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總結自己這一生會想到欠誰的什么,常想到應該當面對三姐說一聲:“謝謝!”</p><p class="ql-block">那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我們家從伊克昭盟草原來到了土默特左旗,先前到的楊曉夫哥哥帶我玩,他雖然比我只大兩歲,可個子比我要高出一頭多,我總是把他當大人看,有種被保護的感覺。</p><p class="ql-block">在曉夫哥家見到了他的家人。</p><p class="ql-block">父親是我父親的直接領導,他和諧可親,雖然是大領導,可從來不嫌棄我們一幫小孩子在他家吵鬧,反而會給我們講故事,教我們唱歌、識譜,記得他唱蘇聯歌曲真好聽。</p><p class="ql-block">母親戴著一副眼鏡不多說話,總是默默地看著我們笑,從來沒見過她發脾氣,我們太淘氣了。</p><p class="ql-block">大姐高高的個子,她懂事了,知道父親晚上沒休息好,看我們在家里大吵大鬧,就領著我們到屋外做游戲,排好隊喊著口令往遠走一走。</p><p class="ql-block">二姐特別漂亮,她也喜歡別人家漂亮的孩子,見到石付成叔叔家漂亮的小姑娘時,她總要抱起來逗逗,發出郎朗的笑聲,二姐性格最開朗。</p><p class="ql-block">三姐長得特別像外國人,跟母親有俄羅斯血統有關系,這點他們從來不說,因為跟蘇聯的關系緊張,可外人是能夠看出的。三姐不怎么吱聲,我甚至幾乎沒跟她說過話。</p><p class="ql-block">曉夫哥是他們家唯一、也是最小的男孩子,他最像東歐人,高大的個子與歲數不相符,一頭自然卷發,深深的眼框,高高的鼻梁,在土默特左旗這小地方,曉夫哥算是“外國人”了。</p><p class="ql-block">曉夫哥一家人,是我見到過顏值最高、長得最標致、最和睦、與人相處最友善的一家人,這與人家來自大連市有關。</p><p class="ql-block">六六年后我們全被從公家宿舍房趕到了農村住。曉夫哥領著我認識了許多農村的孩子,最好的朋友有德厚、根祿、二德子等。</p><p class="ql-block">在農村的玩法更自由了,這個時候大人們都被管制了,沒人管我們了,天天到外亂跑。玩傳電、打節克、打老油、玩鏈子槍、掏鳥、捕蛇青蛙螞蚱、挖甜草苗(甘草)、玩水、爬樹、捉迷藏、打土坷垃仗,偷上玉米在水桶里弄上劇條煮,做彈弓子、夾撓子,灌水逮螻蛄,在樹根下掏蚰蜒,看到騎兵們快馬跑過時我們齊聲大喊大叫,當馬受驚摔下戰士時我們哄堂大笑。晚上還出去砸玻璃。壞事沒少干,天天還很忙,反正那段日子雖然有吃不上飯餓肚子的時候,可那是快樂充實的時光,</p><p class="ql-block">為了解決吃飯問題,有時候還到工廠偷一些廢銅爛鐵去換錢,跟曉夫哥把父親的舊報紙拿出去賣掉,竟然賺了八塊錢,那個年代能有八塊錢是啥水平?買煙買酒,煙酒都需要供應票,買不上就摘樹葉子,自己做卷煙機。</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買了一瓶酒請他們喝,結果他們誰也不敢喝,我拿起來一口氣喝了少半瓶,把他們看懞了,我們在草原上時小孩子是允許喝酒的。</p><p class="ql-block">我為了表現好,拼命背語錄,為顯得更“紅”,得到了一個軍挎。這個黃軍用挎包有點兒來歷,他是我父親戰友閆耀先送的。</p><p class="ql-block">閆耀先過去是伊克昭盟蒙漢騎兵支隊三大隊指導員,我父親當騎兵時開始一直跟著他。1969年冬天,他突然來到我家,后來我看了他的回憶錄,對來我家有敘述:</p><p class="ql-block">“六九年十一月,我被釋放,首先想到的是高增培書記,準備去呼市探望,路過察素齊下車去找子華,他也是剛被放出來的,在他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臨走時子華愣是給我手里塞了十塊錢、二十斤全國糧票。我把黃挎包留下了,里面有些炒米和奶豆腐?!?lt;/p><p class="ql-block">這軍挎我太喜歡了,當時沒幾個人有,我幾乎天天背著,愛不釋手。</p><p class="ql-block">有天我背著挎包到曉夫哥家,發現三姐正在布包上繡字,我當時就說:“三姐,給我在包上繡個為人民服務吧?!彼屛野寻畔隆?lt;/p><p class="ql-block">幾天后再去曉夫哥家時,看到包上紅紅的五個字——“為人民服務”。我高興地背上包就跑了,跟三姐連個謝字也沒說。</p><p class="ql-block">近六十年過去了,我一直覺得欠三姐一個人情。</p><p class="ql-block">當時那用針針紅線繡出的字,經過修剪用手輕輕一摸,感覺毛絨絨的,紅得是那么的鮮亮,天天挎上這包是多么的精神與自豪。</p><p class="ql-block">那時不懂,現在懂了,懂得了繡字是多么的不容易。密密的針線一針一針往出扎,三姐扎手了嗎?肯定扎了,這會兒讓弟弟我心疼,疼你白明黑夜的辛苦。在那個年代,家家晚上暗暗的,為節約用電,點最小的燈泡,三姐能看清楚嗎?還有那紅紅的線,也不是容易搞到的。</p><p class="ql-block">回想這件讓我心里難受的往事,現在只想當面向三姐說個“謝謝!”以了結我這輩子內心的不安。</p><p class="ql-block">(下圖是我們家1962年拍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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