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小院

牛子

“如果不是徒步，你會想到來這里嗎?”漫步在楓葉飄零的鄉道上，我問同行的友友。 “不會。”她望望四周環抱的大山，干脆利落地答到。 是的，我也不會。這里是江油最北邊的楓順小院村。也許會從山腳下對面的大路經過，但不會上來。河邊上山的窄路首先會讓我打消念頭。 其實徒步，就是用腳步去梳理大山的褶皺，帶我們抵達想未曾想過的陌生大山里，看那些原始的村院像星子一樣撒落其間，各自明亮和芬芳。 本地帥哥給我指我們上山的方向，“那邊那匹山，翻過去就是平武南壩。” 哦，與平武一山之隔。怪不得他們說話的口音與南壩石坎子的口音如此相似，比如盅盅，我們讀一聲，而他們直接讀去聲，特別加重語氣。 楓順的近鄰還有青川的馬合，也就是青川、平武和江油三地交界處，地偏景自然好。 　　又是一個在鬧鐘鈴響前十分鐘醒來的早晨，我很滿意自己的這個習慣。相比前一天的整晚做夢爬山，這次睡得是特別踏實，醒得也是及時。曾經有第二天爬山頭天晚上會輕度失眠的狀況，我不希望再發生。 我希望精力充沛(打雞血式)地去見山。良好的開端，于是良好地早到了。準備去前面的米粉店嗦粉，卻因為修路閉店。果蔬店倒是早，心里一閃念去買兩個蘋果當早餐，又怕自己挑挑揀揀，大清早的影響不好。 那就餓一頓好了，從健康角度來說，適當餓一下也挺好的。7點準時從園藝山人工湖出發。入冬的第一場大霧，棉絮一樣厚實包圍著我們，能見度不到十米。看不清楚車外的風景，仿佛我們在另外一個時空隧道里。安全我是不擔心的，因為坐的左師車。 左師，從我最開始徒步時，就坐過他的車。綿陽戶外人沒有幾個不認識他的，開車他是專業的，尤其是盤山公路。導航上說高速不通，我們不信邪地仍然要去試一下，哈哈，果然是幾個大紅叉在霧中接待我們。 過了城鄉結合部，霧漸漸散去，過了江油服務區，太陽沖破重重霧霾出來了，那一刻我們是喜悅的。我喊一句:“人品好啊，大晴天!”左師說:“莫得意。話莫說滿了。昨天我拉外地人去成都耍，上午太陽好，下午就狂風暴雨。”我的開心還沒有持續多久，左師又幽幽吐一句:“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下雨了。”表示哭笑不得。 作為一個資深戶外駕駛員，已經完全明白該如何精準帶大家到哪個更干凈的廁所方便，更清楚在哪個地方打卡。比如與敬元村分路前面的青龍峽村。聽說他們去年來的時候正好有一束光打過來，照在村莊上，看上去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覺。 今年沒有光打過來，放了一條白色的玉帶在山腰，長長的，結結實實圍住山的大肚腩。我們在半山看下去，村莊，童話一樣在峽谷里，阡陌交通，田地平整，房舍儼然，四周都是大山屏障一樣護著，只留東邊一個水流的出口。像一幅帶著煙火氣的田園牧歌圖。 在峽谷繼續前行，水清溝深。右轉過河，三棵顏值擔當樹歡迎我們。橋的兩邊，一邊一棵，都是紅葉滿樹。右邊那棵旁邊是大停車場，左邊那棵在河邊。這棵與對面的一棵枯樹相呼應，像常年探頭對話的兩個老朋友。看得出來枯樹曾經也是枝繁葉茂，高大漂亮的。即便是枯了，那指向天空和對岸的枝丫，仍然倔強地不肯放下，一身傲骨仍在。對這樣一棵枯樹，我肅然起敬。 　　山路十八彎?去小院村的山路可能不止。數不過來，一彎剛過去，還沒有伸伸展展踹一口氣，又一彎過來。夾角小于30度，幸虧左師是老司機，柴油車。我們看左師搓盤子打盤子，玩漂移一樣，麻溜地，沒有倒車，一番操作行云流水，上山了。遠處半山的彩林也隨著我們拔高而顯現出來，這里的山是可以稱之為山頭的，山頂不是尖的是圓圓的，幾大個圓山頭相連。 落葉鋪滿的路上，五彩繽紛，但濕滑，左師小心翼翼行進這十公里楓林大道，而對面山好像更冷了，帶上了雍容華貴的白圍脖，白霧與彩林相互襯托，清冷中的美艷。 我們當然是下車記錄，不肯錯失美景。 再轉過幾個大灣，就是古楓林。蓋有亭子一間半，伸出去半間觀賞打卡區。