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章作者：DM</p> <p class="ql-block">岷江一葉</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條看似溫柔的河。來自雪山上的水，涓涓流淌，涼涼的，匯入河谷后，緩緩注入了都江堰寶瓶口，美麗而清澈，碧綠動人。這印象，在我心中牢固得不可動搖。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它的另一面，刷新了我的認知。</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八一年的雨季。大雨不停的下，一連數(shù)日，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于是上游來了洪水。接到緊急通知，部隊連夜抗洪。七七O十幾臺大小車輛，在雨霧中奔赴救災(zāi)現(xiàn)場。</p><p class="ql-block"> 車輛開上大堤，救災(zāi)人員下到了水里。水真涼啊，刺骨鉆心。大約有三、四十人被安排堵決口。天很黑，沒有燈光，只能用汽車燈照明。強烈的汽車燈光在漆黑的夜里，閃現(xiàn)的只是幾條光柱，四周仍是漆黑的一片。這種情況下，即使有人站在你的對面，你也看不清楚他的臉。說話得大聲喊，但馬上就會淹沒在嘈雜的聲浪里。大堤上來了不少人，黑壓壓的一片。</p><p class="ql-block"> 搶險隊拉成一條線，個子高的排在前面。人們手拉著手，一邊探路一邊嘗試著前進，后面跟著的人亦步亦趨。眼前黑茫茫的，在白天里眼神不好的人夜間更是分不清南北。這時，行走在水里的朱老師大聲地問我: “ 會水嗎？” 我回答說: “ 旱鴨子。” “別怕，抓緊我的手，千萬別松開！” 這話我記住了，聽得心里暖暖的。水仍在悄悄上漲，差不多快到胸口了，就連呼吸也感覺有點兒不利索了。而前方，還有許多未知在等待著我們。</p><p class="ql-block"> 隊伍拼力的向前移動，水的阻力很大，怎么也走不快。朱老師緊緊拉住我的手，一刻都沒有松開過。夜晚的水里很涼。但我覺得朱老師拉著的我那只手是熱熱的，有暖流通過。這使我更增添了克服面前困難的勇氣。衣服已全部濕透。四個口袋都翻在了外面，以降低水阻。腳下深淺難料，有點像趟雷。一定是由于身高的緣故，行進間不斷有水花濺到我的嘴里，味道怪怪的，有點兒苦澀，甚至還有點兒嗆人。我不由得向外吐了幾口。越往前走水越深，覺得好像要“沒脖”了。但命令仍沒有停止，大家毫無怨言。我當(dāng)時想，這抗洪每次都是有代價的。要奮斗就會有犧牲，這樣的事經(jīng)常會發(fā)生。這次搶險，要是真的“歐哇”了就“歐哇”吧。沒準(zhǔn)兒還能算個烈士。后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次大壩的決口又長又寬，即使再厚的人墻也擋不住這脫韁野馬似的洪水。以當(dāng)時的情況論，即便我們這些“敢死隊員”再勇猛，也很難到達決口的中部。因此，現(xiàn)場指揮及時喊停，避免了無謂的犧牲。</p><p class="ql-block"> 改搬石頭和推滾籠。此時，天色已漸亮。終于看到?jīng)Q口處到底有多大: 足有一百多米長！昨夜，如果命令再晚下一會兒，弄不好得全軍覆沒……</p><p class="ql-block"> 沒有施工機械，全靠手搬人抬肩扛。鋼釬打石頭，十八磅大錘一掄，圓圓的大石頭，無棱無角，大錘剛一落下，鋼釬就震得手臂發(fā)麻，到后來，虎口都震裂了；抬石頭，幾天下來，肩膀壓得又紅又腫，以致于后來皮膚竟沾在了衣服上，破潰處衣服一磨就鉆心地疼；撬石頭、打石頭，抬石頭，磨爛了手套，磨破了手指，十個手指頭裹上膠布，仍在繼續(xù)干！為了盡快堵住大壩的決口，保護未受損的老百姓的莊稼地，咱子弟兵真是豁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抗洪搶險，決不像電影上表現(xiàn)的那樣心情振奮慷慨激昂，那樣大手一揮然后就大功告成了。多次抗洪搶險斗爭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倉促上陣很少有順利的。漂亮的口號和低效的組織有時并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我記得那次大壩的決口，合龍用了很長時間。即使那樣也是諸多兵種奮戰(zhàn)的結(jié)果。那是英勇的野戰(zhàn)部隊老大哥和優(yōu)秀的水利專業(yè)人士和我們部隊一起共同完成的。“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沒有廣大軍民的共同努力，沒有常備不懈的物質(zhì)基礎(chǔ)，那也將是一事無成。大壩終于合龍了。很可惜，因為是輪流作戰(zhàn)，我沒見證到這激動人心的時刻。</p><p class="ql-block"> 聽懂行的人說，雨季發(fā)大水山洪來的瞬間，這江里的巨石一般是向上走的。所以在上游洪峰過后，河灘上會出現(xiàn)平時少有的大石頭。那大石頭一片一片的，幾乎形成陣列。這大約是因為水的流體效應(yīng)掏空了巨石后面的泥沙，巨石便掉進了石頭后面的坑里，因此石頭就緩慢的上移了。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兒不可思議，但我卻深信不疑。因為我親耳聽到了石頭在江水中滾動，那猛烈的撞擊聲震耳欲聾；親眼看到了那水之洶涌，水之渾濁，海量的泥沙在江中翻騰，濤聲驚心動魄。如果你不在現(xiàn)場，或只是坐在家里吃著瓜子看電視，是很難體會到的。參加過抗洪的人都知道，那場面，非“震撼”不能形容。</p><p class="ql-block"> 我感謝朱老師在這個特殊的時刻給我的關(guān)愛和勇氣。同時，我也感謝那條河，它讓我在部隊的生活有了不一樣的體驗。正所謂江河奔騰不息，人生充滿挑戰(zhàn)，必將鼓舞我奮然前行。</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到雨季，每當(dāng)我在電視上看到部隊的抗洪勇士沖向大堤封堵決口的畫面時，我就不由得想起自己過去也曾有過的微不足道的那種“壯舉”，心里總是有些許欣慰，覺得咱七七O部隊的戰(zhàn)友們當(dāng)時還是蠻拼的。</p><p class="ql-block"> 閑暇查了一下《現(xiàn)代漢語詞典》（中國社科院編纂，80版的），看到了關(guān)于這條河是這樣表述的: “ 岷江，水名，在四川。” 短短七個字，讓人浮想聯(lián)翩。</p><p class="ql-block"> 岷江，身世很苦。它千里奔來，在都江堰幻化為內(nèi)外兩江。經(jīng)風(fēng)雨洗禮，它依舊風(fēng)景動人，閃著迷人的光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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