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完了近來熱播的電視連續劇“小巷人家”。<br>故事雖然發生在蘇州,卻讓我們這一代有很大的代入感,所謂的感同身受吧。<br><h1><b><u>建筑系</u></b> </h1>劇中莊圖南報高考志愿時,曾在上海交通大學和同濟大學之間游移不定。最后還是選了他理想的同濟大學建筑系,差點因為微弱色弱沒被錄取。<br>那個年代全國前十所最好的大學,上海就占了三所:復旦、交大和同濟。同濟大學的建筑系,更是其享譽國內業界的門面專業。<br>八、九十年代,建筑系只有兩個四年制專業:工民建(工業及民用建筑)和城規(城市規劃)。工民建是每年同濟大學錄取分數最高的,而且進入這個專業還要求有一定的繪畫基礎。因此,工民建學生可說是同濟大學的驕子。<br>同濟大學校門口左右兩側中軸對稱的四層大樓為教學南樓和北樓,由建筑系教師設計,建于50年代。墻面裝飾中國傳統圖案,含復古元素,是建筑系的代表性作品,成為同濟大學標志性主樓。 剛進校時,我們在教學北樓東邊的梯形教室上過高等數學課,有時抄近道會經過建筑系。<br>工民建專業教室和一般教室不同,里面一人一張繪圖桌,日光燈也多一些。每次路過門口,都可以看見有學生趴在案前用功。<br>早年間,同濟校園曾有一景觀“三好塢”,是著名園林大師陳從周教授設計的。“三好塢中千尺柳,幾人知是薛公栽。”他詩中的薛公為50年代同濟大學黨委書記兼校長薛尚實。景觀原有的亭、橋均在浩劫中被毀,后來得以重建,并新加修一假山。可主事者在園林方面造詣尚淺,新“三好塢”未得陳從周教授設計之精髓。好在“三好塢”保留了下來,成了頗具校園色彩的一個地段。<br>“建筑是凝固的藝術”,對我這個門外漢來說,的確不太懂個中奧妙與樂趣。<br>平日里,我們上下課或進出校園,會走“三好塢”前面那條水泥路。有時會見到路旁有工民建剛進校的新生,捧著畫板坐在小板凳上,聚精會神地寫生。一次,我好奇地停下腳步,站在一女生后面觀看她作畫。從那個角度望過去,半遮半掩的樹叢后面是幾棟不起眼的小樓,景色略顯紛雜。我忍不住跟身邊同學輕聲嘟囔了一句,“看上有點亂哦”。沒曾想,那女生竟轉過身來,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鏡片后面投出的清澈眼神,讓我頓感些許心虛,仿佛坐著的不是她而是我,佯裝趕時間“落荒”而去…。 我就讀的專業為五年制專業,第一年以德語學習為主。<br>記得上德語課時,時有工民建幾位同學坐在教室后面旁聽。其中兩位印象給我較深,從舉止看倆人像是情侶關系,教室食堂同進同出的。那會兒禁止校園戀愛,因此倆人表現還比較矜持收斂,不像現如今的學生,即便在公開場合都會不管不顧地“摟摟抱抱舉高高”。<br>那位女同學可了不得,是校園風云人物,只聽說她姓黃。校園里大小活動都有黃同學的身影,捧著一臺相機四處里咔嚓,校報上經常有她發表的作品。后來聽說,這倆人畢業后成了家,之后去了德國慕尼黑留學。留學期間,黃同學出版過一個相集,圖文并茂,以一個東方女性的視角和感知介紹慕尼黑。不幸的是,夫婦倆出了一場嚴重車禍,丈夫傷重不治,她自己也留下了后遺癥,天妒英才啊!<br>劇中的同濟建筑設計院是一個四方的院子,同濟校園里面沒有這樣的建筑。<br>同濟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成立于79年,四年后搬入外語樓東邊的設計樓。2011年,同濟大學在四平路原上海汽車二場舊址新建了設計大樓,設計院這才從同濟校園遷出。 還在當學生的時候,就聽說建筑設計院工作繁忙,大樓里的燈光每天都亮到很晚。<br>我畢業留校那年,上海被列為第二批對外開放城市,隨著中央政策逐步放寬,上海正式進入快速發展的軌道。這時,建筑設計院愈發繁忙了,工民建教師都在外接項目,自己忙不過來就讓研究生幫襯,象征性地支付一點辛苦費。我離開同濟前就聽人說,工民建的教師們個個腰包掙得鼓鼓囊囊的,出國進修都不愿意去了;研究生們也嘗到了甜頭,樂不思“讀”…。<div><h1><u><b>住房難</b></u></h1><div>劇中說的住房難,很容易喚起我們這一代人的早年記憶。