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到騰沖 ? 瞻仰松山“娃娃兵” ?

李福堂

內容提要：在1944年滇西抗戰松山戰役中，中國遠征軍部隊里，有7000多名“娃娃兵”，年齡最大的15歲，最小的僅9歲。他們扛著比自己還高的槍，穿著比自己身材還寬大的軍裝，英勇地沖在抗日殺敵第一線，其中有1000多名“娃娃兵”光榮犧牲在松山戰場上。2024年11月中旬，在騰沖一酒店抵制日本人入住事件發生之后網絡熱議之時，我懷著崇敬的心情，從山西運城飛到云南騰沖，前往龍陵縣的松山戰役遺址，親身感受中國遠征軍攻堅殺敵的民族精神，瞻仰那些為國捐軀可歌可泣的“娃娃兵”。? 在我國，一提起十四年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人們自然而然地會想起九一八事變后，中國人民英勇抗擊日寇的十多個重大戰役，如平型關大捷、百團大戰、淞滬會戰、長沙保衛戰、臺兒莊戰役等。? 但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和了解，在我國云南的1944年滇西大會戰中，中國遠征軍與窮兇極惡的日寇在龍陵展開的長達三個多月的激戰而促使中國抗戰開始進入全面反攻的松山戰役。? （一）滇西松山戰役 ． 從松山主峰俯瞰怒江對岸 松山戰役又稱松山會戰，是中國遠征軍于1944年6月4日開始，向駐守在龍陵縣臘勐鄉松山的日軍發起的一場攻擊戰。這場戰爭歷時95天。于9月7日才占領了松山，敵我傷亡比為1：6.2，是中國抗日戰爭中最為慘烈的戰役之一。? 從松怒江東岸看松山主峰 1937年7月，日軍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為阻止盟軍向中國提供援助，日軍徹底封鎖了中國東南陸海交通線，以達到讓中國因缺乏外來援助的作戰物資而投降之目的。為了保證有足夠的軍事物資供應來源抗擊日寇的侵略，中國軍隊在西南開辟了兩條重要運輸線，分別為駝峰空中航線和滇緬公路，來保證盟國援助的軍用物資運送到中國抗戰的大后方昆明。由于通過滇緬公路的戰略物資運輸量要比駝峰空中航線大很多，因此日軍除在空中與駝峰航線上的盟軍戰機廝殺阻止空運外，把重點放在了對滇緬公路的占領和控制上。? 松山戰役作戰區域圖 松山，系高黎貢山余脈，山勢陡峭險峻，由大小二十余個峰巒構成，主峰海拔2200米。松山的腳下，就是奔流不息的怒江。抗戰時期，云南至緬甸的交通大動脈——滇緬公路，在怒江之西的松山腳下通過惠通橋到達怒江之東，直達昆明，惠通橋是連接怒江兩岸的唯一通道。松山是扼守滇緬公路這一“咽喉”的制高點，戰略位置非常重要。控制了松山，就控制了山下的滇緬公路。? 1942年5月5日，位于怒江東岸的中國遠征軍，為了阻止日軍跨過怒江進犯昆明，果斷炸毀了松山腳下惠通橋，成功將氣焰囂張一路前行的日軍聯隊阻隔在怒江西岸，而日軍也迅速占領了西岸的一個制高點——松山。在隨后長達兩年時間里，日軍在松山山上修筑了縱橫交錯的明碉地堡和戰壕工事，通過松山這一制高點，牢牢地控制了滇緬公路。? 1944年6月4日，怒江東岸的中國遠征軍，中國遠征軍第11集團軍，冒著敵機轟炸和槍炮阻擊，強渡怒江，向對岸的松山日軍陣地發起進攻，松山戰役由此開始。?在長達三個多月的松山攻堅戰中，中國遠征軍第十一集團軍和總預備隊共計2萬余人，發動了十次大的攻擊沖鋒，最終用挖坑道爆破的方法將松山主峰最大的堡壘炸毀，把駐守松山的日軍1250人全部消滅，奪回了松山。遠征軍共傷亡7763人。?? 中國遠征軍拔掉滇緬公路上松山這顆最硬的釘子后，滇緬公路重新被遠征軍控制。源源不斷的大批部隊和軍事裝備物資開始暢通無阻地運送到中國各地的戰場上，給全國抗日戰爭的大反攻提供了強大的兵員和軍火支持。 松山戰役的勝利，打破了滇西戰役僵局，拉開了中國大反攻序幕。在中國抗日戰爭史上，以戰役級投入和犧牲，贏得了戰略級的戰爭目標，意義非常重大。? ． （二）松山戰場的“娃娃兵” ． 日軍占領松山后，在長達兩年多時間里，修筑了堅固的防御工事，配備了強大的立體火力網，中國遠征軍在飛機轟炸和遠程炮擊均無效果的情況下，只能在陡峭的山坡上采取仰攻沖鋒，日軍居高臨下，遠征軍傷亡慘重，松山久攻不下。? 隨著敵我雙方拉鋸戰時間的延長，中國遠征軍兵力越來越不足，兵員難以補充，遠征軍只能用降低年齡的辦法在當地臨時征集兵員。一些被日寇害得家破人亡的孩子們便紛紛應召入伍。這些孩子們最大的15歲，最小的才9歲。