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知是在外漂泊的日子太久,還是歲月漸長的緣故,近來,對母親的思念如樹藤般在心底纏繞,趁著國慶,我踏上了回湖南的歸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當駕車從貴州歸來的我出現在母親眼前,母親瞬間歡天喜地,喜極而泣,她忙背過身,用手擦拭著眼睛,隨后,微微搖頭,朝著我露出一個帶著羞澀的笑,目光里卻滿是歉意。歲月如梭,母親已過古稀,白發如雪,爬滿雙鬢,那消瘦的面龐恰似歲月精心鐫刻的畫卷,每一道褶皺都深藏著往昔的故事。她深陷的雙眸,仿若兩口干涸的老井,無聲地喟嘆著時光的殘酷。脫落的門牙已被假牙替代,那也是生命中不可挽回之失的象征。望著母親這般模樣,我的鼻子猛地一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父親在廚房忙碌地炒菜,母親則在一旁為我泡茶,還拿出用甘草煮熟的黑豆,邊遞給我邊說這東西買不到,吃了對身體有益。對于我這個一年難得回家一次的孩子,她的快樂是那樣純粹。有母親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而我,真的已經太久沒有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小學文化的母親,卻有著慷慨大方又隨和的性格。把我帶回的板栗、水果分給隔壁鄰居,她的善良與慷慨,似春日輕柔的微風,輕輕拂過每個人的心田。她不懂深奧的大道理,卻用最質樸的行動詮釋著鄰里情誼。母親那真誠的笑容里,仿佛分享的不是簡單的食物,而是無盡的快樂與愛。在母親的影響下,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充實且富有意義。因為她讓我們明白,真正的幸福并非擁有多少財富,而是在于能給予他人多少溫暖。在這紛繁復雜的世界里,母親宛如一盞永不熄滅的明燈,以她的善良和溫暖,為我們照亮前行的方向。她極少對我和弟弟們講述高深的做人準則,卻總是以身作則,于潛移默化中,讓我們感受到正道直行的力量,與人為善,福雖未至,但禍已遠離。</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吃過父母精心烹制的佳肴,我打算進城探望老同學。母親坐在副駕駛,一聽我同學的名字,便執意要下車捉一只她養的土雞。她念叨著:“你同學那么好,每次見我都給禮物呢。”母親就是這樣一個知恩圖報、熱心腸的人。在村里,只要有人前來求助,她從不推脫,每次都全心全意的幫忙。母親為人處世不卑不亢,重義輕利的品質閃耀著光輝。她雖說話直爽,大大咧咧,但處理事情時公正無私、涇渭分明,令人由衷欽佩。幾十年過去,我從未聽到過有人在母親背后說壞話。母親心腸柔軟,同理心極強,每當聽聞他人遭遇不幸,她總會默默陪在一旁垂淚。這種樸素的守護,就像一束溫暖的光,直直照進那些悲傷之人的心靈深處,這是只有深情之人才能做到的。“與人善言,暖于布帛;傷人以言,深于矛戟。”母親的一言一行,都如春雨般,深深滋潤著我們的心田,深刻地影響著我們。不可否認,在我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堅定的愿望——成為像母親那樣的人,像她一樣,數十年如一日地堅守自己的本真,從不說惡言,始終不違背自己善良的天性。有人說:父母品德高尚,家庭自然有良好的風氣,在這樣的環境下,子孫后代便能福澤綿延、生活順遂。我想,我們三姊妹能歲月靜好,定是母親積下的厚德。</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車中靜坐的母親,不知何時起,與我交談變得小心翼翼、客客氣氣。話語間多了幾分謹慎,少了往昔那種隨意任性的使喚。這種變化,像絲絲縷縷的陰霾,不時地壓迫著我的心房,讓我隱隱作痛,滿心不安。我知道,這是歲月悄然侵蝕留下的痕跡。母親的小心翼翼,是因為她擔心自己成為兒女的負擔,害怕不經意的言語會惹我們厭煩。每一次,瞥見她眼中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我都深深自責。我痛恨自己沒有給母親足夠的安全感,竟讓她在親生兒女面前如此拘束,就像置身于陌生環境一般。我是多么渴望母親能回到從前,像呵斥幼時倔強的我那樣,自然地與我們相處。</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的母親,她平凡卻又無比堅毅,就像一位只身行走于人間的勇者。她有著非凡的忍耐和擔當,默默地為我們承受了生活中數不清的苦難。時光匆匆如流水,轉眼間我已步入中年。在思念的情愫縈繞下回首往昔,母親那熟悉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年輕時的母親留著短發,她善良淳樸,臉上總是帶著溫暖的微笑,勤勞是她身上最耀眼的標簽。母親有著極重的家庭觀念,一生都在為家庭操勞。在農村,砍柴、打禾、挑擔這些繁重粗糲的農活,她都毫無怨言地一一經歷。夜晚,她在昏黃的燈光下為全家人打鞋底、織毛衣、補衣服,那些細致的活計在她手中變得得心應手。在家里,父親的性格剛硬、耿直、執拗,與母親性格迥然不同,而母親就像一汪寧靜深邃的湖水,面對父親的執拗,她總是默默地咽下委屈,以忍氣吞聲來維護家庭的平靜。猶然記得,我為了要去學醫因家沒學費,犟脾氣的我硬生生的在床上躺上三天,母親說服父親,然后一家一家的去借錢。讀醫校時我回家拿生活費,看到瘦弱的母親從山路挑著一百多斤蘿卜,卻僅僅賣了兩塊六角錢。那段至暗沒錢的生活,無情地消耗了母親的年輕容顏和青春活力。至今回憶起來,仍讓我淚流滿面。后來,我們三姐弟成家立業,孫子孫女也都是母親幫忙帶大。日子緩緩流逝,如潺潺流水,一切悲歡離合都在斑駁的流年里化成了往事。我的母親啊,為我和弟弟們遮風擋雨,卻從不求絲毫回報,她是我們心中最偉大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如今,每當有人在母親面前談論起我們三姐弟,無論是我成為救死扶傷的醫師,還是大弟弟成為人民公仆,小弟弟做靈魂工程師,母親都會坦然大方地接受鄉鄰對我們的夸贊。這些夸贊于她而言,就像甘甜的甘露沁入心脾,讓她滿心歡喜、無比滿足。我們都懂母親的用心,所以一直低調謹慎地為人處世,摒棄浮華與驕奢。我們這些做兒女的,也同樣期望在有生之年能取得一項顯著的成績,讓母親因我們而驕傲。其實我們心里都明白,世間的毀譽榮辱,大多不過是過眼云煙般的虛名罷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啊,您是歲月長河中永恒的詩行,每一道皺紋都是生命韻律的音符,每一絲白發都是愛的璀璨華章。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書寫著善良、堅韌與奉獻,宛如繁星在我們心靈的夜空熠熠生輝。我們在您愛的光芒下茁壯成長、自由飛翔,而您始終是那片最溫暖的港灣,是我們靈魂深處最眷戀不舍的歸宿。歲月或許會在您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但您的愛,就像那不老的青山、長流不息的綠水,永遠在我們心間潺潺流淌,永不干涸,永不消逝,成為我們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是我們永恒的守望,是我們心靈永遠的滋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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