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

秋夫

昨天我看了一場戲，這里說的“看戲”絕不同于看綜藝節(jié)目或者眼下看爛了的真人秀。這場戲是來自河南淅川老家的戲，因為是家鄉(xiāng)戲，吊足了我的胃口。2024年11月23日上午9點鐘，我應邀來到了大柴湖影劇院門口，影劇院大樓正面橫幅上寫著“淅川縣南水北調(diào)中線通水十周年家鄉(xiāng)戲大柴湖專場慰問演出”。是的，是淅川老家的劇團到大柴湖來慰問，慰問搬遷到湖北鐘祥大柴湖的鄉(xiāng)親們。再重復一句套話，大柴湖是全國最大的移民集中安置區(qū)，1968年有近五萬淅川人遷移至此，至今繁衍有近十萬人。大柴湖開發(fā)區(qū)將門票分發(fā)給了各村及各單位。9點半準時開鑼，曲劇大起板、大地洪荒，大禹治水、丹水情深……熱鬧的鑼鼓，熟悉的旋律，觸動了我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把我?guī)Щ氐搅嗄昵暗木硾r里—— 五十年代初，父親參加了鄉(xiāng)里的演出隊，唱的是豫西的曲劇，那時我大概四五歲吧，晚上跟著父親和叔叔姨姨們到一個叫黑龍廟的地方去排戲或演出，我瞌睡了父親就用幕布把我裹一裹放到一個旮旯里，醒著就聽戲看戲。那時演戲，才開始都是在戲臺前邊掛幾盞馬燈。臺上昏暗不清，臺下一片黑暗。后來鄉(xiāng)里買了汽燈，汽燈的下部是一個圓型的油壺，油壺上安一個充氣的裝置，最上邊是一個大的遮光罩，遮光罩下安一個網(wǎng)狀的石棉燈泡。添上煤油充好氣，氣門一開，油就變成了霧狀噴了出來。此時才可點燃燈泡。在燈泡點燃的一剎那，方圓幾十米白亮亮的，亮得刺眼睛。臺下立刻就歡呼雀躍起來，那景象可熱鬧了。看戲的群眾壓肩迭背、碰趾接踵。戲場周圍還有賣甘蔗、燒紅薯、梨膏糖的。可是汽燈一旦沒了氣或燈泡燒壞了，就由白變紅再變黑，臺上臺下頓時亂作一團，等待著打氣、添油、換石棉燈泡。我在劇團待的久了，耳濡目染，特別是夜晚那明亮汽燈下露天演出的場景，給我打下了很深的烙印。夜空中飄散著高亢嘹亮的“書韻”的旋律，還有凄婉動人的“詩片”、“哭揚調(diào)”的唱腔，使我在好幾年里經(jīng)常會產(chǎn)生幻聽，人們會有聽覺暫留，而我的幻聽卻是長留的。直到我成人以后，還非常愛聽曲劇。搬遷到大柴湖，我曾經(jīng)參加了大隊的宣傳隊，演出曲劇樣板戲。除了在本村演出，還到大洪山里的某村莊聯(lián)誼演出，唱的都是曲劇。現(xiàn)在人老了，喜歡靜靜地聽豫西的大調(diào)曲子。大調(diào)曲子也叫座版曲子，如同堂會一樣小范圍演出，在過去是文人們的雅聚。豫西的大調(diào)曲子主樂器是三弦、古箏和琵琶，雅靜大方。其韻律節(jié)奏不亞于京津一帶的京韻大鼓等曲藝形式。如《空城計》《哭晴雯》《曹操逼宮》等曲目，確能使人清心寡欲，排濁凈思。豫西文化積淀深厚，早在后漢三國時期，洛陽、許昌、南陽就是中國的政治文化中心，相當于現(xiàn)在的北上廣。著名的竹林七賢就是出在那個時代。魯迅先生在《社戲》一文里詳細地敘述了他隨母親回外婆家到趙莊看戲的經(jīng)過與感受，還有偷吃六一公公家的羅漢豆。多少年后他說：“真的，直到現(xiàn)在，我實在再沒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戲了。” 童年看過的戲是深刻烙印，是鄉(xiāng)愁的符號，是永久的記憶。 2024年11月24日秋夫記于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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