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詩人和小河</p><p class="ql-block"> 詩人從記事起,就深深的愛上了家門前田地間的那條小河。</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自己剛剛能拿起棍子欺負家里的三頭大黃牛,爸爸就把放牛的任務交給了他。于是每年的春夏秋三季,他總是揚著趕牛鞭子,跟著三頭大牛飛快的跑過田間小路,生怕牛吃住路邊人家的莊稼。只要“啪”的一聲,鞭梢在空中炸響,三頭牛賽跑似的爭先恐后的向小河邊奔去。</p><p class="ql-block"> 清晨的小河邊,蘆葦潔凈如洗,小花清芬如縷。河水悠悠歡唱,白鷺翩翩飛翔,小魚自由游弋,螃蟹匆匆橫行??諝庵杏杏州p又淡的白煙,如天空中的白云,絲絲,縷縷,團團,輕輕飄移。</p><p class="ql-block"> 牛們甩著尾巴開始吃草,兩只紅嘴八哥站在牛背上,一會兒歪著頭看看晴天,“呀呀”咕嚕幾句,一會兒又專心的在牛毛里尋找著虱子。這恬靜的美,讓小詩人很想吹首田園牧歌。他撅起了雙唇,呼呼的吹著。不知過了幾個早上,終于吹響了像他爸爸那樣的哨音。那些在河邊洗衣的阿姨們都笑他吹得有腔有調。</p><p class="ql-block"> 于是小河邊的早上,他的口哨聲伴隨著小河清脆的叮叮聲流向遠方。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跟著爸爸學會了吹笛子。于是小河邊的傍晚,他的笛聲伴隨著夕陽、落霞和孤鶩,飄向遠山的深處。</p><p class="ql-block"> 七歲的時候,詩人上學了。家里用拖拉機耕地,三頭牛賣了兩頭。每天早上天剛明,詩人一手拿著書和笛子,一手拿著鞭子把牛趕到小河邊。</p><p class="ql-block"> 詩人匆匆看一眼河水、魚蝦、小花以及對岸的莊稼地,伸鼻子嗅嗅花草的清香,就開始讀書了。他讀“紅掌撥清波”時,想起自己家那幾只鴨,讀著讀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就會背了。他讀“歌聲振林樾”時,想起自己放牛吹笛的生活,讀著讀著就想寫詩了。嘿,老師說絕句要押韻,這首詩怎么不押呢?原來寫詩也這么自由啊。我也會寫:“兒童牧黃牛,河邊有泥鰍。架起三昧火,魚蝦立馬熟。”</p><p class="ql-block"> 書會背了,詩人挽起褲腿,跳進清涼的河水里,一會兒摸魚,一會兒翻螃蟹。那些胖胖的小鯽魚、小河蟹見了他的影,就像見了瘟神,慌慌張張地遠遁。他呢也不是真想逮住它們,只是想捉弄它們一番,看看它們慌慌張張逃跑的樣子罷了。如果真想逮魚,家里有個小魚網呢。</p><p class="ql-block"> 逗一會兒小魚小蟹,詩人再吹會兒笛子。那些挑水澆地的伯伯們夸他笛子吹的好聽。讓他再吹一首。他也不推辭,拿起笛子就吹起了《我的祖國》“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當聽到媽媽喊他吃飯的聲音時,他拴好了牛就飛跑回家。飯后還要上學呢。</p><p class="ql-block"> 寒來暑往。詩人上了初中,上了高中,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他離故鄉的小河越來越遠了,見到小河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后來小河成了他夢里和詩里的常客。多少次他夢見自己站在小河邊看黃牛甩著尾巴吃草,看魚蝦和自己對視,看白鷺忽然從蘆葦后邊飛起;多少次他用詩行寫小河的恬美,農民的勤善,生活的蜜甜,社會的發展。</p><p class="ql-block"> 他成了全省文學界知名的詩人,也在省城安了家,并接來年歲已大的爸媽。小時候的家鄉徹底變成了故鄉。</p><p class="ql-block"> 春去秋來。忽然有一天,詩人的父親無疾而終。按照老人家生前的愿望,要回老家安葬。詩人哭著扶柩而歸。</p><p class="ql-block"> 在村民的幫助下,很快把父親安了葬。墓地就在小河邊自家曾經耕種過的土地邊上。詩人在父親下葬之后,就帶著對小河半生的熱戀,迫不及待的去看望小河。</p><p class="ql-block"> 蘆葦比小時候茂盛多了。小時候東一叢,西一叢,零零落落的又瘦又矮,現在已經連成片,郁郁蒼蒼,長滿了河床。河水呢?清澈的河水怎么不見影了呢?詩人焦急的扒開蘆葦向深處找去。</p><p class="ql-block"> 原先清澈的流水不見了,捉螃蟹的大石坡也不見了,更別提魚蝦和螃蟹了。只見蘆葦深處只有一束水桶那般粗的渾濁的黃稠的臟水無聲地看著詩人。詩人癱坐在混水溝旁邊哭起來。一股難聞的惡臭味像幽靈一樣撲進了他張開的嘴里,逼得詩人無法呼吸、無法哭泣。</p><p class="ql-block">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詩人強撐起無力的身軀,踉踉蹌蹌的離開了惡臭熏人的小河。嗚呼、哀哉,哀哉、嗚呼。這兩個詞在詩人腦海里交替重復,重復交替。讓他想不起該用哪個詩句來形容現在這種失去的痛!父親的離世代表的是生老病死,不得不接受。難道小河像人一樣也會死嗎?如果小河會死,那還有什么不會死的?所謂滄海桑田也不過是一種死亡嗎?那這個星球還有什么是不會死亡的?</p><p class="ql-block"> 詩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兒時的老屋。老屋因由堂哥居住,不時的修繕,看上去雖舊但仍是兒時模樣。閑聊中,堂哥解開了詩人的疑問。原來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們有了洗衣機,不下河洗衣了;安了自來水,不下河挑水吃了;種地收莊稼都用機器,也不養牛了。大人外出打工,小孩到鎮上上學,連豬羊都不養了。井上村杜家弄了個小型養豬場,污水都排到河里。沒人使用的小河就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p><p class="ql-block"> 守孝七天過后,詩人踏上了回歸省城的客車。這七天里他沒想寫過一首詩,也沒想著再去看小河一次。他常常嘆氣,常常想起魯迅的《故鄉》,也常常想起晏殊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l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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