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漫記（二十）

時過境遷

發小們的順口溜 我的發小有十多個。莊東頭有，莊西頭也有。有的弟兄姐妹五六個，有的只是個獨苗苗。有的個頭小，有的塊頭大。有的學習成績好，有的上學不吃字。有的老實憨厚誠實，有的狡猾喜歡耍小聰明。有的生性恣意奔放，有的性格孤僻內向，比如說我就是個“鍋皮銹”?? 總之，我們是一群天真爛漫的少年，在大人眼里就是一群小可愛。有我們在，偏僻落后的鄉村就不會寂寞，莊上的大小巷子里每天都會充滿著歡樂。 發小們無論是在一起上學的，還是輟學回家參加生產勞動的，只要碰到一塊，就有說不盡的話，玩不完的游戲。誰手上有好玩的東西，大家都會摸一摸，欣賞一番，甚至借回家獨自玩上一天半日。誰兜子里書包里有好的吃食都會一起來分享口福。雖然有時候也會抬杠，斗氣，搞騷，但從不會打架，記仇。眼淚一抹，沒事大吉。有意思的是，我們還根據各人的性格特點，你說一句他說一句為每個人編上了順口溜。有時候我們三三兩兩肩搭肩在巷子上用順口溜呼你喊他笑你逗他罵你辱他，但誰都不會生氣。 就拿天寧來說，他個子大，頭大，力氣也大。聰明，手也巧。我們做游戲需要一些道具，比如篾刀、木頭手槍等。他回家找出竹片木板，三斫兩削，立馬做成。所以，我們跟著他玩始終感到背后有了一堵墻，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愁。我們選他做我們的頭，也因他頭大，沾他頭的光：“大頭大頭，落雨不愁，別人靠傘，我靠大頭。” 天寧還有個習慣，他擤鼻涕的時候，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鼻子，其他三指頭窩起來形成一個空心拳頭，然后像掐小魚似的一擤一捏一甩，將鼻涕甩出老遠。我們都取笑他像個老婆婆。 “小根小根，哼的不登，顛是不到，拔腳就奔。”小根平時有點不合群，禁不住句話，稍有一言不合，就氣呼呼地趉走。 “四小四小，專門勤搞，打不過人，舉手喊好。”這是給馮四小畫的像。 “神經神經，少了根筋，牙齒一咬，同你拼（讀頗）命。”這是嘲笑三麻腳的。他動不動急起來牙齒一咬說：同你頗命。 “馬小馬小，褲襠沒鳥，別人赤膊，他夾穰草。”這個馬小很有意思，像個姑娘兒，怕丑。有時候天氣太熱了，我們幾個赤膊在外面玩，唯獨他穿褲頭。大家要他脫掉，他死死地捂著就是不肯。即使下河游澡，他都要等我們先下水后才掉過臉脫褲頭。在轉過身的時候又怕我們偷看，便順手抓把草遮住褲襠。所以我們個個都笑他褲襠里沒得那個家伙。我說我的，他行他素。他只是笑，臉也不紅。 “二瓜二瓜，鼻子一拉，聞你聞他，不怕挨罵”。二瓜在發小當中最頑皮。他生性愛干凈，喜歡美（包括女孩子）。但同時又喜歡搞惡作劇，讓人既歡喜他，又討厭他。他身上不離一個小盒子“百雀羚”，走到人的面前鼻子總要嗅這嗅那的。他自己身上老是香噴噴的，總要查點別人是不是也有香味。有時候發小們齊起心來一起向他討要百雀羚，他也很大方地說“來唦，各人把手掌伸過來”。哪曉得他用指甲尖只給每個人挑個的尕眼屎大，逗得大家笑翻了天。他叫我們不用搽臉，直接點到鼻子下嘴唇上的“人中溝”。“讓你俫發勁去聞吧！”一說拔腳就溜。 二瓜手爪兒有時作癢。有一次在課堂上他盤摸前座女同學的辮子。女同學發覺后趕緊把辮子捋到胸前。二瓜心想，好，你不肯我摸，我就扽你的頭發。等到下課放學，他趁女同學不注意，捏住一根頭發一扽就溜。