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報道說,法國弗拉芒維爾核電站三號機組(簡稱FA3項目)即將投入試運行。<br>FA3項目啟動的前兩年,芬蘭奧爾基盧奧托Olkiluoto 核電站三號機組(簡稱OL3項目)就已在建了。<br>OL3項目2005年破土動工,原定2010年開始商業運營。因多次工期延誤和預算超支,直到2023年4月16日才開始正常發電,前后工期持續了整整18年。<br>2007年9月,FA3項目開建,計劃五年后投入運行。無獨有偶,由于各種困難(焊縫有缺陷、混凝土板需要加固、福島核災難后標準收緊等),工期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迄今整整17年過去了。 這兩個歐洲第三代壓水堆核電站(EPR)建設項目的承包商都是法國公司,OL3項目為阿海琺公司(AREVA),FA3項目為法國電力公司(EDF)。不僅工期拖延,而且成本也遠超預算,OL3項目為預算的三倍,FA3項目更是翻了六番之多。<br>FA3項目開建兩年后,由中國廣核集團公司(中廣核)與EDF共同投資設立并負責建設和運營的中國廣東臺山(簡稱TSN項目)一號和二號機組也相繼破土動工。期間,也因預算問題一再增加影響了工期進展。之后,又因為核電站系統性能驗證延期,投產期推遲至2017年。盡管如此,一號和二號機組還是于2018年12月和2019年9月先后投入運行,超過先期建設的OL3及FA3項目,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正式商業運營的EPR。 2008年起,我被調至法國核電出口工程和咨詢公司(SOFINEL)。之后的十年間,我分別參與了OL3項目末期、FA3項目后期、TSN項目全程以及HPC項目前期(Hinkley Point C英國欣克利核電站)的設計管理和協調工作。<br>SOFINEL是由AREVA和EDF合作建立的設計公司,AREVA擅長核島技術,EDF專于常規島及輔助廠房。一直以來,AREVA想取代EDF,獨立承包核電站設計和建設項目。但是,土建及常規島及輔助廠房始終是AREVA的短板,故而難以如愿。幾十年來,這兩家公司在核電建設上“抱團取暖”,誰也離不開誰,可以說是一對“歡喜冤家”。<br>2000年,德國政府決定淘汰核電,并逐步關停本土所有的核電站。一年后,原法馬通公司(Framatome)將西門子公司關停的核電設計部門悉數納入“麾下”,并更名為AREVA,并竭力斡旋承包下了OL3項目。原西門子核電部門承接了OL3項目的設計,土建、管道、通風、電氣等均采用了德國核電工程編碼系統。<br>兩年后,FA3項目啟動。同為EPR,SOFINEL決定移植OL3項目的設計數據。然而,FA3項目采用的是法國核電工程編碼系統,移植過程中編碼系統的轉換十分繁瑣。當然,最耗費人力和時間的還是圖紙和計算,幾乎全部重做。<br>EDF核電設計院計算中心為OL3項目及FA3項目常規島提供應用軟件以及三維設備元件目錄,全程跟蹤管理和技術支持。 作為世界五百強企業,EDF并非浪得虛名,公司內部管理分工明確,各司其職,不得逾越。在具體工程項目中,這種管理有時會顯得過于死板,不能及時滿足工程部門需求。計算中心的軟件管理為單相循環:客戶>管理部門>開發部門,反之亦然。然而,走這么一個程序十分耗時,法國人辦事本來就拖拉,一個小小的改動往往要周轉一個多月,根本趕不上工程部門臨時需要。等軟件到位,工程部門早已進入下一輪工作。<br>曾聽說過一個真實的笑話:因等候計算中心更新軟件,一個設計人員沒法在規定時間交付設計結果,隨后匆匆忙忙地度假去了。一個月過后回到辦公室,他和經理都忘記了這事,直到年終匯總時問起,事情已然過了半年之久!<br>還在履行EDF短期合同那會兒,我開發過三維應用軟件。