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晨光中的漁歌

城南鐵匠

清晨，我們緊張而忙碌，洗漱、早餐。然后，背起背包，直奔連心漁港。說是起了個大早，其實，出門時已近8點。對于習慣了慢生活的我們，這時候出門，確實是比較早了。在漫長的青島西海岸，海港星羅棋布，連心漁港離我們住所最近，乘公交車四站，下車即是。還未走進漁港，濃濃的海腥味兒便撲面而來，讓人想起了一句古詩：水腥海市近，帆落晨風微。漁港里，人頭攢動。本地人拖著購物小車，穿梭在人群和攤位之間，挑選著貨物；外地背包客則手指奇怪的海物，向攤主問東問西。陽光照耀，波光粼粼，成百上千艘漁船停泊港灣。此時，回港的漁民還未休息。有的，在船上保養機器；有的，把沉重的漁網拖到岸上晾曬……當忙完這一切時，他們才打著哈欠，跟老婆打個招呼，回家睡覺。而女人們則開始了忙碌，戴著頭巾、穿著膠靴，全副武裝進行海鮮分類，動作麻利而流暢。不大的功夫，魚蝦蟹貝被合并同類項，抬到攤位上，或被裝上冷凍車，運往酒店和市場。從古至今，打魚者鮮有女性。在當代，人們不信“女人上船船準翻”之類的迷信，但“女人上船活太累”，也是事實。捕魚十分辛苦，長時間在海上作業，還要面臨天氣變化和體力大量消耗，這項工作更適合男人。同行的本地朋友說，在我們這兒，女人的社會分工是，給打漁的做輔助，并掌管所有收入。說完，他自己先哈哈笑起來。▼漁船停泊在港灣。 ▼又一艘漁船滿載而歸。 ▼圖為晾曬漁網和漁家大叔在補網。 ▼破損漁船整飾一新。 隨著太陽的逐漸升高，外出的打漁船陸續入港。漁民們面色疲憊，大多臉色黝黑，常年的海上暴曬，使皮膚顯得粗糙。我問本地朋友，為什么打魚的多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朋友說，打漁雖然收入高，但是太辛苦，年輕人不愛干。漁民的收入有多高？一個鼻尖紅紅的漁民告訴我，這幾天天氣不錯，海上風力也不大，他往外海多跑了幾十海里，來回一天一夜，打上來的海鮮有1000多斤。另一位漁民略顯沮喪，他的漁船小，就在近海轉悠，昨天上半夜出海，到現在10多個小時，打上來的海鮮不到200斤。果然，他船艙里海鮮的個頭較小，鼓眼魚只有水杯口大小。在市場，碗口大的鼓眼魚能賣四五十元一斤，而他的魚只能賣10多元錢。在漁港碼頭，有六七百米長的水泥路面，兩旁鋪滿大大小小的塑料盆兒，里面盛著肥美鮮活的海鮮，這里就是海鮮市場了。剛打上來的海鮮活蹦亂跳，價格要比哈爾濱便宜許多。現將部分海鮮價格/每斤，抄錄如下：鱸魚、黃魚25元，生蠔、海虹6元，烏魚、八爪魚20元，扇貝4元，石夾子魚（是這么寫嗎？）13元，蟹子按個頭大小20~95元。在海鮮市場，很多海魚長相奇特，什么老板魚、鰻鱗魚、紅頭魚、大牙鲆魚……我連見都沒見過。攤主大嫂很熱情，她們從小吃海鮮長大，烹飪經驗豐富，在售貨的空檔，還不忘向我們介紹烹飪方法。據本地朋友介紹，青島人最常用的烹飪方式是清蒸，保留海鮮的原汁原味，其次才是紅燒與煎炒，增加口感的豐富性。若論煎炒，本地人首推炒蛤蜊（本地方言將蛤蜊讀成gaIa）。將新鮮的蛤蜊與辣椒蔥姜等調料一起爆炒，使蛤蜊的鮮美與辣椒的辛辣融合，鮮美無比。青島人喜歡哈啤酒，吃蛤蜊。在炎炎夏日，一杯冰鎮的青島啤酒，配上一盤鮮美的蛤蜊，那口感，那清爽，就是神仙過的日子。吃海鮮喝啤酒會不會引發痛風？青島人對此并不在意。