女生氣不過，趕在二瓜前直接上門告狀。 二瓜家距學校不遠。女同學一到門口便大聲喊起來： “二瓜格媽媽吶，二瓜格媽媽吶。” 二瓜母親正在燒夜飯，頭一掉看到個女孩子，立馬搭腔： “噢！乖乖肉，怎呢，怎呢，怎呢。” “你格二瓜摸我。” “啊？”二瓜母親一聽，心想，不對，這話不好聽。瞬間又轉念一想，狡黯地笑笑，說：“兒吶，兒吶，別吼，別吼（吼讀猴）。二瓜摸的你哪塊？” “他摸我的辮子，還扽頭發。”女同學不緊不慢地回答。 二瓜母親的心落了地，不禁笑起來，連忙安慰道： “這個麻腳小，等他家來我打他啊！今天就在我家吃夜飯哈！” 才罵麻腳小，麻腳小就到了。二瓜站在門口嬉皮笑臉地向女同學解釋說，我是跟你鬧著玩的，嘿嘿！ “嘿嘿！你個麻腳小，把你養啊不學習，專門尋（讀勤）搞。”母親不無氣憤，看看這個姑娘又好笑。轉口道：“姑娘，今天就在我家吃夜飯，煮的粥，烀的山芋。吃好后叫二瓜送你回去。” 二瓜書包一丟，急忙到灶上拿碗盛粥，拾幾個山芋，竹櫥里端出燉咸菜。兩個同學有說有笑地“呼呼”吃起來。 孩子們最喜歡打聽八卦新聞。第二天一早上學校，我們就從女同學口中探得了二瓜摸辮子的事實。另外，還有新收獲。 有個叫小喇叭的發小，不知怎的心血來潮。在一個涼月星的晚上，一個人在莊上的東西巷子上像士兵操練，來來回回邁正步，甩膀子，還大聲喊著：“小伙格要創（闖蕩的意思），丫頭兒要囥（藏起來，不出門的意思）”。反反復復，大聲吆喝，卻沒注意到對面走來個小蘭姑娘。甩出的膀子肘枕撞到了小蘭姑娘的肩膀。小蘭姑娘停下來，不由分說，甩手一個大巴掌打在小喇叭的臉上，并且氣憤地吼道：“媽你個把子的，要創自家家去創，別在巷子上丟人現眼。”忽的，一個巴掌把他打懵了，說不定也打醒了。小喇叭，悶聲悶氣地回家了。 事情過去不幾天，因為兩個人小學沒上完就回家看牛掙工分了。有一天早上，小蘭姑娘騎在牛背上把牛往田里趕。她看的是頭公牛。不知道是哪個促掐蟲，跟在牛后面走嫌牛走得慢，田岸窄小，又不敢超上牛前。促掐蟲就用一根竹竿對準牛褲襠的牛卵子一搗，牛受到驚嚇，撒腿就奔跑起來。這一奔不打緊，直把個騎在牛背上的小蘭姑娘甩出丈外，重重地摔落在高岸河坎的水塌邊上。小蘭姑娘的腿可能受傷，幾次掙扎都爬不上岸。就在這時，小喇叭的牛也趕路到此。小喇叭毫不猶豫跳下河坎把小蘭姑娘拉上岸，并把發瘋似的公牛追了回來。 事后，大家把這段故事編成了順口溜：“喇叭喇叭，呆的若哈，要闖天下，打回老家。英雄救美，笑笑哈哈”。 說了這半天的發小，也許有人要問，喂！你自個兒又是個什么東東呢？噢！他們為我編的順口溜是這樣的： 瘦猴瘦猴（我的體貌特征）， 鍋皮生銹（說我臉皮薄，怕丑不出趟）， 一肚主意（話鋒一轉，有褒有貶）， 頑皮頭頭（頑皮是的，頭頭不是我）。 附注：鍋皮銹是指過去燒大灶的鐵鍋長時間不用，鍋底容易生一層銹皮，很枵，薄薄的像飯鍋巴一樣，一敲掉下一大塊。把人比成鍋皮銹，說明臉皮薄，怕丑，不出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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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漫記（二十）

時過境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