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靖邊往事之賣春聯

大漠驕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在靖邊縣原汽車站的馬路邊上，有一排鐵欄桿，每年冬天進入23日，這里就異常的火爆，各種各樣的年貨擺滿了這一片的道牙。這些鐵欄桿上掛滿了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春聯，那個時候春聯全部都是書寫的，只要是靖邊縣的會寫毛筆字的。能進入靖邊縣書法協會的人，在那個年代，大多數都在這個地方擺過攤，賣過對聯，我也在這里掏了學生時代的第一桶金。 那時候師范類學校都開設書法課，三筆一話是必須達標的課程，我上學的第一年就選修了書法課，每天堅持練習。每天一張麻紙，一張麻紙六分錢，而一張宣紙最低三毛錢，中國古代的文房四寶筆墨紙硯，在學生時代筆是毛筆，硯是碟子或者碗或者是一個塑料墨盒，也有銅制的墨盒，那是比較高級的用品，紙是報紙或者麻紙，直到學了很長時間以后。我才知道了紙是宣紙，那是我們舉辦書法展的時候才能奢侈一張的，墨汁是華山牌墨汁，一大桶二元錢，打開蓋子，那墨的臭味迅速彌漫在教室里，我也曾經試圖找到各單位的報紙，終究因為連一個單位的人都不認識而放棄了這樣的念頭。 當我知道毛筆是用羊毛做的時候，我確實在放寒假的時候，回到家里，光明正大的薅了一把家里的山羊毛，剁了一根沙柳棍子，綁在一起，用來練字和寫春聯。而爺爺買回來糊窗子的麻紙到了換窗戶紙的那一天，已經讓我揮霍一空，這次，爺爺沒有批評我，而是笑呵呵的說，我們家終于有了寫春聯的人了。 賣春聯有使用墨汁的，但是因為天氣太凍。墨一下子干不了，就有人發明了一種用金粉或者銀粉寫春聯的方法，果然，用金粉寫的春聯，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閃閃，耀眼燦爛。但是這種調試使用的是汽油加清漆，當我第一次把金粉倒進水里的時候，無論倒多少金粉都漂浮在水面上，我以為自己使用了假金粉，直到后來才發現，我的無知和可笑。這些金光閃閃的春聯看上去耀眼燦爛，但是那刺鼻的汽油味兒，讓你根本受不了。那個時候，沒有人戴口罩。假如有，我估計也戴不起。 在汽車站附近，有一條批發各種各樣貨物的街。其中有一家優惠紙行，專門是批發各種各樣的紙的，寫春聯的紅紙從五毛到一元不等，因為厚度不一樣，每一副春聯可以賣到五毛錢到一塊錢，大一些的二塊錢到五塊錢不等，也有好心人直接給三十五十塊錢，那純粹是幫忙或者恩施，少而又少。除了正式門窗春聯之外，農村人還有寫各種各樣的碾子呀磨呀，豬羊牛馬圈舍廁所，糧倉，燈籠，大門小門，灶馬爺，土神爺，再寫幾個福字，一應俱全。各行各業也因為行業不同而內容不同，理發剃頭洗浴按摩，工農銀商小吃店，郵政交通運輸業，旅社民宿大酒店，包子油條餐飲店，瓜果蔬菜調料店，五花八門的內容。不僅僅是現場寫，還要現場編一副詞，婚喪嫁娶要分開，考驗著這位先生的綜合水平和能力，至于討價還價，算賬找錢識幣那是基本業務，寫春聯其實也是一門百科全書。 記得有一年，我寫了二十多刀紅紙，一刀紅紙是一百張，可以裁四副小春聯，將近一萬副春聯，這不僅僅是技術活，更是體力活，晚上也要加班寫到深夜，第二天還要現場表演，寒冷的北風吹來，有時候連紙都一風吹斷了，刺鼻的汽油味，加上北風蕭蕭，鼻涕根本停不下來！我伸出來寫字的手，哪里經得起折騰，我眼睜睜的看著手背上在寒風凜冽中裂開了一道口子，鉆心的疼。而我依舊不停的吆喝著：“春聯！春聯，現場寫春聯！”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理解了“心憂炭賤愿天寒。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文學作品中的描述，只有你親身體會了，才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直到今天，每年的春聯都是我自己寫，也有人求我一副春聯或者一幅字，我多數時候因為寫的不好而拒絕了，說不清楚什么原因，總感覺心里有些不安和傷感。但凡是我送出去的春聯或者作品，都包含了我無限的敬意和尊重。不管使用的人什么想法，那一刻我是盡心盡力的！每一個字的背后都是我用心澆筑的墨痕。 人生莫過如此，所有的經歷都是成長。與其說是書法是我的愛好，更直接的說，他是我不需要投入太多資金可以變現維持我學業的一個手段而已！是我踐踏了這門藝術，也恕我無能為力！直到后來的后來，我練習書法都使用價格不菲的筆墨紙硯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練的不是字，而是人生！如此好的條件，也都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而荒度青春，因為這樣那樣的借口而沒有靜下心練字，驀然回首，才感覺人生苦短，是應該珍惜當下，踏踏實實的做一次學問，踏踏實實的做一些事情啦！感恩那一行鐵欄桿，感恩瑟瑟的北風，也感恩教給我一技之長和幫助過我的每一位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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