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多夢年華》靈魂的深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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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年度的征兵開始了,六七年底,接兵的解放軍同志已經(jīng)駐進了玉橋公社大院。特別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軍官對楊柳村的走訪,在盼福和青竹心中蕩起層層漣漪。唯有那大腹便便，即將做媽媽的梅巧，只有心若止水，望洋興嘆了。 那還是七年前,他們剛剛考入玉橋初中那年,三年級的兩個男同學(xué)應(yīng)征入伍了。一個是學(xué)生會主席王愛國，一個是五班團支部書記鄭新生。那時，初中生在部隊還是蠻金貴的的呢！他們到部隊不久，給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寫了封信。為此，校長王殿英，還專門在全校師生大會上講了這件事。 “同學(xué)們，我們學(xué)校的王愛國、鄭新生兩位同學(xué)，光榮應(yīng)征入伍了。知道他們?nèi)ツ膬寒敱鴨幔咳ノ覀儌ゴ蟮氖锥急本┭剑∈菫辄h中央、毛主席站崗放哨啊！”王校長話沒落音，下面便響起熱烈的掌聲,“愛國和新生同學(xué)，是全校公認的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可惜讀書晚了點，愛國十九歲，新生已經(jīng)二十歲了。沒辦法，歷史造成的。參軍，既是保家衛(wèi)國的需要，同時，對他們個人的成長進步，也提供了一個好的環(huán)境和條件。還有一件事呢，大家知道，這兩個同學(xué)都是血氣方剛的帥氣小伙兒喲！因而被三軍儀仗隊看上了。可惜，身體復(fù)查時，愛國個頭兒稍微矮了那么一點點，新生的個頭兒又稍微猛了一些，雙雙落選了。不過，只要是金子，放到哪里都會閃光的。” 從此，王愛國、鄭新生也成了學(xué)校中大齡女生的暗戀對象。因而，在學(xué)校聯(lián)歡晚會上，唱起“十八歲的哥哥坐在河邊”這首歌，莫不聲情并茂呢！此時此刻，思前想后，青竹禁不住心潮涌動……。 原來，自從那天,冒著大雪回到家鄉(xiāng),近一個月了，青竹一直處于彷徨和苦悶之中。人家讀高中只用三年,如今四年多了,她的前景還是一片迷茫。六七年年初，軍訓(xùn)隊進學(xué)校，以軍訓(xùn)為契機，搞以班級為基礎(chǔ)的大聯(lián)合，派性斗爭得以緩和，然后就是復(fù)課鬧革命了。她天真地認為，運動即將勝利結(jié)束，她就可以繼續(xù)圓她的大學(xué)夢了。哪曉得好景不長，軍訓(xùn)隊進學(xué)校也成了犯了錯誤的，不得不奉命撤出。學(xué)校，又處于極度的混亂之中。這對于她這位初中一年級入團，高中三年級入黨的品學(xué)兼優(yōu)的高材生而言，對未來的前途，完全失去了昔日的自信。 最近幾天，鄰村幾個多事的女人，頻繁登門，給她提親說婆家，更是火上加油，讓她焦躁難耐，無明業(yè)火陡然升起。素娥又是全村公認的老好人，對別人說的事情，她總是笑瞇瞇的，哼哼哈哈，不置可否。不操心，不愁事，保養(yǎng)得白白胖胖。再說，就是她操心也不管用。因為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丈夫高英杰說了算。 “娘，以后這幾個老太婆再來窮啰嗦提親的事，就別讓她們進門。真煩人，煩死了。”這天下午,一位說媒的老太太剛出門,青竹就對著母親嚷起來了，“我還是一個學(xué)生，不想考慮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瞧俺妞說的，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話。這咋是亂七八糟的事呢？”素娥依然樂呵呵的，抿嘴一笑，說，“我也沒有應(yīng)承什么呀！她說她們的，咱聽咱們的，只當耳旁風吧，也沒必要堵住門不讓人家進嘛！鄰居百舍的，咱家可干不出蠻不講理的事情。放心吧，您爹早說了，你的婚姻你做主，我們不會替你包辦的。” “俺就是心里煩得慌。不過，我現(xiàn)在倒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娘,我想?yún)④娙ァ！