，也知道全國都要以那個為準）！還不是規(guī)定大家都要聽他的，如果都聽我家的就是我家的準！您說的對極了！我不由得不稱贊七叔公的高論，從心底里由衷地佩服。我又說，七叔公，你買個大掛鐘吧，鐘表嘛，大的準，小的準，鬧鐘不準的。不出所料，七叔公一臉不悅：話都讓你說完了，就我家的不準！！不換，我家這個挺好的，就用這個了。呵呵。 九叔公 九叔公家庭也屬于過得去不會挨餓那種，矮小的個子，不茍言笑，常穿一件雙排扣的唐裝，戴一頂氈帽，干凈利索，生產(chǎn)隊出工也如此。干活也是一把好手，還特嚴謹，修的田壟邊筆直光亮！我和他一起干過活，深為他的手藝折服，也學著盡量把活干的盡量美觀。九叔公兒子老牌高小畢業(yè)，在村里屬于高學歷人才，長期擔任生產(chǎn)隊會計。生性慢條斯理，隊里隨時要分個糧食雜物算個分配方案老半天不出門，不知是算得慢還是忙家務(wù)常讓人們等得心焦意燥，大家稍有意見就威脅撂挑子不干，村里苦在沒人可以接手而長期無奈。我們插隊后村里人趁他又一個撂挑子的機會讓我當了隊里的會計。我知道有些農(nóng)村人雖然單純但也很是小心眼，九叔公一家暗中對我都有微詞。我也就很少和九叔公聊天了。 廿三公 廿三公是個好人。為人很是和善，特別是對我們幾個遠離親人到他們村插隊的小青年。當年和我一起插隊的一個女孩因要隨大隊民兵去修水利，把自己養(yǎng)的一條半大土狗托付廿三公（那女插青和她女兒很是要好）照看。沒成想狗子沒過幾天就病得快要死了，廿三公就把狗子殺掉熬了一鍋狗肉拿到集市賣，然后把得到的七塊錢交給了十幾天后才回來的女插青。（那時候七塊錢能買很多東西了，很多家庭年終分配多者幾十塊，勞動力少的還倒欠口糧錢呢）且對那不諳世事的一分錢也不留給他當做辛苦費照單全收的女孩毫無怨言，照樣像自己女兒一樣關(guān)懷她。直到現(xiàn)在，那女插青提起這事還一個勁地后悔自己的不懂事。廿三公的兒子阿樹也是好人，我剛下鄉(xiāng)時高燒幾天下不了床，是他和村里另一個青年阿信一起把大隊衛(wèi)生室醫(yī)生請到我床前給我看病打針，讓我很快就恢復(fù)了健康。 還有一位當年公社派來指導(dǎo)工作的干部，姓黃。我們不談他的工作，只說說他的小心機有多深沉：農(nóng)村窮，有輛自行車是很值得炫耀的事情。黃干部就騎著一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下鄉(xiāng)，他怕村里人借他的車子又不好拒絕，就用行動來告訴村里人： 進村的路有點小坡都下車推著，路上有點小水坑他就把車扛起來讓車騎著他走，一到住處飯也不吃就用白口罩仔細擦拭整車，還找兩塊小木板把車輪墊起來。你們看看，我是這樣愛惜我的車子的，你們還好意思開口借嗎？ 村里有的是聰明人，都看懂了黃干部良苦用心。有個小青年故意刺激他說，黃干部，我想上街，借你的車給我好嗎？黃干部顧左右而言他：該出工了，還在這里磨蹭！要等下還要回去匯報工作呢。呵呵。 人生歷程過客無數(shù)，能留下印象記住的都是緣分，愿大家在不同的世界里都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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