當時一位同事“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凡事要慢慢來,編程完畢不要急于交付軟件,擱置一段時間后再審視,肯定還會有新的發現和想法。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可是工程部門亟需的應用軟件等不起呀!軟件轉交管理部門后,測試、驗證、打包等還得耽誤好些日子,要是趕上具體負責人度假去了,那更是急驚風碰著個慢郎中了。管理部門里個個都是“大爺”級人物,他們劃下的“紅線”容不得半點逾越,否則絕沒好果子吃(見拙篇《職涯歸屬-核電》)。<br>正式受聘計算中心EDF工程師以來,我先后轉過兩次崗,分別擔任過三維設計及管道計算部門經理一職,負責工程應用軟件的人員培訓、維護及開發。當時,N4項目(第二代核電站)三維模型的土建部分進入數據轉化和后期管理,我開始和中廣核有了初步接觸。<br>2000年,在EDF及Framatome的協助下,中廣核開始研發新型壓水反應堆,即CPR-1000項目。該項目屬于第二代核反應堆,以90年代進口的法國 M310 反應堆為基礎,通過改進以達到1,000兆瓦凈發電量和60年設計壽命。雖然CPR-1000項目沒能付諸實現,但為中國自主開發的第三代核電站華龍一號提供了雛形。 2006年7月應中廣核邀請,我來到位于大亞灣核電站專家村的計算中心,為相關人員做了一次CPR-1000項目三維建模的講座。和我一同抵達的還有AREVA的CPR-1000項目經理杜維諾,他負責介紹三維模型的設計和管理。<br>中廣核計算中心成立時間不到兩年,主任是不到40歲的清華大學王博士,技術總監羅工是廣東本地人。計算中心清一色不足30歲的年輕工程師,約有80人。王博介紹說,所在部門還在不斷招聘中,估計到年底人數將遠超百人。<br>講座一周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圳速度。計算中心的年輕人們除了白天上班,晚飯過后像事先約好了一樣,會一個不拉地回到辦公室,不到夜里九、十點鐘都不走人。王博告訴我,CPR-1000項目三維建模正進入關鍵期,他們必須在規定期內完成所有數據的輸入。王博說,現在計算中心亟需汲取先進的技術和經驗,早就聽說EDF有我這么一個專家,慕名已久,十分期待能從這次講座學到寶貴的經驗。<br>這幫年輕人的進取精神和王博的誠懇謙遜感動了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有問必答,傾囊而授。<br>講座結束后,王博專門把我請到辦公室,很認真地說,他向領導匯報了這次講座情況,得到集團高層的重視。隨即話鋒一轉,他說我更適合擔任計算中心主任這個崗位,問我愿不愿意加入他們團隊。王博猝不及防的問話讓毫無思想準備的我一時語塞,只能報以尷尬的微笑,不置可否…。<br>也許這次講座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半年過后,中廣核再次向我發出回訪邀請。這次,EDF計算中心主任約翰諾與我同行。 僅僅只過了六個多月,中廣核計算中心有了不小的變化:人數明顯增加了不少;幾個中層管理已經調離,王博也“蠢蠢欲動”,說是將進入公司管理層。不知道誰將接替王博,也許會“空降”,聽說這方面也挺講究“院校出身”。<br>羅工帶領幾個技術骨干埋頭苦干,已初步完成了三維模型。現在計算中心亟待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合理地應用和管理數據。<br>近幾年,EDF開發了一個CAO2000系統軟件,初步完善了工程數據管理系統。然而,計算中心主任比阿特麗斯思想有些固化,缺乏長遠規劃眼光,導致該系統投入使用后反饋不佳:數據架構復雜,人機界面冗贅,只限于內網運作…。