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一天

李語墨

周四，工作日，但因為要體檢，不必上班。于是，從周三晚上便開始期待屬于自己的時光，只是想到明日得上刑場被虐待，還得挨餓不能吃早餐，心情便晦暗不明得復雜起來，只好吃了一塊巧克力，靠著那美味度過難挨的時光。次日，等到女兒上學后，這完全屬于我的一天便正式開啟。我打車來到指定的地點，準備體檢。印象中，體檢的醫院處于鬧市之中，周圍攤販遍布，熱鬧便捷卻凌亂無序。而此處，居然隱身于紫金山之中，石象路之內，盡管游人如織，依然秀色可餐。與我的距離也是剛剛好，車程十分鐘即到，剛好趕上第一波體檢，一分鐘都不浪費。體檢中心剛建立不過兩三年的光景，一切都是新的。室外依山而建，環境優美，室內干凈整潔，秩序井然。體檢的醫生態度溫和有耐心，科室之間還有導引員關照。特別令人感動的是醫護人員的細心周到。以前抽完血之后，都得自己按壓棉簽，而這里特意準備了止血繃帶，用完后隨手給任意一個工作人員即可。就連查視力都是細節滿滿，擱置下巴的儀器上，事先放置了厚厚的紙巾，令冰冷的塑料儀器亦透著溫柔可親。大約是采用了預約制的緣故，所有的項目基本都沒有排隊，全程等待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即便等待也是美好的。走廊上放置著三兩個沙發，色彩鮮亮，造型圓潤，煞是可愛。靠窗而坐，窗外旭日初升，樹影婆娑，小徑蜿蜒，清幽靜謐，自成一幅畫卷。 完成所有的體檢項目花費不到一個小時，八點半，我已經坐在自助早餐的餐廳了。想起往年體檢，在人頭攢動之中，疲于奔波，時不時還遇到插隊的糟心和漫長的等待，常常十點都還不能吃早餐，餓得前心貼后背之際，暗自祈禱不要再被拉去體檢，如今，卻欣然享受眼前的一切。并且，早餐也是極好的。不是往日粗糙的面包和將冷的雞蛋，而是豐盛的多種選擇。有大米粥，紅豆粥，現磨豆漿，還有米糕蒸餃和各色包子，每一樣都是熱氣騰騰的，完美地撫慰著我這個怕冷星人，愛好雜糧的有紅薯玉米，偏愛西式的有蛋糕牛奶，另外還配了新鮮水果。餐廳朝南的一面是落地玻璃，玻璃外就是剛才等待中看到的一切，于是，便可以沐浴著陽光，在畫卷之中不急不徐地享用早餐。這一頓，我足足喝了三杯豆漿。吃罷早餐，走出室外，看見庭院中精心布置的園林，竟然便舍不得就此離去。先是在院中踱步，里外轉了一圈，然后坐在竹椅上，曬太陽。看那些整齊排列的小樹跟我說話，“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我輕笑，當下，沒有雜務傍身，沒有閑事掛心，真就是人生好時節。在體檢中心做如此布置，真是有心了，養身的最高境界便是養心，在這風景優美之地，修身養性最為合適。若能每日在此虛度時光，我愿天天來做體檢人。 做了半日的白日夢，終究是要離開了。戀戀不舍的出門，門房熱情得送別我，我差點想問，這里還缺門房嗎？我站在體檢中心門口，向左，是下山的路，很快便可到家，向右，是上山的路，得繞一個大圈子。我看了看路邊興致勃勃的游客，頓時起了游山的念頭，于是，向右。一路上，看到各色大哥哥小姐姐手持相機，擺出各種姿勢，想去描摹深秋的鐘山之美。有的含蓄有的夸張，我好像一個看客，得趣處不禁微笑，竟然偶有回應，便益發覺得有趣。得意處突然記起，前幾年跟女兒來游山時，無意中邂逅了一處先鋒書店，便拿出手機來導航。顯示步行30分鐘左右，不過可能已經停止營業。我有些遺憾，不過，依然決定前往看一看。我喜歡步行，喜歡將自己的足跡印在大地各處，如此，便可將有足印之處席卷入我的生命之中。一路上看到許多熟悉的路標：海底世界、鐘山國賓館，還有一處療養院。以前跟老公過來看望他的外公，還在里面散步過。只不過，那時都是乘車而來，路盲如我，并不清楚具體方位。今日，步行走上一遭，似乎才將這熟悉的一切收入自己的方位圖卷之中。這便是值得了，即使那先鋒書店閉門歇業，我也情愿走上這半個多小時的路。然而，她還在，居然！ 在我不去執意尋找她的時候，她就在我的前方出現了。多年未見，她還是原來熟悉的模樣！我不禁莞爾，拾級而入。書店是一座復古式建筑，似乎是叫“永豐亭”，大約是民國時期遺留下來的，店面不大，外面的院子倒是店面的四五倍。往來游人亦有路過此處進來張望者，只是步履匆匆，常常是在院子里擺拍幾張照片便離開了，正如我上次與她相遇時的情形。真是暴殄天物了！今日，我便要彌補這匆匆的遺憾，在這里好好呆上一陣子，與之深入交流才好。書店進門處左右兩邊貼墻各放置著一張長條書桌，兩三把椅子，明顯是邀請來客進門即坐，坐下讀書。正對門口的是一處吧臺，提供熱飲與甜品，時刻準備著為來著奉上茶水點心，紅袖添香。兩側是三五排書架，放置著書籍和周邊工藝品。