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二哥（1）

蘭曉天

如果說這一生你可有想起來就特別揪心難受的人，那我的早已去世的二哥當排在前列，雖然他已經離開我們28年了，午夜夢回總會有撕心的疼痛，這可能就是親情吧，今年是二哥七十歲誕辰，謹以此文略表懷念。 二哥比我大十來歲，54年生。關于二哥小時候的成長我就沒資格說起啦，只知道他讀書一路暢通，沒有像大哥受到移民搬遷的影響（二哥高中畢業時大哥初中畢業），我對二哥的清晰記憶只能追溯到他上高中時大概是70年代初吧，因為二哥在區里上高中，大哥是在公社上初中，所以二哥的待遇要好點，上學時母親會給他用油炒一罐大鹽顆子當菜吃帶上（大哥當時就只能帶點麥麩做的饃饃餅子），那經油炒過的大鹽顆子聞著可香了，二哥的優厚待遇讓我對好好讀書走出去有了美好的向往和動力。 而讓我記憶最深刻的還是二哥高中畢業時，帶回來的衣服沒有了那件用比基尼布料做的中山裝，母親就問二哥，二哥才支支吾吾說給同學了，母親想到這家里這么艱難，八個人五個上學的，若不是省吃儉用精打細算這日子艱難的飯都幾乎吃不上，若不是看你在外面讀書見世面哪舍得用大價錢給你撐面子？你倒好，父母的血汗錢父母的良苦用心你一點都不能體會，你枉讀了這么多書！情急之下就照二哥脊背打了兩下，二哥因為一直乖巧聽話哪里受過這待遇，當即就離家出走，往屋后山溝溝那邊學校方向走了，大哥三哥發現已走了一小會兒，就跟著去追了，我們還有母親在那漆黑的夜里都焦急等候在山坡坡上，比起剛才的傷心此時此刻的母親那是心如刀割，一句話也沒有，俺們就在這寂靜的夜里心急如焚等著…… 終于聽到大哥三哥和二哥說上話了，雖然相隔有兩里地，可能有上帝的幫助吧，那聲音極具穿透力，我們聽的清清楚楚，他們邊說邊往回走了，等我們回家時都不知道母親啥時候回來的，她已經在床上掩飾不住的大聲痛哭，她在哭這些年的辛酸，哭對孩子出走的擔心，哭自己的命運多舛，哭孩子們啥時才能讓自己省心…… 我的母親最讓我佩服的就是她的堅強和豁達，二哥進屋后母親已恢復了平靜，說:吵你打你兩下是讓你懂得生活的艱難辛苦，你也這么大了。給了就給了，你憨啊，誰還要你去要回來？！二哥也承認了錯誤，二哥其實早就知道錯了，知道母親的無奈，他本就是個重感情特聰明的人，其實長這么大他還是很令母親放心和驕傲的。這一年，二哥19歲。 才高中畢業的二哥，濃眉大眼、英俊瀟灑、儒雅有格調，時有公社工作組進村駐隊，這一年，來了個工作組組長算公社大干部吧，經歷了全村輪流吃飯后，選中了我家作為居住點，這可能有幾方面原因: 一是母親的廚藝好家庭院落打掃的干凈利索，輪到哪家廚藝或衛生差的不想去就在我家吃。 二是喜歡溫良儒雅的二哥有文化能交流（組長比二哥大不到十歲）。 三是母親識大體，父親也老實厚道，教育的孩子們也都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因為其他隊也有工作隊，我家這里住的是組長，有時間會在家開個會什么的。 19歲的二哥接著被認命為大隊團支書，在那個大集體搞得紅紅火火，樣板戲唱的如火如荼的年代，團支書也是個引人注目的角色，在那個移民搬來不到十年還沒有完全融入本地且還沒有話語權的時代，二哥算是脫穎而出了，成了姑娘們心儀的對象，男人們高看的小伙。 二哥不僅文筆好，字也寫得很好，導演的文藝節目豐富多彩，他沙啞的嗓音別具風味，還拉得一手好二胡，夏日的晚上我家涼床上坐滿了人，依樹而筑的架子床上也有人，唱的唱歌，吹的吹笛子，還有講故事的，那是一個特別溫馨熱鬧的場面，年屆半百辛苦了大半生的母親感到了欣慰，她把二哥當成了心里依靠，經常炒菜做飯甚至都會征求下二哥的意見。 二哥的手頭活特別的快。可能講體力蠻力他不行，而但凡是有技術支撐的活兒他都能很快找到門道，譬如編草席編框子割稻割麥插秧還會理發等都會讓手巧的姑娘嫂子們側目佩服，這一點我還有點像他呢，所以去十里外砍柴賣到窯上掙錢的時候二哥老喜歡帶上十來歲的我，他話不多，語言都在表情中體現。 二哥也總是引領著時尚，記得70年代中期才有棉綢的時候他就做了兩條灰色的棉綢褲，那穿起來可瀟灑了，后來還買了件藍色小格子的襯衣，在那個滿目黑白灰的年代，二哥的裝束無疑是一道閃亮的光。 盡管如此，大的方面二哥還是很傳統封建的，比如對我和姐要求多多:我和姐的坐姿他會嚴格要求，有時吃飯時我們坐在門前一推石頭上不自覺的把一直腳伸開，這種不雅的姿勢就會被二哥皺眉或者叱責后立馬改正，另外吃飯不可以出聲，走路不可以手舞足蹈，說話不可以大聲喧嘩。還有大哥沒找對象二哥就不先找以免影響大哥，有工作指標本來可以讓學識能力更強二哥去，因為大哥在前面就讓大哥先去二哥也毫無怨言，這一起的一切都讓此時此刻的我淚流滿面啊，我善良寬厚的二哥！ 有些事我們總以為來日方長，而有些時候來日它并不方長……（情很長，憶更遠，留待后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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