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史無前例的“文革”尚在如火如荼進行著。大學停辦多年,教授們多戴著“臭老九”帽子,不是去牛棚豬舍當飼養員,就是到類似“夾皮溝”的農場勞動改造去了。那年月,高中成了這個東方大國的最高學府。初中高中畢業生,都要響應毛主席的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p> <h5><b>七十年代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圖片來自網絡)</b></h5> <p class="ql-block"> 1974年春,我高中畢業后回鄉參加了集體生產勞動。這年夏,我被投票選舉為生產隊民兵連長,初中女同學荷花被選為生產隊記工員。</p><p class="ql-block"> 荷花中上等個兒,有副俊俏的臉龐,青春似火,健康端莊,渾身散發著蓬勃向上的朝氣。她純樸善良,善解人意,樂于助人,見人總喜歡抿著小嘴笑。</p><p class="ql-block"> 生產勞動中,荷花像對待自家兄弟一樣關心我。春季送肥,她告訴我跑慢些,別累壞了身體。夏日割麥子,她拿著鐮刀手把手教我。有次割麥子,我排了六垅,到了中間剩下四垅,按常規應按五垅記工分,可她核查發現后,笑著悄悄對我說:“還按六垅記工分吧!”我感到有些不妥,但覺得心里甜絲絲的。</p><p class="ql-block"> 秋季抗旱澆玉米,荷花見我跑前跑后的,累得汗流浹背,暗示我“偷點懶”,悠著點。她還紅著臉兒,悄悄地遞手絹兒給我擦汗。中午休息時,她把我拉到沒人的地方,有些埋怨地說:“襯衫都濕透了?脫下來,我給你洗洗。”說著,就從我身上拉下衣衫,放在清澈的水渠里洗了起來。</p> <h5><b>七十年代農村青年(照片來自網絡)</b></h5> 我畢業回村子后,因自家房屋簡陋狹小,與兩個下鄉知青同住隊里一間庫房。有一天晚上,倆知青回開封探親去了,荷花去到我住的屋子。這許是我倆第一次和異性單獨相會。<br> 柴油燈濃煙裊裊,味道刺鼻,忽明忽暗。我倆默默地坐在土桌子兩邊的土床上,誰也沒有吭聲。我抬頭看她時,她羞怯地低下頭;她抬頭瞧我時,我又不好意思彎下了腰。好大一陣兒,誰也不知道說啥好,寂靜的小屋只聽到咚咚的心跳聲。我倆面對面地坐著,任憑時間分鐘分鐘地消失。最后,我倆實在感到尷尬,才戰戰兢兢、心不在焉、不知所云地說了些漫無邊際的話。漆黑的夜晚,孤男寡女呆在一個小屋里,成何體統?我感覺不妥,但又不好下逐客令。看得出,她也一樣局促不安倍覺難堪。她站起身說:“我回去了!”便起身告辭。我吹滅了油燈,站起來為她送行。黑洞洞的小屋,沒有一絲光線,伸手不見五個指頭。感覺走到了門口,我伸出去開門,不料右手觸摸到了她去開門的手。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傳遍了全身,我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br> <p class="ql-block"> 一個秋月皎潔、繁星閃爍的傍晚,荷花約我去生產隊的牛屋院子見面。那年月,牛屋院是農村的公共活動場所。孩童們捉迷藏、玩打仗、老人“講瞎話”,生產隊召開社員大會、說書唱戲等集體活動,都會集中在牛屋院子里。</p><p class="ql-block"> 牛屋院被飼養員打掃得干干凈凈。一輪明月,高高掛在老榆樹的樹梢上,把繁茂的枝蔓映照在院子里,婆娑多姿,影影綽綽,好似一幅優美動人的炭素畫。樹影下,十八歲的荷花婷婷玉立,楚楚動人,猶如嫦娥下凡,簡直漂亮極了。她那緋紅的臉頰和健康豐滿的芳姿,讓我心動情切。</p><p class="ql-block"> “荷花,有事嗎”?我問她。“給你”!她把插在衣袋的手掏出來伸開,一張一寸布紋照片展現面前。“甭給別人說,這是我去城里,特地給你照的!”話畢,她旋風般地轉身不見了。我深深地為情所動,著實對她產生了愛慕。</p><p class="ql-block"> 事后,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在部隊服役的哥哥。哥哥回信說:“你現在還年輕,不要急著考慮個人的事兒。至于住房問題嗎?部隊有的是房子住。”