比起上海來,蘇州的“住房難”可說是“小巫見大巫”了。<br>我算是很幸運的,從小至大沒有遭受過“住房難”之苦。<br>機院家屬區的住房,雖談不上寬裕,也不算窘迫。住東堂那幾年,雖說三代人同室而居,人均居住面積至少有6平方之多。文革后落實政策,舉家搬至311號二樓,21平米的兩居室,常住人口5人,也能說得過去。</div></div> 回上海后,我平時住學校宿舍,僅在周末回家,晚上在父親房間臨時搭個行軍床湊合一晚。次年,搬至325號底層三居室,住房條件得以徹底改觀。<br>大學期間,曾去過曲阜路一同學家。他家住二層,樓梯還挺陡,樓梯中間側壁開著一扇拉門,小得僅供人鉆進去,里面高約一米,只夠攤一個地鋪,同學說這是隔壁鄰居晚上睡覺的。同學家老房子挑高有三米左右,房間入口的上方搭建了一個高不足一米的隔層,同學說他晚上就躺在里面。在這上面睡覺,感覺和那樓梯隔間半斤八兩。<br>弄堂里老克拉調侃說,不管如何,人能躺平睡覺就已經很不錯了。<br>畢業那年,參加市里第三梯隊培訓時聽過一次報告,印象十分深刻。報告說,上海住房條件最差的區當屬閘北、虹口和楊浦,閘北尤甚。說閘北有一個四口之家,全家擠在一個僅為6平米的單間里,每人均攤面積還沒一張單人床大。兩個未成年孩子和母親睡一張大床,父親只能半躺著蜷縮在躺椅上,兩腿伸在飯桌下面,翻個身都得小心翼翼…。<br>那個年代,諸如此類的“住房難”,在上海可謂是司空見慣,要說難,還能找出更難的! 莊家和林家的小院風格,看上去很像上海的本地房。這么好的條件放在上海,估計本地人嘴都得笑歪。記得周立波在他的海口清派里調侃過上海本地房,形容弄堂窄得兩邊樓房幾乎挨在一起,夏天開著窗吃飯,一個不小心筷子都能伸進對過人家的菜碗里。<br>雖說這個笑話有點夸張,但也是不爭的事實。我目睹過本地房的“無序”擴張,從一間單間逐次拓展成多間,從一層向上翻蓋成兩層或三層…。插隊時,好幾個插兄都住在本地房里,我參加過一次插兄家的本地房翻蓋。親眼目睹了本地人超強的“擴張”能力:他們請來四方親朋好友,一日之間就將平房生生加高了一層。<br><h1><b><u>回城難</u></b> </h1>劇中貴州插隊的莊樺林千方百計把兒子向鵬飛送回蘇州讀書,李佳在黑龍江的父母為弟弟在上海落戶和家人吵得不可開交…。<br>天經地義,人都有戀家情節,上山下鄉的知青,沒有人不想回家,可回家路漫長又艱辛。<br>我插隊的知青點,半數以上通過病退、頂替等各種緣由都返回了上海。79年,云南農場“橄欖壩事件”引發的知青上訪,最終給上山下鄉運動畫上了句號,隨之而來的是席卷全國的知青返城大潮。 然而,吃上商品糧的知青不在返城政策之內。“魚有魚路,蝦有蝦路”,為了向上海靠攏,這些知青采取了“曲線救國”的迂回戰略,通路子找關系,想方設法往上海附近的城鎮調動。有條件的干脆停薪留職,直接回了上海。<br>我認識的江西廠礦知青,大部分都遷到了近上海的江浙一帶,有通過熟人關系調過去的,有經人介紹與當地人結婚的,…,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br>隨著政策逐步開放,知青子女戶口允許遷入上海了,城市憑空又增加了不少人口。<br>知青大量返城,生存成了極大的問題,找工作難,居住更是難上加難。知青的回流,讓原本人滿為患的城市愈發擁擠起來,更何況還有拖兒帶女的知青。劇中李佳祖父母家,向鵬飛外祖父母家,包括莊家鄰居王家,都產生了相同的矛盾:戶口落哪兒?回來住哪兒?<br>一位插兄朋友,參軍退伍后分回縣城工作,還與當地人成了家。停薪留職回上海后,他找不著工作,只能每天早晨推著小車到附近賣餛飩,以維持三口之家的生計,苦不堪言…。<br>還有一位插兄,“病退”回滬后,里弄安排他去了羊毛組上班。一個精壯的小伙子,掙一份可憐巴巴的薪水,渾身力氣沒地方用。改革開放后,他辭去了羊毛組的活兒,在軍工路上的上海機床廠門口擺了一個自行車修理攤,生意還算過得去。女兒出生后,家里開銷一下子捉襟見肘起來,他不得不關了鋪子,開起了長途運輸車…。<br>有朋友說,得虧我當年走了考學之路,要不也會和大部分知青一樣,后面的路走得曲折艱難。現在想來,我的確應該額手稱慶。