這次回訪中廣核計算中心,我們只對CAO2000系統做了一個簡單概括,而重點放在介紹更具前瞻性的產品壽命周期管理(PLM=Product Lifecycle Management)概念。<br>PLM管理理念給了計算中心很大啟發。回訪之后,羅工一直保持著我的聯系方式,時常會給我發郵件,咨詢相關方面的信息。<br>緊接FA3項目之后,2007年11月,TSN項目項目正式啟動。AREVA承接了為期 15 年的合同,負責開發核島(包括反應堆)和供應燃料,并提供技術轉讓和工程服務。<br>TSN項目設計工作分作三地進行:核島由德國法蘭克福的AREVA分公司負責;常規島則交于巴黎的SOFINEL;最終所有設計數據匯總于深圳中廣核。此外,中廣核還將向SOFINEL派遣一個60多人的團隊,同步參與SOFINEL的TSN項目。<br>SOFINEL總裁勒讓德曾任EDF核電設計院院長,對我的情況比較了解。CPR-1000項目期間,我為他翻譯過PPT文案,還為他接待中方代表團當過翻譯。應該是涉及中國項目的緣故,勒讓德向TSN項目經理福內(原EDF核電設計院研發部主任)推薦了我。沒過幾天,福內找到我,要我參與TSN項目技術協調工作。調動手續辦理得出乎意料迅速,新年伊始,我來到剛成立的TSN項目協調部。 這一年,SOFINEL運作頻率達到峰值,三個核電項目同步進行中:OL3項目收尾階段、FA3項目詳細設計以及TSN項目初期設計。<br>我進項目協調部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編纂三維建模設計規范。實際上,OL3項目及FA3項目均有相應的設計規范,分別由AREVA核電部門和EDF核電設計院編纂。究竟采用哪個項目的設計規范,誰也說服不了誰。福內一拍腦袋說,合二為一,全部重寫。<br>按理說,這編纂工作應該交給各技術部門。然而,時間緊任務急,福內“趕鴨子上架”,把這“燙手山芋”交到了我手上,還一再關照:務必協調好各相關技術部門,既要保持FA3項目設計原則,還得融入OL3項目的合理部分。<br>涉及到OL3項目,免不了要和AREVA核電部門打交道。這一塊的協調工作最不容易,我徹底領教了德國人的嚴謹:一項規則會反反復復地掂量,修改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搞定了AREVA,最終版本還得交于福內親自審核。說福內摳字眼一點也不為過,有時為了改動幾個用詞,就要重新寫一稿。福特說這是要避免用詞重復,法國人在這方面比較講究,讓我不由得想起語文老師常說的“文學美”來。“功夫不負有心人”,近兩個多月努力過后,我終于完成了三維建模土建、鋼結構、電氣、通風、管道五大部分的設計規范手冊。<br>不久,福內帶著我們協調部成員一起參加了在德國法蘭克福召開的項目協調會議。我第一次領教了德國人的工作效率:從踏進會議室起就被“關”在里面,十個小時的馬拉松式會議,就連午飯也是簡單的送餐。一桌子圍著三十來號人,按照會議順序匯報進程,即便完事也不得擅自離開,因為隨時會被點名咨詢。 我被點到時天色已晚,問及三維元件目錄中有無中國國產標準型鋼。出于成本和貨源的考慮,中廣核提出要在TSN項目中采用國產標準型鋼。迄今為止,SOFINEL所有核電項目中,土建、電氣、通風、管道、鋼結構組件參照的都是歐洲標準。采用國產標準型鋼,只需引入新的三維元件目錄即可。關于這事,我可以咨詢計算中心的羅工,如果可能,直接從他們那兒索取元件目錄數據。<br>面臨的關鍵問題是:從FA3項目移植而來的三維模型中,鋼結構都必須根據型號和強度更換相對應的國產標準型鋼,除了結構計算外,還要根據其截面變化重新研究空間兼容性,工作量難以預估。項目負責人聽完直皺眉頭,躊躇片刻后決定讓我先做一個可行性調研。<br>中廣核計算中心效率很高,很快通過電郵把國產標準型鋼文件發給了我,告訴我:AVEVA北京分公司擁有國產型鋼元件目錄數據包。<br>好些年前,我和英國AVEVA公司亞洲區代理張凱文有過通訊來往。