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楊柳村人人都愛跑秧歌,家家都有跑秧歌的家伙事兒,跳傘的有跳傘的工具,打鼓的有打鼓的行頭。這段時間,各家跑秧歌的家伙事兒都派上了用場,村里每天晚上都在村中央的小廣場上排練秧歌。這不,楊慶山一家天不黑就忙著吃飯呢!</p><p class="ql-block">“爺爺!你沒聽老支書說嗎,秧歌不光需要傳承,更需要發(fā)揚光大呀!”楊慶山的孫子帥帥說話像個小大人。“我跑了一輩子秧歌,也沒見有頭傘跳街舞步的”。楊慶山吃著晚飯,為了頭傘的跳法和孫子爭論起來。</p><p class="ql-block">“爺爺!我們是少年秧歌隊,應(yīng)該融入一些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舞蹈元素,而不是單純繼承傳統(tǒng)秧歌渾厚穩(wěn)健的跑法!”“咱村的秧歌就是以穩(wěn)健敦實見長的,它憑著自己的實力在全國大小比賽中獲獎,你爺爺我進京的時候,你爸爸才像你現(xiàn)在這么大呢!”說話間,七十三歲的楊慶山把筷子一丟,推開面前的碗筷 ,在餐桌上擺開陣營,這就要與孫子說道說道。“還不快吃飯,一會兒還要去訓(xùn)練場呢!”幸虧奶奶出面制止了這場唇槍舌戰(zhàn)。</p> <p class="ql-block">晚霞剛剛退去,村里就傳出鏗鏘的鑼鼓聲,小廣場上新組建的少年秧歌隊正在緊張地排練,他們?nèi)旌笠ケ本﹨⒓尤珖耖g舞蹈大賽,老支書用鼓槌在地上畫出“雙劈葫蘆”的陣法走式,楊慶山和楊慶水兩兄弟又演練一遍。孩子們聽的認(rèn)真,看的仔細。</p><p class="ql-block">突然,楊慶山身子一挺,整個人向后就倒,身邊的楊慶水一把沒拉住,楊慶山已經(jīng)倒在了廣場上。人們七手八腳地把楊慶山抬回家,只見他雙眼緊閉,面色蠟黃,呼吸微弱。村里的醫(yī)生一把脈,著急地說:“趕緊打120上醫(yī)院!”</p><p class="ql-block">大夫說楊慶山得的是腦出血,他住進重癥監(jiān)護室 已經(jīng)四天四夜了,還是不睜眼,不說話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傍晚,建國給父親用溫水擦洗身子,看著植物人一般的楊慶山,建國愁眉不展。</p><p class="ql-block">突然,一陣手機鈴聲響起,建國輕輕放下父親的胳膊,拿起桌上的手機。“爸爸!我是帥帥啊!俺爺爺好點了嗎?”“是帥帥啊,你爺爺會好的!你們到北京了?”“到了!爸爸,我是用支書爺爺?shù)氖謾C給你們打電話的,你告訴爺爺,我看見天安門了!”建國把手機放到父親耳邊說“爹!你孫子跟你說話了!”“爺爺!快點好起來吧!秧歌隊離不開你啊!”“你爺爺聽見了,他的眉毛動了一下!”建國激動地看著父親說。</p> <p class="ql-block">建國探起身子,湊近父親的臉,只見楊慶山的嘴輕輕動了一下,建國把手機貼向楊慶山的嘴,同時自己把耳朵也貼過去,只聽見楊慶山雖然聲音很小卻清楚地說了一個字,“家——!”“你爺爺說話了!能說話了!”建國對著手機喊,“他說家了!”“爺爺!”帥帥也激動起來。“帥帥!你掛電話吧!我先照顧你爺爺”。“爹!你好好養(yǎng)病,好了咱們就回家啊!”建國仔細為父親做著按摩,期盼著他再說些什么,可楊慶山又昏過去了。</p><p class="ql-block">醫(yī)院又一次下了病危通知書,建國才想起老父親說“家”,是要落葉歸根!楊慶山終于“活著”回到了家,他前腳剛到家,秧歌隊后腳也從北京回來了。</p><p class="ql-block">老支書和楊慶水一下車,就直接來看楊慶山,問起為什么病沒好就出院了,才知道楊慶山在醫(yī)院說“家”這個事兒。