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輩的戰爭】百萬軍中捉黃維

清水無香

百萬軍中捉黃維 趙海平? 紀念淮海戰役勝利75周年 我的父親趙蘭田1933年15歲在家鄉四川大巴山參加了中國工農紅軍，巴山蜀水孕育了他堅強勇毅的性格，歷經多年戰火的淬煉，在戰爭中學習戰爭，由一名農家子弟成長為我軍驍勇善戰的一員虎將。淮海戰役中，父親任旅長的中原野戰軍3縱7旅活捉國民黨軍第12兵團司令黃維——是他戰斗生涯中的一個傳奇。? 1948年秋季，中國人民解放戰爭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這個新階段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國民黨軍力量全面削弱。戰爭第一年損兵112萬人，由戰略進攻轉入戰略防御；第二年折兵152萬人，由全面防御轉入重點防御。由于軍事上損兵折將，喪師失地，軍內失敗情緒，厭戰心理，不斷蔓延。蔣介石自嘆：“就整個局勢而言”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相反，我人民解放軍發展壯大。其總兵力由解放戰爭初期的120萬人，發展到280萬人。經過新式整軍運動和戰爭的實際鍛煉，政治素質和和戰術水平大為提高，同時，武器裝備也極大改善。打倒國民黨，統一全中國，已經擺在議事日程。客觀形勢的發展，戰略決戰的條件日漸成熟。中共中央軍委和毛澤東依托對客觀形勢的冷靜分析，當機立斷，抓住戰機，決定發動人民戰爭史上不曾有過的戰略決戰。戰略決戰的第一個戰役是遼沈戰役，于1948年11月２日勝利結束，11月６日，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發起的淮海戰役打響了?；春鹨凼侨髴鹨壑幸幠Ｗ畲?、歷時最長、殲敵數量最多、戰爭樣式最為復雜的戰役！ 一、主攻宿縣：3縱7旅上演重頭戲 1948年11月6日夜，華東野戰軍發起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作戰，至10日晚，將黃百韜兵團包圍于徐州東面以碾莊為中心的狹窄地區。同日，毛澤東電示中原野戰軍：“你們應集全力攻取宿縣——愈快愈好，至要至盼?！边@樣一來，攻取宿縣，斬斷津浦路，保障華東野戰軍集中主力全殲黃百韜兵團，就成為中原野戰軍淮海戰役第一階段的一場重頭戲。在這場重頭戲中，趙蘭田擔任旅長的3縱7旅演唱了主角。11月11日，中野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決定由第3縱隊和第9縱隊一部攻取宿縣，這是淮海戰役我軍要攻克的第一座城市，也是關系到淮海戰役勝利的關鍵一仗！3縱司令員陳錫聯（開國上將）把從東面攻打的主攻任務交給了他的老部下、得力干將——７旅旅長趙蘭田。 宿縣（今安徽宿州市），人稱“南徐州”，北距徐州75公里，南距蚌埠90公里，是津浦鐵路、徐蚌之間的重鎮，也是徐州“剿總”上將總司令劉峙集團重要的后方補給基地，儲存有大量的武器彈藥和糧食被服。在隴海鐵路被華野切斷后，津浦路徐蚌段即成為徐州“剿總”與南京統帥部陸上的惟一通道。我軍占領宿縣，切斷津浦路，既可置徐州“剿總”劉峙集團于糧彈兩缺、欲退無路的絕境，也切斷了華中和徐州兩大股敵軍的聯系。由此，宿縣的戰略地位十分突出。劉伯承司令員曾把淮海戰場敵軍部署作了形象的比喻，他說：猶如一條自北向南的蛇，“蛇頭”為駐守徐州的劉峙、杜聿明集團，“蛇尾”是黃維兵團，宿縣是“蛇的七寸”！ 