我來回走了兩趟，對許淵沖翻譯的一本詩集產生了興趣，奈何沒有拆封，不能立馬就讀。我猶豫了一會，是買這本感興趣的書回去讀還是買一杯熱飲坐在店里讀另一本書。最終，我選擇了后者，于是，拿了顧城的詩集，坐在桌上一束新鮮的白玫瑰下讀書。好吧，我承認，我不是真的想讀書，只是想要一個讀書的儀式。 深秋，冷清的書店里還是略微有些涼意，感冒中的我不禁打了個噴嚏。好在，熱飲到的很及時。紅糖肉桂紅茶，熱氣騰騰得送來，剛好暖手暖心，茶面還浮著一層切得整齊的蘋果肉，每一口都是溫暖香甜。我喜歡在這樣的氛圍里，三心二意得讀一些可讀可不讀的書。抬首是鮮花，低頭是文字，身后有人隨時為我服務，空氣里飄著若有似無的音樂，偶有陌生人路過，卻并不能闖入我閱讀的世界。我安心呆在自己的世界里，卻也不切斷與外界的聯系，往來路人皆是風景。讀了一會兒，感嘆顧城的敏感細膩，又唏噓他的凄慘結局，又想到去年在新西蘭與激流島擦肩而過。突然聽老板娘說，“哎呀，這可真好，我給你拍個照吧！”我抬頭起來，發現她是在跟我說話。若論擺拍，我是不屑的，但，剛好記錄也還不錯，畢竟，我身邊的玫瑰開得剛好。于是，欣然同意。 我喜歡這書店的風景，也喜歡做一個安心閱讀的人，成為這里的風景。讀了個把小時，正慶幸今天不必上班，突然記起，還有網上閱卷的任務。看時間已經不早，只得起身準備回去。用小勺子挖了最后一小塊蘋果送到嘴里，細細吃完，便打算結束今日的旅程了。不料，老板娘卻舍不得我走。說要介紹我進一個讀書會。我看看時間，說要回去了，老板娘熱情得說不妨事，可以稍微了解一下。便不再拒絕。跟著她，從偏門出去，來到后院，穿過天井，來到一處陽光房。才發現，原來這書店雖小，卻別有洞天。可惜了往來游客，只看見她驚艷的外表，卻不得窺見其豐富的內心。我到的甚是不巧，讀書會剛好進行到一半，四人圍坐，其中一位正分享自己的成長經歷，說到動情處，聲淚俱下，我就在此時闖入。主持會議的是心晴，她沒有把我這個突然出現的家伙排斥在外，當分享告一段落，她主動把我帶入會議，告訴我，剛才大家進行了冥想，回憶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三個人，并且說一說原因。并且告訴我，今日讀的書是《少有人走過的路》，剛好是我讀過的書。我向她表達了誠摯的謝意，感謝她將我帶入氛圍，而她也很真誠得表達了她起初的擔憂，擔心我的意外出現，干擾到剛才的私密分享。短短幾分鐘時間，我們便放下了防備，袒露真實的自己。我很喜歡這里的人，也喜歡這里的氛圍，當然，也喜歡桌上的甜點巧克力和茶水。不過，想到電腦里的閱卷任務，我不得不跟大家說再見。無禮的闖入又匆匆得離開，我非常抱歉。但是，依然厚臉皮得要了心晴的微信，打算日后盛裝出席，好好約會。 離開玻璃房，我回到書店，打算跟老板娘告別，店員告訴我，老板娘去山上看茶花去了。好吧，我很喜歡這樣不正經得做生意。走到店門外，路盲癥的毛病又犯了，不知道該怎樣回家。剛好，一位大娘騎著電動車吆喝生意，我看著她面善，便不計較違法違規之類的規則，麻溜得上車，十分鐘后安全到家。一路上與大娘相談甚歡，順便透露了自己也想來紫金山上開“摩的”帶人的想法。大娘尊尊教誨，切不可干這違規違法之事，好吧，那我就不跟人家搶生意了。如此，清晨打車出門，中午摩的回家，剛好吃飯睡午覺。下午在陽光中醒來，含一顆巧克力開始閱卷。腰酸背痛眼睛干澀，種種勞累按下不表，關鍵是，這一天終于干了點正經事。“人生一日當盡一日之勤”我做到了，我心安了。晚上，收到一條微信，心晴已經把我拉到讀書群里了，并且向我表示感謝。我很受寵若驚，不明就里。原來，心晴早上主持讀書會，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后來我從天而降，為了加我微信，她就把手機打開了。剛好收到了一條求救信息，來自于她獨居的母親。若不是我突然闖入，若不是我加她微信，她就不會開機，就不能及時收到母親的求救信息。所以，我，一個厚顏無恥的闖入者，搖身一變，成了危急關頭的拯救者。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我對著心晴的感謝信息看了又看，心花怒放，抱著手機，安然入睡。真是，美好的一天啊！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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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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