許多青島老人哈啤酒，吃蛤蜊幾十年，也不知痛風為何物。 ▼海鮮市場。 ▼鮮活的海鮮。誰認識圖1是什么魚。 在海鮮市場喧鬧的一角，一位70多歲的老人靜靜地佇立。身旁立著稻草靶子，插滿糖葫蘆、糖山藥蛋，這是市場中唯一與海貨無關的商品。老人的身形精瘦，臉上皺紋縱橫交錯，飽含滄桑。有人前來購買糖葫蘆，拿走兩串，掃碼付費，然后走人。整個過程，老人仿佛置身事外，連看都不看一眼。我感到奇怪，上前遞煙搭話。老人愿意聊天，只是個別方言難懂，好在有本地的朋友幫著翻譯。老人是漁民，與海打了一輩子的交道。如今，年紀大了，子女堅決不準他再出海打漁。對于老人來說，聞不到海腥味，聽不到海浪聲，這日子過得就沒滋沒味。老人每天在這里賣糖葫蘆，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與大海保持聯系。他兒子有一個海鮮加工廠，不缺這仨瓜倆棗的錢。老人很高興與他人嘮嗑。他告訴我，他曾經捕過一條30多斤重的鱸魚；自己一個人能拽動200多斤重的漁網；在驚濤駭浪、船頭觸礁時，他鎮定自若，力挽狂瀾，挽救了一船人的生命。說到這里，老人的眼中閃爍著光亮，仿佛又回到了青春昂揚的歲月。“我現在的身子骨還結實著呢。”老人笑著向我炫耀。我很欣賞老人這種不服老的勁頭，盡管年事已高，但心中依然火熱，還想著追尋夢想，去實現人生價值。其實，真正決定一個人是否老去，不是年齡，而是對生活的態度。一個擁有不老心態的人，無論何時何處，都能保持一顆積極向上的心，勇敢地去面對挑戰與困難。沒有不老的人生，只有不老的心態。 天空蔚藍，遠處，一棟橙紅色的建筑十分醒目，那便是漁民心中的圣地一一龍王廟。老人說，走，我領你去看看。我說，這糖葫蘆……老人說，沒事兒，不管它。站在龍王廟前，老人向我介紹，每年的農歷八月，禁漁期過后，這里都要舉行一場盛大的開漁儀式。開魚儀式是一種古老而神圣的傳統習俗，代代相傳，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這一天，龍王廟廣場被裝扮得煥然一新，彩旗招展，鑼鼓喧天，仿佛盛大的節日。供桌上，擺滿了海鮮、水果、點心、面塑等祭品。豬頭披紅戴花，寓意鴻運當頭。活公雞被拴著，象征大吉大利。開海吉時，由主祭人宣讀祭海文。老人還能記住幾句：“宇宙洪荒，滄海茫茫。魚躍蝦騰，世盛寶藏……”宣讀畢，漁民們點高香，敬美酒，表達對大海的敬畏與感激。漁姑漁嫂們跪了一地，磕頭禱告，祈求風平浪靜，丈夫、兄弟出海平安。隨后，披紅掛彩的歌舞隊開始表演，旋律歡快，舞姿奔放，將典禮的氣氛推向高潮。“開海嘍”，隨著船老大一聲粗獷、悠長的號令，千船競發，踏浪遠航。老人的深情講述，令人心潮激蕩。這歷史悠久的開漁儀式，讓人能感覺到漁家人對生活的樸素信仰和對大海的崇拜敬畏。這個儀式不僅僅是一種形式，更是一種文化和精神的傳承，彌足而珍貴。辭別了老人，我們提著兩大包海鮮滿載而歸。回到家里，把海鮮洗凈下鍋。不大的功夫，熱氣騰騰的海鮮就擺滿餐桌。咬一口，真鮮吶！（除署名外，圖片均為喬家洼過客攝） ▼龍王廟。 ▼開船儀式后，漁船破浪遠航。（照片為網絡下載） ▼漁港的對面是靈山島，漁民們出海打魚的方向。 ▼連心漁港鎮港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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