宿縣始建于周朝，是安徽歷史文化名城，亦是楚漢文化、淮河文化的重要發源地，歷史上曾出過兩個開國皇帝。城內古城墻高厚堅實，筑有碉樓、地堡，城外有長約8里，寬約20余米，水深沒頂的護城河。守敵為國民黨軍第25軍第148師、交通警察總隊第16總隊、陸軍步兵第6支隊，裝甲第7營等共1萬2千多人，最高指揮官為參加過北伐戰爭的國民黨津浦路護路中將副司令兼宿縣城防司令張績武。敵軍建制復雜，不便統一指揮，尤其是“交警”為軍統掌控的精銳部隊，配有全套美式武器裝備，其成員大都出自戴笠的“中美特種技術訓練班”，與一般正規軍相比，其作戰能力更強，也更忠誠，號稱“袖珍王牌軍”。 ７旅受命后，父親趙蘭田和政委周維于11月13日率全旅（欠20團）火速開赴宿縣，14日拂曉到達宿縣城郊的指定位置。天亮了，指揮所的人在思考議論著這仗怎么打？有人說，宿縣這座古城的城墻又高又厚，護城河又寬水又深，是塊難啃的硬骨頭！這時，趙蘭田把手一揮說：“走，看地形去?！闭f罷，他帶領團營干部、作戰科長、突擊連、工兵連連長來到宿縣城東南距城約500米的大墳堆附近偵察。他們利用護城河東岸殘缺的民房作掩護，抵近勘察。趙蘭田拿著望遠鏡，一邊觀察，一邊自言自語地說：“你們看，城墻很高，也很堅固，護城河很寬，聽老鄉說有一人多深。城墻離護城河之間，還有鹿砦、鐵絲網……城墻經過改造，從墻腳至城頭，筑有多層射孔和暗堡，城墻上有射擊工事；城門兩側有機槍工事，形成上下多層立體火網……”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東門外原有的一座大石橋已被敵人破壞。突然，趙蘭田的眼睛一亮，指著旁邊的小石橋說：“小石橋只炸了個洞，還能過人?！?lt;/span>“只要小石橋還在，護城河就好過了！”他們的勘察地點距離敵人城墻不過100米，敵人的機槍，不時地打過來。身邊的警衛員幾次催促他快點返回去，只見趙蘭田不慌不忙地擺一擺手，好像他一擺手就可以把身邊的飛彈撥拉開似的……直到把突擊方向上的地形、地物，特別是敵人火力部署都弄清以后，他們才返回我軍前沿陣地。善于發揚軍事民主是父親趙蘭田一貫的工作作風?；厝ズ笏匍_會議，讓大家集中討論兩個問題：一是怎樣才能打好這場攻堅戰，二是怎樣一舉突破，迅速拿下宿縣。同志們各抒己見，提出了許多有益的建議。最后，趙蘭田根據大家的意見，集中歸納了四點：一是敵守城兵多，設防堅固，我必須集中兵力、火力。他把參戰的10個營中的８個營集中使用在小東門主要突擊方向上；把重機槍、迫擊炮集中配置于第一線，進行壓制封鎖；同時，還組織部分步槍、特等射手封鎖敵人城垛、槍眼，以及準備好梯子、跳板、繩索、炸藥包等一切攻城器材。把所屬和配屬的全部火炮（野炮４門、山炮３門、迫擊炮８門）也集中使用在主攻方向。同時，為了提高火力效果，他要求野戰炮推近到距射擊目標1千米以內，山炮推近到距城墻100米以內，直接瞄準射擊。二是作戰中火炮、爆破、突擊三者緊密結合。三是小石橋是攻城必經之路，也是通向勝利之路，必須千方百計地保護好，決不能讓敵人破壞掉。四是各級第二梯隊，隨時準備投入戰斗，擴大戰果。 趙蘭田主攻東門的具體布署是：第19團和第21團（欠一個營）擔任小東門主攻，19團１營擔任主要突擊；21團一個營和旅警衛營在小東門以南助攻；配屬的第８旅第22團為預備隊。部隊經過臨戰動員，情緒飽滿，士氣高漲，互相挑戰，提出：“誰英雄，誰好漢，宿縣城頭見！”“在戰斗中立功！”“在火線上入黨！”“打下宿縣換支槍！”對旅長趙蘭田的決心部署，有部下議論說：“我們旅長打起仗來，就是有股英雄勁！你看，我們的大炮筒子快要抵到敵人的城墻肚子了。” 