</p> <h5><b>七十年代農村青年(照片來自網絡)</b></h5> 這年十二月份,我的夢想實現了,穿上了羨慕已久的國防綠,光榮地成為一名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士。<br> 告別家鄉的那天晚上,為歡送我和另外一名青年入伍,大隊專門請公社電影隊來村部放電影。可惜呀,我沒能去觀看。生產隊婦女隊長蘭嬸找到我說:“你當兵就要走了,荷花有要緊的話兒想和你說說。電影看不看都中,這事兒重要。”蘭嬸把我帶到她家,隨之荷花也到了。蘭嬸微笑著望望我,又看了看荷花:“你倆有啥說說吧,我和孩子們看電影去了。”<br> 蘭嬸親昵詭譎地望著我笑笑,特地關上了門,拉著幾個孩子出門去了,屋子里一片寂靜。<br> 荷花剛洗過頭發,柔軟短發,黝黑發亮,散發著溢人的芳香氣味。她臉頰緋紅,一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忽閃忽閃地打量著我。<br> “穿上綠軍裝,顯得更英俊了!”她那雙脈脈含情會說話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眼睛;似乎她面前站的不是我,而是一名瀟灑帥氣的白馬王子。“血氣方剛的小伙兒,配上綠色軍裝,著實英氣勃發!”她和其他農村姑娘一樣,不善于恭維人,但那天晚上,她卻不住地抿著嘴夸我。“你今晚也特別漂亮!”她那健康豐滿的肢體告訴我,她這枚含苞欲放的花蕾已經成熟,是一個名副其實、令人心儀的美麗姑娘了。<br> “你當兵就要離開家,咱倆兒的事,我想得你句話兒。”“荷花,你賢淑善良,人品特好,是咱隊咱村首屈一指的好姑娘。”我字斟句酌地對她說:“你對我好,我知道,我從內心領了。我非常地感謝你!過去、現在和將來,我將永遠不會忘記你!”<br> <h5><b>七十年代電影海報(照片來自網絡)</b></h5> <p class="ql-block"> 據當兵的哥哥說:“戰士不準談戀愛”。實際上,部隊規定“戰士不準在駐地談戀愛”。但鑒于哥哥的勸導和我對愛情的某種奢望,有意將“在駐地”三個字刪去,蒙騙了善良可愛、多情多義的荷花。</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想咋著兒,更不會影響你進步,我只想把咱的事兒訂下來。”荷花和我同病相憐,其父去世后,是母親帶著她三兄妹艱難生活長大的。</p><p class="ql-block"> “讓征求下我哥的意見。他是兄長,是部隊干部,我得聽他的!”在婚姻問題上,我總用哥哥做擋箭牌,真是虧了他。</p><p class="ql-block">桌上的座鐘呱嗒呱嗒的響著,分針時針在不停地轉動著。我倆的交談時斷時續,一直未達成一致的意見。尷尬之中,忽聽屋后墻發出“咚咚”的聲音。我如釋重負,電影放映完了,蘭嬸一家人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跺墻是給你們提個醒,怕你們年輕人……”,蘭嬸俯在我耳邊,神秘地對我說。</p><p class="ql-block"> 可她哪兒知曉,我倆的會面卻沒她想像的那樣浪漫滿屋。兩個多小時,我和荷花時坐時站,誰也沒有觸摸誰一個指頭。</p><p class="ql-block"> 臨別時,我掏出她那張一寸照片塞給她:“你先保存著,帶部隊影響不好”。我那無情無義、蠢得不能再蠢的舉動,著實傷透了荷花的心。</p> 新兵下連隊,連首長安排寫家信報平安。我一口氣寫了二十多封,其中一封是寫給荷花的,其意思是表示自己的歉意。大約半個月后,我收到了荷花的回信。她在信中說:“原以為你狠心不會寫信呢!收到你的信,我和全家都很高興。” 隨后,她還給做了雙千鋪萬納、千針萬線的翻口布鞋寄到了部隊。<br> 善良的荷花收到我的信,誤會我有“那意思”,就以“內當家”的身份,經常出入我家,幫助擔水、掃地、做飯、洗衣服,忙了家里忙地里,粗活細活爭著干,樂得二伯二母合不攏嘴兒。 <br> 七八十年代,農村娶媳婦,首先得有三間瓦房,然后再說“三轉一響”(手表\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由此,自我入伍那日起,二伯就竭盡全力籌措建房事宜。荷花呢?也把建房當作自己份內的事,起早摸黑、忙里忙外,雙手磨掉了幾層皮。她那老實巴腳的哥哥,也幫助伐樹、拉磚、和泥、脫坯,臟活累活搶著干,故落了個“他舅”的綽號。<br> <h5><b>作者海魂(右)與北京戰友蔣燕林合影(1975年秋攝于黃州)</b></h5> 1976年冬,也就是我家新房建起后,二伯受荷花之托,滿懷著無比喜悅的心情,千里迢迢從河南農村來到部隊看望我。