闭f著,一縷淡淡的喜悅,飄過青竹的眉梢,“我和盼福今天去大隊部了，和兩位接兵的解放軍同志聊了好久。” “你說的就是那個小伙子和那個小閨女兒嗎？我見到了，打咱家門口過了。那個小伙子黑黑壯壯，五大三粗的。那個小閨女兒白白凈凈，苗苗條條的倒蠻齊整。你瞧那對眼睛，‘噗噗溜溜’閃動著，像兩尾小魚兒，一看就是個小能妞兒！看年齡還沒你大呢。”素娥說。 “那個小伙子姓劉，叫劉志明，是防化部隊的參謀。那個小女孩姓黃，叫黃雅琳，是醫(yī)院的政治干事，和我同歲，生月比我小二個月。他們不是一個單位的，但駐地都在湖北。”青竹微微喘口氣,接著說，“黃干事說了，我的年齡，稍偏大了點，但基本上還在線內(nèi)。又是高中畢業(yè)生，預(yù)備黨員，她還是贊賞的。如果政審和體檢沒問題,家里沒意見,她就可以帶我走了。娘，你說，我這貧下中農(nóng)出身，大隊支書的女兒，政審會有啥問題？再看我這身板兒，棒著呢！女兒參軍走定了。不過,盼福就不那么順當了。年齡超了兩歲，獨子，又快當爸爸了。別人不吐口。我來時，他還和劉參謀在那里‘磨嘰’。” “走定了？參軍這么大的事情，就那個小能妞兒幾句話就可以大包大攬了？”乍聽說女兒要參軍，素娥心里還是“咯噔”一下子，不過稍一思忖，眼圈一紅，嘆口氣說，“個把月了，看到你為前途愁眉不展，茶不思飯不想，憂愁苦惱的樣子，娘的心也像貓抓一樣。參軍也好，自己的前途總算有個著落了。” “娘，你不要小能妞兒小能妞兒的說人家了。別看她小小俏俏的，像一個小姑娘。人家可是老資格了！大城市孩子讀書早，十五歲初中畢業(yè)考進軍區(qū)衛(wèi)校，畢業(yè)后先后當護士，護士長，去年調(diào)醫(yī)院政治處當組織干事。年齡不大，軍官當了好幾年了。真讓人羨慕。她性情爽朗，為人坦誠，我們談得很投緣。”青竹說著，臉蛋兒興奮得泛著紅暈，腮幫嬌艷得如同三月的桃花。 過去都說梅巧是美人坯子，原來女兒也變得這樣漂亮。真是女大十八變哪！素娥笑瞇瞇地端詳著女兒，心里嘀咕著：那個從小就有主意有辦法,潑辣能干，敢承敢當,假小子一樣的小女孩兒，什么時候變成窈窕秀麗，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喲，瞧我這糊涂娘是怎么當?shù)模畠憾级粴q了！ 體檢是在玉橋鎮(zhèn)公社衛(wèi)生院進行的,青竹的身體不出預(yù)料,各項全部合格。第二天早飯后,黃雅琳騎著一輛嶄新的,瓦藍色的飛鴿牌女式自行車,由玉橋公社大院出發(fā)，直奔楊柳村而來。這輛自行車大家一看就眼熟，是那位漂亮的公社婦聯(lián)主任孟玉卿的“坐騎”。為了工作方便，公社給接兵的解放軍同志已經(jīng)準備了幾輛自行車。可是，孟主任說女孩子騎那樣的自行車笨重破舊，便把自己的自行車借給了黃雅琳。這位爽朗、聰慧、俊俏，英姿颯爽的女軍官倒也不客氣,說了聲“謝謝”，慨然接受了。怪不得那位劉參謀開玩笑說：“漂亮姑娘，走到哪里都隨身帶著優(yōu)待卷啊！” 北方冬天的農(nóng)村，野外凋零空曠，村莊內(nèi)土墻土房土院，放眼望去，除了麥苗、菜園的越冬菜蔬和墳塋地的幾株柏樹之外,幾乎再見不到其他青綠。楊柳村在玉橋鎮(zhèn)的西北方,有不到兩公里的路程。這天陽光明媚，微風蕩漾，空氣清新。黃雅琳,這位來自山清水秀,素有魚米之鄉(xiāng)稱譽的湖北姑娘,置身于蒼茫茫、清凌凌、簡約質(zhì)樸的氛圍中，感受到某種新奇親切和愉悅。 青竹一家人都坐在堂屋里，談?wù)撝嘀駞④姷氖隆８哂⒔茏匀皇恰耙蝗藚④姡夜鈽s”的滿口大道理；青竹主意已定，神情和言談話語從容而鎮(zhèn)靜；青林對姐姐參軍感到喜悅與榮耀，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和激動；素娥見局勢已定，雖然嘴里贊成，淚珠卻“撲撲嗒嗒”往下掉。于是,氣得高英杰直向她瞪眼睛。 突然，院子里響起“叮鈴鈴”清脆悅耳的自行車鈴聲。然后，不知誰喊了聲“高支書，解放軍來了！”于是，一家人立即迎了出來。 憂愁高考前途的精神緊箍咒被甩掉了，在多年擔任學(xué)生干部的實踐中歷練出來的青竹，又恢復(fù)了昔日的沉穩(wěn)、精明與練達。她從黃雅琳手中接過自行車靠墻放好，說：“黃干事，請進屋里說話吧。” “我看院子里蠻好的，寬敞，空氣好。再說，把我讓進房子里，不是把大家都攆走了嗎？”黃雅琳回頭看看身后的人群，笑了笑，大聲說，“我今天是給大家報喜來的。你們高支書的女兒高青竹同志，已經(jīng)被批準光榮應(yīng)征入伍了。聽公社婦聯(lián)孟主任講，她還是你們楊柳村第一個女兵吧？一人參軍，全村光榮呀。” 