11月15日，縱隊司令員陳錫聯下達攻城命令。17時，總攻宿縣的戰斗開始了。全旅的山炮、野炮、迫擊炮一起開火，一發發炮彈呼嘯著向敵方目標傾瀉，頓時，磚石橫飛、地動城搖，敵軍陣地上一片火海，鬼哭狼嚎。我工兵連在火力掩護下，連續實施4次爆破，炸開了鹿砦、鐵絲網，炸塌了小東門的半截城門。19團１營在營長李全貴（后副軍長）的帶領下隨即趁煙霧迷漫之際，勇猛發起沖擊。突擊營、尖刀連的戰士們像決堤的潮水般涌向炮火轟塌的城墻缺口，立即架設梯子爬越。梯子剛一架好，戰士們奮勇爭先登上。可是，緊急關頭梯子不堪重負，攔腰折斷了。趙蘭田見狀，心里咯噔了一下，這將給突擊隊帶來麻煩。在此關鍵時刻，只見一人迅速上前，在城墻邊一站，讓突擊隊戰士踩著他的肩膀爬上城頭。這人是19團１營２連３排排長楊水保同志（后任師長）。多年后，父親在和我談到這段往事時，已逾80高齡的他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快步走到書櫥前，身體往書櫥上一靠，右肩一聳，再現著當年搭人梯攻宿縣城的情景…… 經過40分鐘激戰，終于鞏固了突破口，打開了小東門。趙蘭田和19團團長李長林隨突擊部隊進入城內，見城內街道上筑有層層路障，到處是沙袋、鐵絲網構筑的防御工事，城區建筑物上隨處可見射擊孔，有多輛坦克在主要通道上固守。趙蘭田立即指揮第二梯隊進入戰斗，展開巷戰。19團向東西大街以南，21團向東西大街以北，迂回敵人側后，包圍分割，各個殲滅敵人。19團2連、７連擊毀敵人裝甲車３輛。戰至23時，城垣東半部完全被我占領，趙蘭田的７旅和西進的９旅，兩個箭頭在宿縣城內十字街口勝利會合。各路英雄按照戰前任務區分，各自為戰，奮勇殺敵。 趙蘭田指揮７旅和８旅22團，相繼占領了天主教堂、電報局（美國進口設備，通向徐州、南京的聯絡樞紐）、醫院等主要建筑。守敵大部被殲后向我投降。惟敵酋張績武和其司令部共約300余人，盤踞城西南角的福音堂，負隅頑抗。我19團3營勸降無效，遂于16日凌晨，趙蘭田指示把山炮推到城墻上，居高臨下，對準福音堂張績武司令部所在的房屋，實行直接瞄準射擊。三發炮彈，連連命中福音堂鐘樓。院內敵人亂作一團，我乘勢展開政治攻勢。在我軍事打擊和政策宣傳后，敵被迫向我投降。11月16日凌晨３時，我軍完全攻占宿縣?？稍谇妩c俘虜時，卻不見了敵軍最高指揮官張績武。趙蘭田說：“他死不了，也跑不掉！查！”清查人員來到俘虜隊，見到一個滿臉鍋灰的俘虜，走到他面前問他：“叫什么名字？”“方曉兮?！?lt;/span>“干什么的？”“商丘兵營管理所中尉書記?！?lt;/span>后經旁邊的一個俘虜指認，他就是張副司令官。終于抓住了津浦鐵路護路中將副司令兼宿縣城防最高指揮官張績武。 1948年11月16日宿縣宣告解放！此戰，中野3縱全殲國民黨守敵12000余人,７旅俘敵中將副司令張績武、少將參謀長韋編等4300余人，繳獲各種炮14門、槍2000余支、彈藥數十萬發、汽車２輛及其它軍用品。 值得一提的是，在繳獲的戰利品中發現一冊敵148師副師長錢卓儼的日記。據載嚴有記日記的習慣，他在1948年11月12日的日記中寫道：“津浦南段態勢日急，共軍主力在徐州東、北、西三方面猛撲，徐州迄滁縣鐵路日夜有破壞，交通通訊時斷時續……”11月14日寫道：“兩日來作戰情形，敵軍行動敏捷，射擊軍紀良好，命中精度極佳，在兩年半內戰中成長之共軍已不可輕視?！保ㄒ浴痘春鹨圪Y料選》第109頁）。由此可見，經過三年解放戰爭的戰火淬煉，7旅這支從太行山出來的“土八路”已成為能攻善打，無堅不摧的“中野虎師”，連蔣匪軍高級軍官對我軍的戰斗力都刮目相看！ 