沒想到,當年香港一個小小辦事處如今拓展成了分公司,還遷去了北京。聯系凱文后,答復說分公司的確有,待他上報公司高層后會給我一個報價。<br>有了國產標準型鋼文件,開發元件目錄數據包并不是難事,EDF核電設計院計算中心也具備這樣的實力。只是得等上至少一年半載,根本趕不上項目設計進度。在等待凱文回復的這段時間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做可行性研究:先根據對應型號和強度選定可更換的國產標準型鋼,然后根據截面尺寸的變化研究占用空間。前者難度不大,后者則涉及到更換型鋼后占用空間變化可能對其它設施(管道,土建等)帶來的不兼容。<br>北京凱文那邊很快給了回復,國產型鋼元件目錄數據包報價不低。我將結果寫入了可行性報告,同時將這方面的相關信息知會了羅工。<br>可行性報告交上去后猶如石沉大海,AREVA項目負責人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議事日程上。一次協調會議上,我順便問了一句方才得知:中廣核方面決定購買AVEVA北京分公司的國產型鋼元件目錄數據包,自行重新設計TSN項目三維模型中的鋼結構。 一晃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TSN項目SOFINEL團隊人員陸續都到位了。<br>應AREVA要求,SOFINEL為TSN項目設立了一個新的管理部門:信息管理中心(IMS)。AREVA還專為IMS委派了一名經理達南。達南畢業于巴黎理工學院,這是法國一所頂級的工科院校,集中了法國的精英學子。然而,過于固化的培養模式一定程度上局限了這些精英的管理思維,如之前提到的計算中心主任比阿特麗斯以及TSN項目經理福內。相比較之下,達南情商在線,相對謙和通達,不過有時固執起來,即便說破天也無濟于事。好在我只是負責IMS部門和工程設計部門之間的協調,不涉及項目決策,與達南還算相安無事。<br>實際工作中,最讓達南頭疼的就是處理中廣核設計團隊的關系。 <br>中廣核派至SOFINEL參與設計的人員幾乎為清一色的年輕工程師,均不滿30歲。領隊的是中廣核土建研究所的朱總工程師,四十出頭,看上去人有點瘦弱。也許是王博和羅工的緣故,所有人都知道我,尤其是朱總。我第二次造訪深圳時,曾經和時任土建研究所所長的朱總夫人開過一次會。<br>這些年輕工程師們被分配到土建、管道、電氣及通風等部門后,馬不停蹄地投入了設計工作。<br>三維建模中,土建部分每完成一個樓層的設計,就必須由IMS負責數據打包交付深圳的設計團隊。AREVA原計劃直接采用FA3項目土建分層模式,沒想到數據打包時遇上了麻煩。FA3項目為EDF核電設計院負責,沿襲了N4項目以層高為標準的土建分層模式。根據TSN項目實際施工要求,澆筑樓層墻體時,必須預留上層鋼筋孔洞布置,分層必須考慮到上層一米內的樓板、墻體等。朱總在協調會議上一再強調其重要性,并給IMS部門提出相應的要求。AREVA不擅長土建,達南更是一竅不通,不得不把“皮球”踢給了協調部。 TSN項目土建部門管理人員均來自EDF核電設計院,整體實力雖比不上FA3項目,但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通過反復協調,土建部門重新調整了設計步驟,才基本解決了這個棘手的問題,達南這才如釋重負。 <br>緊接著,第二個讓達南“抓耳撓腮”的問題接踵而至:中廣核方面提出要求開放核島的所有相關文件。核島設計是AREVA絕不外傳的“家傳法寶”,之前在廣東大亞灣及嶺澳核電站建設中,中廣核也曾提出類似要求,皆石沉大海。在TSN項目合同中,明確注明了外資方“全面技術轉讓”,中廣核要求合理合規。但達南職權有限,對“全面”二字不敢朝深處理解,因為公司方面有無“紅線”,他亦無從得知,只能拖得一時是一時。