當然，即使哪里都不去，就坐在這里喝茶也是極好的。古楓，高大挺直，三五成群，有藤攀附，上百年的成長和相伴。這個季節，都帶了彩色的帽子，在半空中交談致意，討論我們這些慕名而來的人類，是多么矮小、自私和貪婪。 亭子邊上是本地人擺放的臘肉、蜂蜜、板栗、野蔥子、玉米面、煙熏豆腐干，一邊一家。 馬路上面也是古楓林，走在層疊的梯步，對楓樹，只有仰望，骨折式仰望，它們更是在云天里挺立。楓樹是最有氣節的樹之一，不為什么折腰低頭，永遠昂然，昂然向上，向云天里鉆。 我們隨便找了一條小路上山尋寶，發現了地上的木耳、蘑菇、蘭草，雜樹林里是落葉和腐土的氣息。下山時走到一處懸崖邊，順邊下去，被刺掛荊條拉，踩著樹根下去。在崖下發現一個蜂巢。蜂巢下面小坡上幾株雙蝴蝶和小蘭花，這是冬天的花朵呀！鉆刺蓬的獎賞。 懸崖下面是一塊地，地里有野蔥和土豆南瓜。這個地方幾乎是陡坡，難得這么一塊大地。再下去到了一棵大銀杏樹院子，鋪滿銀杏葉的兩層樓院子，安靜又美，主人家正好在家，伙伴們夸他撿的蘑菇好，想買。他說不賣留著自己吃，何老師馬上開始微笑公關，最后半買半送成交。 楓林小院，真的是小院子，因為地勢的原因，大不了。你走入一個小院，是看不見近處的鄰家小院的，樹和山把他們藏起來了。 中午是何老師安排的過年一樣的農家大餐，燒雞燉鴨炸小魚等十幾個菜，炒魔芋和燒雞一搶而空，比拼吃大塊蒸臘肉，居然還有兩大瓶飲料瓶裝的農家糧食酒。半數以上的人都開心地小飲一杯，菜太豐盛，不佐酒可惜了。何老師還拜托主人家找楓樹苗子，嗯，確實是很為大家著想的好領隊。 意外的是，遇見了這里的第一書記和電視臺的記者一行人。同桌友友說第一書記好帥啊，人也和氣，過來跟我們擺談，讓我們多宣傳這里的楓林。我想起剛才半坡那個有才的娃娃，聽到我說這里的人上山用背篼背柴，馬上反問我:“為什么用背篼?這么陡，好惱火哦，我的話，打捆，用腳踢下山；不得行?那我就修索道一樣的東西，方便運輸!……”我說這個主意好，我們選你當這里的第一書記，沒想到，還真就遇到了第一書記。 酒后繼續徒步，我們在林子里大聲歌唱。可愛的一米跟我和勇哥討論孤獨。她說，害怕孤獨，為了不孤獨可以調整自己去適應朋友們。嗯，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正常。她不知道50后的人有時候非常喜歡和享受孤獨，也是正常的。就像這滿山的樹葉，你找不到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所以不要要求每個人都一樣。 勇哥是搞裝修的，設計師?不知道。平武白馬木座的民宿“庭庭語里”就是他設計的，輕日式簡約風格，大大的落地窗，融入流水竹木元素。他是資深老驢，拍的照片好看，構圖和審美好。 一米和我在路上，前面唱后面和，這是糧食酒給的勇氣，還吵著讓攝影師勇哥給我們拍照，攝影師像鄰家大哥一樣寬容:“照、照、照；放松，自然點；這個年齡了，自然就好，何必要去學別人怎么美呢?自然就最好。 于是理直氣壯，無拘無束做回那個開心的無拘無束的小姑娘:大笑，唱歌，撿一枚楓葉要拍照，躺落葉上拍照，各種耍酷，見了山泉水掬一捧喝，見了苔蘚說是小型森林，見了狗狗也要去惹一下…… 陰了許久的天空，在回走的盤山路，一回頭，有夕陽透過云層，照在紅葉上，閃閃發亮，也照在我們肩上，不愧是何老師辛苦蹲守的每周星期一到四的大晴天。何老師帶隊，以老天爺的安排，晴天出行。 果然，趣味相投的人，總有一天會遇見。比如夢想姑娘，通過月亮河借過她的話筒，今天第一次見面；又比如蛋糕師萍萍，老鮑過生日時送蛋糕到過南來北往書店，今天才認真坐一起吃飯。 出門就是為了遇見，遇見山遇見水，遇見一些有趣又可愛的人。 以此文獻給一起爬山開心的小伙伴們。借用了友友們的照片，一并謝過。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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