<div><h1><b><u>命與運</u></b> </h1></div><div>此劇中,對林棟哲印象比較深。<br>一個雞飛狗跳的淘氣包,從小學到高中成績一直穩定在班級末位,居然能一舉考入上海交大,天差地別的變化著實令人咂舌。</div> 說來也怪,高考中發揮好的大多都是男孩子。我大學班上,約百分之九十為應屆生。好幾位同學都說,他們上初中時,班級里成績好的多為女生;進入高中后,年級排名最前面的通常男生居多。<br>老一輩人常說,男孩子玩心重,懂事晚,也許還真是這個道理。<br>我的小舅子就是這么過來的。從小學開始,小舅子就癡迷“淘廢品”,喜歡往廢品收購站里鉆。有一年夏天,還惹來一身疥瘡,上藥時疼得吱哇亂叫。每天回家,他都把自己搞得臟兮兮的,除了褲襠沒破沒開線外,跟劇中林棟哲小時候沒什么兩樣。由于“業務忙”,小舅子學校作業無法“親自”完成,于是拉著姐姐們“代勞”,一頓猛抄交上去敷衍了事。初中時,他又擺弄上了機械物件,喜歡拆開了再裝回去,學習成績始終在中游晃蕩。進了初三后,他跟林棟哲一樣,莫名其妙就刻苦了起來,考入了上海市一所重點高中。高考那年,他以高分被醫學院錄取,成為三甲醫院的一名優秀醫師。<br>記得大慶王進喜說過這么一句至理名言:“井無壓力不噴油,人無壓力輕飄飄”。學習是需要內在動力的。至今也沒人弄明白,是什么“激發”了小舅子,讓他具有如此的爆發力。 高考之前,林棟哲一直沒開竅,聰明勁沒能用在學習上,成績一直在班級里墊底,幾乎讓他母親都不抱任何希望了。源自對莊筱婷懵懵懂懂的感情依戀,他高考前開始發狠,憑著江蘇高中復習的底子,一舉突破廣東高考錄取分數線。<br>八十年代,不管林棟哲愿不愿意學習,至少教育系統已經步入正軌。而被動亂所耽誤的我們這一代,沒能好好上過學,69屆初中生僅具小學畢業水平,文化底子太薄。當年,我不甘心在煤礦渾渾噩噩混日子,玩命自學補習,連續三年參加高考,愈挫愈勇,就是想回上海(見拙篇《知青歲月篇:人生之轉捩》)。<br>讀書這事,努力只是一個方面,天份也很重要。天份是“前世里修來的”,這句老話雖然帶有迷信成分,但也不無道理。<br>大學期間,寢室里的一位周姓同學,讀書極有天賦。平日里也不見他如何用功,雖說并不拔尖,卻一直穩定在中上水平。大考前,大家苦哈哈地在教室里熬夜復習時,他卻在寢室里若無其事地聽聽收音機,看看閑書,喝喝茶下下棋,每次考試卻總能獲得不錯的成績。 《紅樓夢》里有一副對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劇中林武峰深諳此道,比起莊超英來,他洞察世事的能力可強太多了。林武峰喜歡將“一命二運三風水”掛在嘴邊,而他最看重的還是“命”和“運”。<br>這句老話的全句是: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十一擇業與擇偶,十二趨吉要避兇。根據排列順序,“讀書”只排在第五位,“命”和“運”的確才是人生至要。<br>事實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人之處,不必“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都去走考學這一條路。向鵬飛高中畢業后就踏入社會,開了公司當了老板,日子也過得風生水起,完全不輸林棟哲和莊家兄妹。<br><h1><b><u>畢業季</u></b> </h1>八十年代的畢業分配,對每個大學畢業生來說是決定今后命運的關鍵。 <p class="ql-block">那會兒實行的還是統分統配政策,從工農兵學員起,畢業分配基本原則是“哪里來哪里去”。除了落實高教局下達的指標,學校每年分配方案也是以此原則為參照。</p><p class="ql-block">新三屆(77、78和79)的前兩屆里,有不少從外地考回來的上海知青,考學目的基本一致:無論單位好壞,只求留在上海。每到分配季,都會出現個別不服從分配堅決不離校的,讓學生處領導十分撓頭。</p><p class="ql-block">畢業季這個學期,校學生處會提前將分配方案下達到系,系轉達至各畢業班的班主任和指導員。