<br>老人辛苦勞累了大半輩子,從沒出過遠門,更沒有閑暇游山玩水。我和戰友想帶他到“東坡赤壁”游覽觀光,他搖了搖頭;在家生活艱苦,很少嘗葷,我想帶他到館子里解解饞,他擺手拒絕。<br> 老人開門見山地說:“我來只有一件事,就是把你和荷花的婚事確定下來。” 老人告訴我,他已按農村習俗,和荷花家換了東西,給我訂了婚。<br> “不經我同意,咋能訂婚呢?”我大驚失色,簡直要跳起來。<br> “你不同意,為啥給人家寫信!”二伯一直很寵愛我,小時候我和二母犟嘴,他總護著我。這次,因為我不同意和荷花的婚事,老人真的動了肝火。他瞪大眼睛,厲聲地訓斥我。“論人才,論條件,荷花那一點也不比你差。你有啥理由不同意人家?”老人還可憐巴巴地求我:“駐隊的公社寇書記說了,只要你同意,馬上發展荷花入黨。求你同意吧!”<br> <h5><b>我是軍分區機關打字員(1976年秋攝于黃州)</b></h5> <p class="ql-block"> 我看得出,為了讓我同意和荷花的婚事,老人使出了渾身解數。我喃喃地說:“那你咋不讓荷花和你一起來呀!”老人說:“荷花原打算一塊兒來的,后因怕影響你的工作,才沒有來。”當時我想,若她能一起來部隊的話,我倆的事兒許會有一個不同的結果。</p><p class="ql-block"> 首長戰友十分關心我的終身大事,紛紛找我談心:要我“權衡利弊,快刀斬亂麻。”</p><p class="ql-block"> 老人呢?坐臥不安、寢食不香。在幾經“談判”的情況下,向我發出了最后通牒:“中,還是不中,你說句話,我得趕緊回家給荷花信兒哩。”</p><p class="ql-block"> “不中!”我咬了咬牙,以平生最大的決心和勇氣,最終迸發出了這兩個字。</p><p class="ql-block"> 為什么這么無情無義呢?我想,城市的男孩兒把農村的好姑娘都娶走了。難道農村的男孩兒,就不能找個城市姑娘做老婆?我是剛入伍的一名“準城市人”,我不甘心,我要爭取,我要努力!</p><p class="ql-block"> 二伯聽了這句話,雙手捧頭,幾乎暈了過去。第二天,老人就哭泣泣地返回了家鄉。</p><p class="ql-block"> 臨別時,二伯告訴我:“你知道不知道,你上高中的名額是荷花讓給你的呀!”</p><p class="ql-block"> “啊!”我驚愕地叫道。心想:“怎么會這樣?豈不是在我忍疼割愛的傷疤上又撒一把鹽嗎?”</p> <h5><b>作者和戰友秀金(右)與二伯留影(1976年冬攝于黃州)</b></h5>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br><h5><b> 那天晚上,隊委會在荷花家的茅草屋開會,研究推薦誰家的孩子上高中。<br></b><b> “荷花是個閨女家,終究是人家的人。上高中的指標,讓給春兒吧!”荷花她娘是生產隊的貧農代表,也是隊里的“管得寬”(六\七十年代的“管得寬”,就像時下的“志愿者”一樣,是一個時髦流行的稱謂。俺縣有個著名的“管得寬”叫陳想,曾出席過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她說出了隊委會成員欲言又止的話。<br></b><b> 在里屋“旁聽”的荷花也插言道:“讓春兒去吧!他聰明好學成績好,比我有前途。”就這樣,荷花毅然放棄了上高中的機會,把上高中的名額給了我。<br></b><b> 那年頭,上高中不需要文化考試,須從表現好的貧下中農子女中選拔推薦。二伯(養父)是生產隊保管員,參加了這次推薦誰上上高中的“重要會議”。他讀過幾年私塾,能打會算認得不少字,深諳文化知識的份量。他蹲在門后,耷拉著頭,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地抽煙。然而,他的內心卻七上八下亂撲通,就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一樣。<br></b><b> 全生產隊有十幾名應屆初中畢業生,僅有兩個上高中的指標。隊委會醞釀推薦出了三個候選人:玫瑰、荷花和我。玫瑰,聰穎漂亮,是初中女子籃球隊員,屬特招對象;且爸爸是公社書記,爺爺和媽媽是大隊干部,毋庸置疑全票通過。剩下我與荷花,二者須一上一下。究竟我倆誰去上高中呢?我和荷花的家長都是會議成員,彼此面對面的坐著,參會的人你瞅瞅我,我瞄瞄你,誰也不愿開腔說話得罪人。