<br>作為AREVA的TSN項目對接,達南模棱兩可的態度讓中方人員頗感不適。看得出來,中廣核給朱總的壓力也不小,他不止一次跟我提起此事。然而,這涉及到項目合同的履行,已遠超我的職責范圍。依我的經驗,只能通過中廣核和AREVA高層協商解決,再怎么“逼”達南也無濟于事。<br>說實在的,在核電建設技術交流方面,中廣核表現要大度得多。當年大亞灣電站安裝穹頂,采用的是法國常規對接技術,既費時又費工,技術要求還特別高。通過實踐,中廣核建設人員自行摸索出一套穹頂整體吊裝技術,簡單易行,大幅度地節省了工時。很快,這一中國技術就在OL3項目和FA3項目中得以應用。<br>事實上,讓達南倍感頭疼的是中方人員對設計進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敦促。我和幾個年輕工程師閑聊時了解到,中廣核管理層轉崗頻繁,“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全部推翻重來。為了趕進度,員工們不得不加班加點,這都成了家常便飯。“習慣成自然”后,SOFINEL相對閑散松弛的工作氛圍反倒讓他們頗感不適,感覺“閑”得有點“手足無措”了。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緊繃的工作節奏和方式無形中給周邊的法國同事帶來了壓力。 一段時日后,土建部門進入詳細設計。FA3項目的常規設計步驟:先從三維模型中導出土建二維圖紙數據,然后通過轉換軟件導入AutoCAD出施工圖。AVEVA三維設計軟件的主要用戶原為化工和能源產業,如煉油廠、海上平臺等,管道及鋼結構設計為其強項。近些年來,在EDF一再敦促和要求下,AVEVA才增加了土建模塊,然而制圖部分尚未及時跟進,短期內滿足不了施工要求。關于這方面,我在深圳的兩次講座中都提到過。但是,SOFINEL的中方人員似乎并不知情,估計來時匆忙,沒能及時溝通和了解吧。<br>國際上,AVEVA公司三維軟件專業涵蓋面廣,數據萃取及轉換功能齊全,是一款知名的三維工程設計軟件。八十年代,EDF首次引進這款軟件,用于第二代N4核電站的設計。當時,CADCenter(AVEVA前身)公司剛成立不久,沒有土建模塊,土建部分只能用立體幾何體拼湊。AVEVA成立并上市后不久,購買了EDF自行開發的軟件,增設了土建模塊。此后十來年里,土建模塊的制圖功能也得以不斷更新升級,與AutoCAD的兼容性日臻完善。三維工程設計軟件的主要功能是空間維度的布局和管理,AVEVA是業界的翹楚。<br>TSN項目采用了EDF核電工程編碼系統,從而三維建模得以直接從FA3項目移植。移植過程中,中方人員提出一個問題:核島中心點為三維模型的參考坐標,而第一機組核島中心并非設在原點,是出于何種考慮。<br>這個問題提得非常有意思,TSN項目設計團隊絕大多數人都回答不上來。雖說FA3項目只有一個機組,但遵循了N4項目的設計原則。N4項目為雙機組,從左至右排列。九十年代,一些工程計算軟件不適用于負值坐標。為了規避這個問題,不得不將第一機組核島中心從原點移開了一定距離。<br>隨著各類軟件的升級換代,這么做顯然已沒必要了。然而,如果把第一機組核島中心重新移至原點,那么所有的土建、管道、通風、電氣等都必須作相應改動,工作量非常之大。出于這個原因,FA3項目才延續了原來的設計理念。 TSN項目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中廣核在SOFINEL的工程師也在輪換,有的待一個月走人,有的待得稍長一些。朱總只待了三個月就被匆匆召回,中廣核土建所的確離不開他。臨走時,朱總來向我告別,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覺得我回國發展應該更有“用武之地”。對朱總“含蓄”的邀約,我只能報以歉意的微笑,不置可否。