在那樣特殊的戰爭條件下，7000多名本該依偎在父母身邊的娃娃兵們被送上了戰場。他們當中有的甚至還沒有槍高。有些小戰士面黃肌瘦的，連武器都拿不起來，但驅逐日寇保護家園的意志卻無比堅定。? 當時，一位美國的隨軍記者在看到這群即將出戰的娃娃兵時，不可思議地質問遠征軍指揮官：孩子們是國家的未來，為什么要讓這些孩子上戰場？指揮官沉思了許久，含淚回答道：仗打到這個份上，如果他們不上戰場，國家也就沒有未來了。? 曾有記者問這群娃娃兵，抗戰勝利之后，你們準備干些什么？一個9歲的男孩望著遠處的群山說到：抗戰一定會勝利的，但等到那時我已經死了吧。這名9歲的娃娃兵后來受傷被日軍抓住，日軍問他：你怕死不怕死？小孩目光堅定的說，在我走向戰場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死了，日軍聽后被他視死如歸態度所震驚，殘忍的把他殺害了。? 在松山慘烈的戰場上，這7000多名娃娃兵沒有一人害怕退縮，瘦弱的身軀扛著遠超他們身高的步槍，跟在大人身后向日軍發起沖鋒。大人中彈倒下了，他們踏著大人的血跡，義無反顧地沖在最前頭。這一刻，他們已經不是孩子，而是上陣殺敵的中國軍人、頂天立地的民族英雄。一寸山河一寸血。松山戰役雖然最終以遠征軍的勝利而結束了，但有1000多條娃娃兵鮮活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松山上。? ． （三）松山抗戰遺址 ． 松山抗戰遺址，位于騰沖市東南怒江西岸約80多公里的龍陵縣臘勐鎮境內， 遺址范圍約4平方公里，這里就是松山戰役的發生地和主戰場。?松山抗戰遺址建于2006年5月25日?，被國務院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1年公布為全國第二批紅色旅游經典景區。松山抗戰遺址是電視劇《滇西1944》《中國遠征軍》等多部影視作品的拍攝地。? 松山戰役舊址，沿滇緬公路兩側分布，包括大松山、小松山、黃土坡、陰登山、滾龍坡和大埡口等地。舊址共有遺址69個、遺跡816個；保存完好的戰壕約13200米。舊址內現存有遠征軍及日軍激戰后留下的大量爆破坑、戰壕、掩體、暗堡、兵舍、馬廄等戰爭遺跡。? 松山戰役舊址，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保存最為完整的戰場遺址之一，也是中國遠征軍英勇頑強不屈不撓民族精神的展現，具有重大軍事歷史文化價值。?? 走進松山抗戰遺址的大門，身著迷彩服的農民講解員，聲情并茂地在給我們講述著松山戰役慘烈的戰斗過程，我們仿佛感受到了空氣里彌漫著的戰火硝煙。? 　　向長眠在這里的遠征軍英雄們鞠躬 在道路兩旁立有松山戰役陣亡將士公墓及紀念碑。順著紀念碑旁邊的向前走一公里，就可到達松山主峰。? 登臨松山，你會看到高地上坍塌的地堡、積水淤漫的彈藥庫、隱沒于荒草叢中的塹壕、千瘡百孔傷痕累累的榕樹，還有那幾百余個滿目瘡痍的彈坑等。? 看著這些殘存的戰壕、碉堡，仿佛能聽到當年激烈的槍炮聲和戰士們的喊殺聲。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訴說著當年血與火的故事。那些彈痕累累的樹木和支離破碎的石頭，見證了這里曾多次發生過的慘烈戰斗。? 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我終于站在了松山的主戰場制高點—子高地。在新建的觀景臺上放眼望去，奔騰的怒江、盤旋而上的滇緬公路一覽無余，英雄的惠通橋也依稀可辨。松山上的東南風在輕輕地刮著，滿山蔥郁的松林隨風搖曳，仿佛在向當年犧牲的將士們致哀。?? （四）中國遠征軍雕塑群 ． 在松山主峰子高地南側幾百米處，建有氣勢恢宏的中國遠征軍雕塑群，與松山主峰遙相呼應。? 這是通往中國遠征軍雕塑群的臺階路，共95級，它寓意松山戰役進行了95天，每一級臺階代表著遠征軍攻占松山時血與火的一天。? 中國遠征軍雕塑群，位于群山環抱的山麓之上，總占地面積約50余畝，共有402座遠征軍將士的雕像，寓意1942年中國遠征軍首次跨出國門入緬抗擊日寇。2013年9月3日，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8周年紀念之日，中國遠征軍雕塑群落成并對外開放。? 