老支書抓起楊慶山的手,輕輕地說道:“二兄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我們進京比賽,又得了金獎,你高興吧!大家還在天安門前合影留念了,我把照片拿給你看!”老支書說著放開楊慶山的手,彎腰從旅行包里拿出照片,“快看!你的寶貝孫子站在最前排,捧著大獎杯,一身秧歌服可真像你當(dāng)年的樣子!”</p> <p class="ql-block">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照片上,沒有人注意到,楊慶山的雙眉跳動了一下,手還停留在老支書放開的位置,豎起的食指無力地斜伸著,好像指著床尾的方向。“家—!”這是他發(fā)出的聲音嗎?“咱現(xiàn)在就是在家呢爺爺!”帥帥撲倒在床前,楊慶水上前緩慢地按下楊慶山僵硬的手說:“二哥又說家了”,“家什么?”老支書問道。眾人一起看向楊慶山,只見他嘴角上揚,兩洼淚水溢滿眼窩,喉嚨里咕嚕咕嚕發(fā)出幾聲響,張著嘴就沒有了呼吸。</p><p class="ql-block">人們一陣慌亂,家人哭成一片,街坊鄰居忙著停靈,打靈棚,寫訃告,給親戚朋友送信。大家一直忙到深夜才陸續(xù)回家。老支書坐到楊慶山家的沙發(fā)上迷糊著了。他太累了,去北京幾天,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操心秧歌隊吃喝拉撒和比賽的事,回來又操辦楊慶山的葬禮,畢竟年齡不饒人啊!</p><p class="ql-block">忽然,老支書看到楊慶山站到他眼前,張開雙手沖自己要東西,老支書問他要什么,他搖搖頭扭頭便往外走,老支書站起來想要追出去,身子猛的一歪,一下子驚醒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著睡著了。</p> <p class="ql-block">老支書聽到楊慶水正和楊慶山的老伴兒在里屋說話,就來到里屋,在楊慶山睡過的床上坐下,對他們說了剛剛做的夢。“你說二兄弟是什么意思!他沖我張手到底要什么呢?”楊慶水抹眼淚說:“我也在琢磨這事兒,如果說在醫(yī)院里說家是想回家,那么臨咽氣再次說家是什么意思呢!”老支書說:“咱們從小一起跑秧歌,你我應(yīng)該知道他的心思,他朝我要的一定是他稀罕的東西"。老支書順著楊慶山臨咽氣時手指的方向看去,床尾的東墻上,掛著楊慶山跳頭傘用的家伙事兒:牛骨撥槌子上墜著一對用紅繩穿起的珠子,它的把上已經(jīng)被摩挲的圓潤了。楊慶山用這撥槌子在秧歌場上號令三軍近六十載,對它有感情;托傘用的小酒盅放在老伴兒親手縫的小花鞋里,長長的袢帶系在腰間隨楊慶山跑過無數(shù)場秧歌,他當(dāng)然更是舍不得。這時候楊慶山的老伴兒說:“老頭子一輩子就愛跑秧歌,除了那些跑秧歌的家伙事兒他啥都不稀罕”。“家伙事兒!”老支書說:“二兄弟正是要他跑秧歌的家伙事兒啊!”</p><p class="ql-block">楊慶山出殯時,那套跑秧歌的家伙事兒成了他的陪葬品,老支書說:“這不是迷信,是對死者一生熾愛秧歌的慰籍”。</p><p class="ql-block">這正是:</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故事多</p><p class="ql-block">生死醉秧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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