沉寂之中,荷花娘倆快人快語主動讓出了指標,讓會場緊張的氣氛迅疾緩和下來了。人們都為她們投去了贊賞的目光。</b></h5><h5><b> 二伯更是感激涕零,不知如何是好!</b></h5> <h5><b>作者海魂(右二)與戰友王紅專(左一)郭成儒(左二)任少亮合影(1977年3月攝于黃州)</b><br></h5> 那次,二伯到部隊與我商榷婚事,是老人家第一次出遠門,也是最后一次出遠門。 “我對不起荷花,更對不起已經去世的二伯呀!”<br> 幾天后,我接到了荷花的一封長信,信中歷數了她為我做出的巨大犧牲,毫不客氣地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br> “荷花呀!你罵得好!只要你解恨解氣,你盡管罵我打我,甚至千刀萬剮我,我都無怨無悔。”我捫心自責,仰天長嘆。<br> 1978年農歷臘月二十,我首次踏上返鄉探親的路程。幾年前,我穿著兩個口袋、又肥又大的戰士服,從家鄉去到部隊;四年后,我穿著四個口袋、挺括合體的軍干服,從部隊榮歸故里。可想而知,我該有多么的激情澎湃呀!<br> 綠皮列車像長龍一樣,從武漢出發向北方疾駛著。車輪在快速旋轉,我的心情早已迫不及待飛回了家鄉!<br> 幾個小時后,列車馳過雞公山,車廂內霎時有了些許寒意。然而,車廂內的鄉音和家鄉人粗獷身影,使我感到無比的激動和溫馨。在漯河火車站下車后,我改乘了去縣城的小火車,“哐咚哐咚”地朝家鄉方向移動。此刻,我想起了接兵排長饋贈家鄉的名言:“舞陽縣三件寶,水苦面黑火車小。”哈哈,果然名副其實呀!<br> 在縣城下小火車,恰巧碰到鄰居孟旺叔叔拉貨。他趕著滿載的馬車正要回家,我立即迎上去坐到了馬車上面。<br> <h5><b>作者海魂(右)與初中同學趙喜民喜相逢(1978年12月5日攝)</b></h5> 馬車上,叔叔不住地給我介紹家鄉的變化。他的每句話,都引起我莫大的好奇和新鮮。他說:“你當兵后,荷花為你家可做了不少事呀!......”他揚起長鞭,在空中炸了個響,馬兒抖起精神,跑得更歡了。旺叔叔深沉地望著我:“春兒,說老實話,你不該和荷花退婚,她可是咱隊的好姑娘啊!”<br> 自和荷花退婚后,我一直處在深深的自責之中。踏上返鄉的路程,我還在思索著與荷花見面時的難堪情景。旺叔叔的一番話,更使我感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難道她真的會象她信中說的那樣,潑我一頭大糞嗎?即便是這樣,我也決不還手,罵不還口。<br> 大約個把小時,我們在公社駐地下了公路,很快回到了生我養我的村子里。村東頭,生產隊的桃樹園旁邊,矗立著一幢青磚紅瓦房。這就是我的家,是二伯和荷花他們,還有鄉親們處心積慮、千辛萬苦為我建起的新家。<br> <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的農村,還相當守舊封閉,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由于桎梏的計劃經濟,有相當部分人連縣城都沒去過。那年月,一旦有人從部隊或城市回到家,鄉鄰們就會像辦喜事一樣,絡繹不絕地前往看望問候。</p><p class="ql-block"> 從上午十時起,我家的小院子人頭攢動,送走了一撥又一撥。屋內屋外都是人,男的女的老人和小孩,有坐的有站的。我不住地給來往的鄉鄰續茶遞煙,給小孩子們分發糖果。同時,象新聞發言人一樣,收聽、接納、歸類、分析和回答眾人七嘴八舌提出的各類問題。兒時好伙伴順成、凡勤、套兒,自始至終地陪伴著我,幫忙招呼來來往往的人們。看得出來,他們也非常高興和激動。</p> <h5><b>荷花(化名)和她的兒女(1988年冬攝)</b></h5> <p class="ql-block"> 夜晚十一點多,我出門送客人,發現房后樹影下有個人在徘徊。憑著“參謀六會”對地形和物體的判斷分析,我斷定對方是個女性,且不是別人,而是荷花。于是,我大步流星地向她走去。也許心有靈犀一點通,也許軍人身姿與眾不同,也許彼此有某種心理感應,她徑直迎了上來。</p><p class="ql-block"> 月光下,我看到花兒長高了,芳姿更豐滿俏麗了。她那雙閃閃發亮大眼睛在凝視著我,就像兩把鋒利的箭刃,讓我不寒而栗。</p><p class="ql-block"> “荷花,你怎么在這兒?”</p><p class="ql-block"> “我來看你,因你家人太多,我在這兒等了很久啦!”