<br>在朱總之前,AREVA技術總監杜維諾就私下里找過我兩次。AREVA一直在為TSN項目物色一個既懂工程設計又掌握核電知識的工程師派往中國。杜維諾認為我就是最佳人選,而且還沒有語言障礙。AREVA開出的條件相當有誘惑力,不能不說我確實有些動心。<br>對于AREVA,我之前還是有所了解的,傳說該公司大多數工程師畢業于精英學校,“進取心強”,于是彼此防范。但凡涉及“危及飯碗”相關的事,一概諱莫如深,不太好合作,這次通過TSN項目,我有了切身的體會。我既接受不了AREVA的人事關系,又沒有勇氣去和中廣核年輕工程師們拼“卷”,思來想去后,覺得還是留在EDF安享其“閑”吧。<br>兩年多時間一晃而過,TSN項目人員交流合同到期,中廣核的工程師們陸續回了深圳,設計工作進入掃尾階段。與此同時,英國HPC項目正式進入籌備階段,EDF為合同簽約方,于是將我調至HPC項目IMS部門,負責技術協調和管理工作。<br>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北部太平洋的近海地震,造成福島第一核電站電源故障,核島機組失去外部供電,只能啟用應急柴油發電機。隨即引發的海嘯,淹沒了位于地下的應急柴油發電機組,電源一斷,反應堆冷卻水系統停擺,最終導致大量放射性物質泄漏,造成前所未有的特大核事故。 福島事故對全世界的核電行業造成前所未有的負面影響,HPC項目無疑也受到波及。從福島核電事故汲取教訓,第三代壓水堆核電模型采用了改進措施:在反應堆底部增設了燃料儲蓄池,防止冷卻水系統停擺造成的堆芯融化泄露。<br>所幸在三維模型中,這個改進對整個核電站結構沒有太大的變動。<br>HPC項目遇到的一個最大問題是三維模型的參照坐標。不知道是否和英國交通規則有無關系,HPC項目雙機組從右至左排列,恰與TSN項目相反。這么一來,百分百地移植TSN項目三維模型就產生問題了:雙機組中間的部分輔助設備為共享,設計中諸如管道等設施為左右對稱設計。左右倒置后,順序變了,原有對稱結構的三維模型就不適用了。<br>雖然,英國核電產業不如法國成熟和發達,但在HPC項目上英國方面卻十分“傲嬌”。英國人在確定機組左右順序的商討中,絲毫不愿讓步,讓法國人徹底領教了他們的執拗。<br>在HPC項目的人事招聘上,英國人亦謹慎審核,大有“徹查三代”的風范。鑒于我在FA3項目和TSN項目中的表現,我被EDF首推為第一批赴英工程人員。<br>數月過去,第一批EDF工程師已落地英國,我還一直在“翹首以盼”。英國核電行業密級如此嚴苛,我未能被聘用,猜想是原中國籍的緣故吧!數年后,我的猜想得以印證:中廣核在HPC項目中原持有的20%融資股份被退回,徹底從英國核電行業出局。<br>派往英國HPC項目的EDF工程師反映,那里的工作環境的確不同于法國。根據項目保密條約:HPC項目所有電腦主機都不設U盤及光盤插口;工作人員離開辦公室時,桌面上不許留有任何紙張,哪怕一張小紙片都不允許…。諸如此類,讓平時浪漫慣了的法國人很不適應。<br>TSN項目以來,我已在SOFINEL工作了近五年。既然參與不了英國HPC項目,那么我就只能另謀高就了。 恰逢此時,EDF總部的PLM項目經理輾轉找到了我,讓我參與項目技術咨詢和監管。PLM項目在法國的汽車、飛機等制造行業雖得到普遍應用,但用于核電行業,在法國乃至全球都屬于先例,想必很有挑戰性,于是我欣然應允。<br>我離開SOFINEL不多久,AREVA就將負責建造反應堆和生產燃料的部門分離出來,單獨成立了NEW NP子公司。沒多日,NEW NP被納入EDF。為了讓人們忘卻與AREVA名稱相關的質量問題、預算超支和工程延誤,EDF為這家子公司用回了之前的名稱:法馬通(Framat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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