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余下的人生

落艷芳飛

一連幾天往返于高速公路，忙乎老媽的事情，疲憊不堪，心力交瘁，而且感慨很多。保姆難尋，一個好的保姆更是難尋！遇到騙子中介，遇到心術不正的保姆，遇到腦回路短路的保姆，在三天之內，都遭遇了。無語！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昨天經一個正規家政介紹，面試阿姨不錯。我深深領悟到什么叫面由心生。一個善良的人，是可以從她的笑容里看得出柔軟，一個惡性的人，是可以從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壞。 　　忙了整整三天，終于心有點踏實了，因為安頓好媽媽的日常，是我的一個最重的心思。因為我答應過老爸，我在他的墓碑前發的誓，一定照顧好媽媽。 　　我一直有個習慣，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過目一整天的經歷，反省覺悟，以便得失寸心知，這也是父親對我從小大到的影響。生前他常跟我說，要懂得反思和覺悟，才能在以后的每一天里都有進步。如果爸爸真的泉下有知，也不枉我尊聽他生前的教誨，好好說話，好好做人。回顧人生，大部分的日子被我消耗在了工作中。命運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求上得中，求中得下，終不會圓滿，但我堅信，竭盡努力，享受過程，不論結果怎樣，知足常樂。 不知不覺在家里的時間多于去公司的時間，也許這就是年齡的關系。出門不超過半天，就想著該回家了。終于在某一天，家庭生活所需一下子把我從繁復的工作里抽離了出來，我像只魚兒在荷塘一樣，現實補償給了我曾經夢想的生命狀態。當然，曾經的夢想不過影影綽綽，完全沒有那么的具體，況且每個人生階段，夢想也不同，但我也從來沒有拼命努力把現實舉到和理想一樣的高度，否則會患得患失。到頭來無論你初衷是如何幻想，那些幻想總是伴隨著時間貫穿在你的生活狀態上，隨人生的曲曲折折和來來回回，最終被摧毀得支離破碎恰恰是那些所做過的美夢。 仔細想想，好像我的理想從來沒有從現實的上空經過，無論人生目標往哪個方向去奔。倒是理想經過現實生活，有時候會落得很低，轟轟烈烈的來，可回頭再看，失望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記得我還很小的時候，就曾幻想過長大了會有很多很多的錢，住別墅，享受蝸居的自在，開漂亮的車，履險若夷地看風景，坐游輪，迎碧波清浪，不過最好就是坐飛機去很遠的地方，穿過云海看天上有什么不一樣的風景，看大地萬物到底有多渺小。 小時候聽爸爸說：他的父母都很厲害，他的家族也非常顯赫，但親戚不多，更不來往。這讓我這個對人生不停地懷疑而且內心決絕背叛的人來說，沒有實質性的概念，因為我本身就沒有經歷認親，也沒有討喜的品性。尤其是長大以后，拉家常我毫無欣喜，我只對家人親近，和自認為挺親密的朋友關系保持親近，親戚關系卻毫無眷戀，這也許是與小時候的成長經歷有關。畢竟文革期間，我們家是被“輕視”的對象。? 我現在比較信服老公的一句話：耐看與人，切不著相。你所看風景，不一定是兩眼看到的風景，內心各種心情的掠過，也不失為另一種景圖。我也相信這樣一句話：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了你得到什么和失去什么，你試圖的抗爭，不過是在自己的性格旋渦里打轉。事情總是在我們的想象之外，而遠方一定比我們認為的遠方更遠。 說起爸爸，這個陪了我整整五十年的我最愛的人，如今，我不知道他在多遠的遠方。可是我總覺得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只是陰陽兩隔。可是，從人間到陰間應該怎么走，這是一個沒有辦法想象的事情。我閑下來的時候經常會想他，而且是生活得越好就越想念他，尤其是在不忙碌的時候，或是看到媽媽的時候，格外想他，可惜爸爸沒有活到我挺成功的時候。 我從小到大，因為媽媽的性格問題，久久不能釋懷，她的怨和哭聲總是讓我心里沉甸甸的。我想幸虧自己不像媽媽的性格，否則爸該會多遺憾和心疼我？ 許多日子，我在所見的各種母親類型里沒有看到過一個跟我媽相像的人，她的優點被缺點掩蓋。由于爸爸的離開，離得徹底和決絕，至今我的心里有一個地方一直疼。現在媽媽病重，身體不行了，這母女一場，心在煎熬。但是有時候我想，她如果走了，也是免去她經歷苦厄，這未必不是一個必須接受的事實，但是，心里不甘哪。 爸爸的突然離開，我感覺就像是一下子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開始的時候是難以忍受的心痛，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痛越發的蔓延著，甚至撕裂般的拉扯著人生余下的日子。我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個痛，不治愈，不回避，因為痛則思念，因為痛的時候，爸在。 今天又去公司忙乎了一天，從公司回到家，天已經黑了。老公飯局去了，鎖著門，家里黑漆漆的沒有開燈。我在門口站了一會，人臉識別失效，能不能是下滑式的衰老導致？只好指紋解鎖。進了家，我不想開燈，想保留外面帶回來的黑暗和寂靜。我想給老公打電話讓他回來，電話響了一聲，我就把電話掛了。我看了看時間，現在讓他回家好像有點早。 我打開房間，想草草睡去。但是老公一直沒有回來，有點放心不下，畢竟到了這個年紀，相互還是更多了一份關心。輾轉反側不知何時，聽見開門的聲音，懸在心頭的石頭落了地。想一想，相伴到現在，也40多年了，親情多于愛情。 回憶爸爸走后的日子，媽媽似乎沒有特別悲傷。我想她應該和我一樣把哀傷都藏在了心底。他們幾十年的夫妻，恩恩怨怨過來，彼此都成了對方生命的一部分，即使不夠愛，但是突然一方撒手人寰，怎么都會心痛。但是爸爸走得太快，出乎預料，甚至都不在媽媽的預料里，因為爸爸很少生病。我也因此對死亡的懼怕不知不覺的開始了。我開始恐懼死亡，甚至開始計劃人生余下的日子怎么度過，應該如何把自己所有的愛，都奉獻給自己所愛的家人們。也許媽媽也在懼怕，但是她總說老了活著沒什么意思。不過我似乎開始理解她了，懂了她為什么總是害怕，總是向我們姊妹四個人拼命索取關心和照顧，也許爸走了，她失去了安全感。 其實對死亡的懼怕和對親人的思念都是一種非常隱私的個人感情。尤其是關于悲傷的就更不愿意和別人分享了。因為這樣的悲傷，不容靠近，一觸即發，而且找不到任何解決的辦法，只能順其自然的痛著。 很多事情沒有結果和無法處理的時候，我們愿意用“順其自然”幾個字安慰自己，把自己交給天地，可是痛苦不一樣，它無法遏止。人意外的走了，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但是老天爺它沒有給我準備的時間就奪走了爸爸的命。 學會放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畢竟它和現實的生活有著太多的瓜葛。無法客服的是內心里實實在在的感受。你可以自怨自艾，但更多地是你沉浸在自設的悲傷里無法自拔。 我們對一個人的疼惜，是對一種關系的疼惜。媽媽她現在也不過用形單影只對抗著現實：沒有了你，我的生命還在繼續。是的，捂著被子不能哭出來的痛楚，除了她，其次才是我們這些做子女的。用一種接受現實的方式安慰自己，也安慰余下的日子。時間久了，什么感情都會用完，包括愛和怨，喜和悲。但是，誰來安慰余下的日子？除了保重自己，也就只剩下保重自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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