荷花兒依偎著路邊一棵榆樹,微低著頭,兩手不停地扯著自己的衣襟。</p><p class="ql-block"> “你不該來看我。我該先看你,向你作檢討。”</p><p class="ql-block"> “你剛回,忙得很!我該先看你。”我感覺,她的話是發自內心的。</p><p class="ql-block"> “荷花,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受委屈了!”面對善良的荷花,我簡直無地自容,“荷花,你打我罵我吧!”</p><p class="ql-block"> “春兒,甭說了。信中寫的都是氣頭上的話,事兒過去了,就算了。”荷花反倒安慰起我來。她的善良、大度和寬容,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p> <h5><b>作者海魂(左)與洛陽戰友張留斌合影(1982年秋攝于黃州)</b></h5> “這次探親,多長假期?有空兒到我家坐坐。”荷花仍象我當兵前那樣,講的每一句話很顯得很溫柔、很親切,讓我很感動。<br> “一個月假期。我明天就去你家看奶奶。”按農村輩份,荷花她娘我喊奶奶。<br> 在探親之前,我曾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讓荷花當眾羞辱我、罵我,甚至拿棍子追打我。就在見面的當兒,我還心存余悸和戒心。然而,荷花她君子不記小人過,出乎意料之外的熱心話語,讓我的擔心和害怕跑得無影無蹤了。 <br> “這房子是你幫助蓋的。”我指著我家那三間瓦房說:“我知道,為了蓋這所房子,你出力流汗脫了幾層皮。”<br> “你在家的時候,因為沒有地方住,今兒住東家明兒借宿西家,到處跑著打游擊。現在長大了,應該有個自己的窩兒了。”<br> “你本該是這所房子的主人。可是...我...”<br> “我是打算做這所房子女主人的。但是我沒有這個福份...”她顯得有些悸動:“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當然,喜歡一個人不等于能得到一個人。”<br> 我說:“聽說你已經結婚了?祝你們生活得幸福!”荷花的愛人是我下屆的同學,高中畢業當了大隊民兵營長,是個聰明能干的好青年。<br> “你回來探親,是不是要解決個人的事兒?希望你能找到一個漂亮心儀的姑娘,希望你過得比我好!”<br> “謝謝你,荷花,真的要好好謝謝你!”<br> <h5><b>作者海魂(右三)與戰友吳明建(左一)張留斌(左二)及雷達部隊戰友合影(1982年秋攝于黃州)</b></h5> <p class="ql-block"> 我和荷花談興正酣,一道手電光劃破夜空,一個人朝我倆走來。我知道,他是鄰居家山叔,村里一位精明的中年人。看到有人走過來,荷花說了聲“我走了!”即刻兒消失在夜幕之中。</p><p class="ql-block"> “舊情難忘,愛火又燃!”山叔的手電光朝荷花遠去的方向晃了晃,然后在空中繞了幾個圈,沖著我笑哈哈地說。山叔閱歷頗深,說話風趣幽默,入木三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按原計劃拜訪了荷花的母親及家人。老人家是個開明大度的人,她笑著說:“你回來了?”我向老人家表示了深深的歉意,請她們予以原諒。“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就這樣,我和荷花之間的恩怨情仇徹底解除了。</p><p class="ql-block"> 一位將軍在回憶錄中寫道:“自己視國家為家,視百姓為父母,戎馬倥傯赤膽忠心,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國家和人民的事情。一生僅有一件憾事,就是進城后,不該拋棄與自己患難過的糟糠之妻。”</p><p class="ql-block"> 半個世紀過去了,我之所以把這段“愛情”寫出來,公諸于世,也算是對荷花的“懺悔”吧?!蕓蕓眾生的我,雖碌碌無為但未曾做過啥"虧心事",可我卻辜負了荷花的真心真情真愛,無疑也成了此生最大的遺憾和內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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