中國遠征軍雕塑群，順著山坡分階梯式兩側對稱排列，分別由夏裝士兵、秋冬裝士兵、娃娃兵、炮兵、跪射兵、戰車、女兵、盟軍、老兵、戰馬、將軍、駐印軍共12個方陣組成，所有雕塑像均面朝松山戰場遺址，遙望他們曾經舍身抗日的松山主峰。? 懷著崇敬的心情，我緩緩邁入這莊嚴肅穆的雕塑群區域。在兩側雕塑方陣隊列的正中央，“中國遠征軍”的石牌，坐落其間。這是中國抗日戰爭時期一支部隊的名稱再現，更是中國滇西抗戰史中一面飄揚著的旗幟。 為中國遠征軍將士們獻上一束鮮花。? 遠征軍夏裝方陣 遠征軍跪射兵方陣 遠征軍炮兵方陣 盟軍方陣 在將軍雕塑群中，有衛立煌、杜聿明、孫立人、鄭洞國、戴安瀾、鐘彬、鐘松、霍揆彰等20位抗日名將，同時還有盟軍中國戰區參謀長史迪威。這些英雄們都在滇西大反攻和松山戰役中做出了巨大貢獻，歷史將永遠銘記他們的。? 在遠征軍雕塑群第二平臺正中央，有一個特殊的方陣，它是在2013年雕塑群建成之時還健在的遠征軍戰士。老兵陣型前排最中間位置，站立的是最長壽的113歲抗戰老兵付心德老人雕像。在他的側面，是遠征軍唯一從中緬交界的野人山走出的女衛生兵劉桂英雕像。2015年，劉桂英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觀禮臺觀看了紀念抗戰勝利70周年閱兵式，榮獲榮譽獎章。2021年，劉桂英在合肥逝世。 在中國遠征軍雕塑群的正上方，建有一座巍峨聳立的紀念碑，以紀念在松山戰役中犧牲的遠征軍將士。?松山戰役紀念碑高20.19米，代表松山主峰的海拔2019.8米，寓意著長眠在這里的英烈們與松山一樣高大、永存。? （五）雕塑群里的“娃娃兵” ． 在松山戰役雕塑群里，娃娃兵雕塑區倍受人們關注，成為整個雕塑群中瞻仰人流最集中的熱點區域。? 這些“娃娃兵”的雕塑，栩栩如生，讓人看的心酸和掉淚。他們平均年齡僅12歲左右，本應在校園中學習、在父母身邊撒嬌，然而國難當頭，卻不得不扛起比自己還高的槍奔赴戰場，稚嫩的生命過早地承受了戰爭的重壓，讓人對戰爭的罪惡與殘酷感到無比悲憤。? 這些“娃娃兵”眼神中透露出的堅定和無畏，令人震撼。在民族生死存亡之際，他們沒有絲毫退縮，毅然決然地投身戰斗，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筑起了抵御外敵的防線，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尊嚴，不惜犧牲自己年幼的生命，這種英勇無畏的精神，讓人肅然起敬。? 我佇立在雕像前，深情地凝視著這些可愛的“娃娃兵”，在心靈與這些孩子們對話：孩子們，你們本應享受少年時代幸福快樂的時光，但卻早早犧牲在了抗日戰場上，你們為國家勇于獻身的精神，永遠為后人所敬仰，永遠為國家所銘記。現在，你們為之獻身的國家，已經強大起來了，再也不會受到外來侵略，你們可以含笑于九泉之下了。? 松山“娃娃兵”的雕塑，是對那段悲壯歷史的無聲訴說，也讓我們更加珍惜今天的和平生活。正是無數像松山“娃娃兵”這樣的先烈們浴血奮戰、英勇犧牲，才換來了我們如今的和平與安寧，他們用生命為我們后人鋪就了通往幸福的道路，我們應當倍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和平，為維護國家的安寧和世界的和平，做好出應有的貢獻。 走出松山戰役遺址的大門，我的心情格外沉重，不時回過頭來遙望著松林覆蓋的山頭。巍巍松山，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滲透著英烈們的鮮血，都記下了歷史畫冊中悲壯的一頁。中華民族不會忘記自己的過去，也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和國力的逐漸強盛而淡忘曾經受欺壓、受屈辱的歷史，更不會忘記那些為國御寇、英勇奮戰的民族英雄。歷史是沉默的，可是松山不會忘記那些倒在戰場上的人。怒江依舊在流，山上的樹也重新長出了綠葉。只是，當有人再提起這里的故事時，是否還能感受到那份來自山河破碎年代的悲壯？松山猶如一座高聳入云的抗戰紀念碑，永遠地屹立于怒江之畔。挺拔的身軀向世人昭示著，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 2024年11月24日初稿于騰沖 2024年12月1日修訂于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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