畢業分配工作中,或多或少都會摻雜一點個人情緒,平日里犟頭倔腦不服管的,即便去了想去的城市,一般也是人家挑剩下的。</p><p class="ql-block">劇中,李佳有上海戶口,但父母仍留在東北農場,很難確保畢業能留在上海。她拒絕莊圖南,除了莊圖南蘇州戶口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擔心暴露戀情,引起“非議”。</p><p class="ql-block">李佳這種擔心不無道理。當年,同濟大學78屆畢業生里就有這么一對,男的哈爾濱人,女的北京人。倆人談上戀愛后,指導員和班主任屢勸不聽。分配時,倆人再三懇求無果,最終各自被分回了原地。</p><p class="ql-block">當然,為了愛情犧牲的也大有人在。我所在的系學生會有一個上海籍的文藝委員,與我同屆不同專業。大學期間,她迷上了高一屆的校學生會文娛部長,倆人經常同進同出,形影不離。這個文娛部長畢業后回了南京工作,于是她義無反顧地放棄了上海戶口,追隨去了南京。可憐見的,到了南京她才得知人家還在大學時就已經成了家,結果原配夫人不依不饒地鬧上她單位,不亦樂乎…。</p><p class="ql-block">諸如此類,舉不枚舉。</p> 79屆畢業時,“哪里來哪里去”分配的原則較之前兩屆已然松動了不少。<br>畢業前最后一個寒假,班上好幾個外地同學都沒回家過年,留在學校積極備戰考研。有老師問我,學習成績那么好,為什么沒有加入他們。我苦笑不語,研究生最后也要面臨畢業分配,趕早不趕晚,而立之年的我當以“自立”為首要。以當時我的政治條件,真讓離開上海,我也必須無條件服從。因此,我別無他想:工作地點離上海越近越好,如果能留上海,任什么單位我都可以去。最終,我留在了學校的教研室工作,兩年后還是“隨大流”考了在職研究生。<br>根據劇情,莊圖南和李佳是87年畢業的,是學弟學妹。<br>畢業后,我連續負責了兩屆畢業生的分配工作(見拙篇《同濟記憶:推己及人》)。近九年離鄉背井的經歷,讓我基本默許“哪里來哪里去”的原則。畢業生從哪個省來的就分回該省去,除非特殊要求,我通常會為其爭取省會一級單位。此外,高教局每年都有北京部級單位或部隊研究單位的硬性指標,只要畢業生本人有意向,我都會積極爭取和調配。 數年前,國外一位大學同學回滬,特意找我聚了一次,當面轉達其夫人的謝意。我一頭霧水,不知謝從何來。同學說,他夫人和我們同專業,比我們低一屆,我曾擔任過她班級的指導員。畢業時,我根據成績優先原則,將她分配到了上海船舶柴油機研究所。因此,她結識了比她早一年進所的這位同學,進而結下了這段姻緣。沒想到“贈人玫瑰,手留余香”,幾十年過去,至今她還對我心存感激。我頗感受之有愧,因為當時要是有成績超過她的,去研究所的就不會是她了。<br><h1><b><u>小瑕疵</u></b> </h1>不知是編劇疏忽,還是場記大意,此劇難免有待商榷之處。 李佳父母當年如何去的黑龍江,劇中只提起他們在農場工作。如果是上山下鄉去的農場,時間邏輯上說不過去:李佳作為應屆生,84年考入同濟大學約為17-18歲,也就是說66年或67年生人。撇開父母年齡不說,上海的上山下鄉運動是68年才開始的。<br>還有向鵬飛,年齡上他比莊筱婷和林棟哲長一歲。莊、林兩人小學跳了一級,87年考入的上海交大,由此推算,鵬飛應在69年出生。如果莊樺林68年就去貴州插隊,次年便結婚生子,給人感覺似乎有點太著急了。<br>小伙伴們的擊掌動作,出現在80年代好像太早了些。<br>……<br>瑕不掩瑜,這部電視劇是繼“繁花”以來,讓我感到身臨其境的一部好劇。
主站蜘蛛池模板:
石嘴山市|
南郑县|
镇巴县|
娱乐|
宝山区|
朔州市|
金秀|
双峰县|
神农架林区|
琼海市|
阿巴嘎旗|
德庆县|
平安县|
偏关县|
定襄县|
武安市|
英吉沙县|
景泰县|
尖扎县|
灵寿县|
吴忠市|
潼南县|
宝山区|
和平县|
新巴尔虎右旗|
塔城市|
莒南县|
高唐县|
密山市|
略阳县|
永康市|
乌什县|
开封县|
泰兴市|
方城县|
新野县|
洛隆县|
三亚市|
驻马店市|
额济纳旗|
北安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