這時，李成明老漢撅著胡子湊了上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黃雅琳，說：“閨女，這么年輕穿四個兜的軍裝，也是位大首長吧？” 黃雅琳嫣然一笑，說：“大爺，看來您老人家對軍營還比較了解喲！不過，四個兜的是干部，不一定都是首長啊！” 青林走到黃雅琳身邊，小聲說：“解放軍姐姐,二狗子爺爺他兒子在部隊是團長.” “二狗子爺爺?哪個二狗子爺爺?”黃雅莉疑惑地問，但瞬間明白過來了，笑著說，“嘿嘿，團長可算得上不小的首長喲！” “你這個調(diào)皮蛋！”李成明胡子撅得高高的，伸手就來揪青林的耳朵，青林笑嘻嘻地躲在姐姐青竹身后。惹得人群中一陣笑聲。 “解放軍同志，那天你和劉參謀在大隊部演唱的銀環(huán)上山挺好聽的，今天給我們再來一段如何？”一個小伙子的話音未落，大家便用掌聲表示歡迎。 “沒問題喲！劉參謀是你們河南老鄉(xiāng)，大家說他的最愛是‘豫劇加面條’。豫劇在湖北也很流行，再說我也算半個河南人。”黃雅琳說著，捏著河南腔說，“俺娘祖籍就是許昌咧，俺也喜歡吃饅頭，喝胡辣湯，俺也會唱河南梆子。” 話沒說完，她自己先捂著小嘴兒笑得彎下腰去，然后向前親熱地摟住青竹的肩膀，向大家說：“我和青竹一起，給大家唱一段‘劉大哥講話理太偏’如何？我知道青竹的花木蘭唱得特棒！” “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兒男……”。兩人配合默契，唱得嫻熟、甜潤、激昂。大家以熱烈的掌聲表示贊賞。自從文化大革命以來，青竹很少有這樣輕松舒展歡快的心情了。 青竹就要參軍遠離家鄉(xiāng)了，晚飯后，盼福攙著挺著大肚子的妻子，來送別了。因為明天早飯后，新兵要到縣里集中了。 “我們來看望楊柳村的花木蘭了，花將軍在家嗎？”盼福向來不茍言笑，俏皮話從他口里說出，看來心情不錯。 看到身體發(fā)福，步履蹣跚的梅巧，在丈夫攙扶下，一步一挪地走了進來，素娥青竹母女立刻迎上來。 “大元帥，末將迎接來遲，還望贖罪。”青竹向富富態(tài)態(tài)，像舞臺上的大元帥一樣的梅巧一抱拳，說。看來，青竹的情致更高。然后，母女把她從盼福手里接過來，左右攙扶著，來到青竹房間，讓她在床上坐穩(wěn)。 梅巧可稱得起全村有名的嬌姑娘，大小姐。從小被父母兄嫂呵護和疼愛著，可以說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嫁到婆家，又遇到憨厚的三寡婦張秀英，把她當神仙一樣供著。和丈夫又是青梅竹馬，孩童時代就待她比親哥哥還親。雖然中間歷經(jīng)諸多感情波折，但懷孕后，種種羅曼蒂克的愛情迷夢，都成了過眼煙云。本本分分做個賢妻良母，溫馨平淡的過日子，對她才是最切合實際的。人與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她愈是對丈夫溫柔依賴，丈夫?qū)λ菋蓪櫚V戀。 因此，有時姑嫂開玩笑，秀娟不平地說：“妹妹呀，你就是有福氣的命，我就是受苦的命。瞧你，平時不說，懷孕了成了個大嬌氣包。這不能干，那不能動的。俺也懷過孩子，臨產(chǎn)前三天，還下田干活呢！再說，盼福可真知道孝順媳婦。” 秀娟就那個性格，自己說著，自己笑得渾身亂顫。梅巧在她胳膊上使勁擰了一把，小嘴一撇，說：“嫂子，你知足吧。俺哥也夠心疼你的了。” 秀娟聽到這樣的話，心里就甜蜜蜜的，說：“那敢情，他再對我不好，我該去尼姑庵了。” 不僅婆家、娘家如此，即便全村人，對梅巧也多有好感。一方面，王家對全村，有兩代懸壺濟世之恩，大家有愛屋及烏之情。更重要的是，梅巧本人姿容俊秀，性格溫柔，心地善良，與人無爭無息，大家喜歡，當然另眼相看。無論到誰家，都是最受歡迎的客人。來到青竹家，當然也不例外。何況青竹、梅巧、盼福，三個人還是不分彼此，最要好的朋友呢！ “青竹呀，瞧眼前的局勢,亂哄哄的，還不知何年何月是個頭。這樣一參軍，你的前途就明朗了。實在令人羨慕，可惜我沒那個命。”盼福說。（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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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多夢年華》靈魂的深處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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