宿縣之戰，掐斷了徐州“剿總”同南京統帥部的聯系，切斷了國民黨在蚌埠和徐州之間的物資供應線和陸上退路，分割了國民黨在中原地區各大集團軍,有力地保障了華東野戰軍集中主力全殲黃百韜兵團,為淮海戰役第二階段決戰，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二、三打馬圍子：7旅奮勇當先 淮海戰場，經過第一回合的大較量，人民解放軍殲滅國民黨軍18個整師，解放了徐州周圍廣大地區，特別是攻占宿縣，切斷徐蚌聯系，使徐州劉峙集團陷入孤立地位。為了擺脫徐州孤立處境，避免邱清泉、李彌、孫元良三個兵團被殲命運，蔣介石決定采取南北對進，打通津浦路，部署徐州集團主力沿鐵路南進，黃維兵團、李延年兵團向北，三路會師宿縣，爾后退守淮河一線。依照蔣介石的決心部署，黃維第12兵團（全副美式裝備，配有4個軍和一個快速縱隊共12萬人），氣勢洶洶地經蒙城向宿縣奔殺過來。11月24日拂曉，其先頭第18軍一部渡過澮河。黃維兵團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其第18軍號稱蔣介石“五大主力”之一。中野同它交戰，說兵力大體相當，論裝備處于劣勢，要吃掉它，頗具風險。為全局計，將國民黨軍主力殲于長江以北最為有利。為此，鄧小平政委說：“只要消滅南線敵軍主力，中野就是打光了，全國各路解放軍還是可以取得全國勝利，這個代價是值得的。”他還同３縱司令員陳錫聯說過：“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堅決干到底！”從此，“傾家蕩產干到底！”成為中野、３縱、７旅動員口號和鼓舞士氣的有力武器。在此前的11月16日，亦即中野攻占宿縣的同一天，中共中央軍委、毛澤東決定成立淮海前線總前委，由劉伯承、陳毅、鄧小平、粟裕、譚震林５同志組成。劉、陳、鄧為常委，鄧為書記。總前委統籌淮海戰役前線一切事宜，統一指揮中野、華野淮海決戰。總前委為貫徹殲滅黃維兵團的方針，作出部署：決定縱敵進入預設口袋陣地，乘其半渡澮河時，將黃維兵團分割包圍澮河兩岸，各個殲滅。中野部隊奉命主動后撤誘敵，黃維不知是計，以為18軍突擊成功，遂令該軍繼續北渡澮河，其余各軍相繼跟進。當黃維兵團繼續北渡澮河時，趙蘭田奉命率部突然出擊，一時間，槍炮聲喊殺聲響徹澮河兩岸上空。黃維見處于背水作戰不利態勢，急令已渡河部隊回撤，準備沿澮河右岸東進固鎮，向李延年兵團靠攏，從蚌埠取得補給，爾后共同北進。中野見敵陣已亂，從四面圍攻上來。一夜之間，將黃維兵團12萬人馬全部團團圍困于宿縣南面以雙堆集為中心、東西10公里、南北５公里的地區內。趙蘭田率７旅在西集團（３縱、１縱等）編成內，進到雙堆集北面的趙莊橋、大楊莊一線，轉入緊張的近迫作業、構筑交通壕和各種掩體，突擊部隊的第一道戰壕距敵前沿僅五、六十米，在極短的時間內構成了縱橫的攻防兼備的陣地。 11月24日在追擊黃維兵團的作戰中，父親趙蘭田演出了驚險的一幕。老部下林有聲、甄申在《橫戈躍馬屢建奇功》文章中回憶：那天，趙旅長正在指揮作戰，“嗖”的一聲，敵人一發子彈擦胸而過。他感到前胸一涼，低頭看時，見插在上衣口袋的“派克”鋼筆被打斷了，“真玄啊”，子彈離心臟只有幾厘米！但見旅長若無其事，貓著腰，換個位置，又舉起了望遠鏡。其實，這樣玄乎的事父親一生遇到不只一次了。有次比這次還玄。那是1946年11月滑縣戰役老岸戰斗中，父親去前沿觀察敵情，剛舉起望遠鏡，一發子彈打過來緊貼他的頭皮飛過，帽子被打穿了一個洞。警衛員見此情景，嘟嚷著說：“別再看了！快回去吧！”他說：“不看清敵人陣地，不弄清情況怎么指揮呢？！”打起仗來趙蘭田指揮靠前，在突擊前線勇敢指揮的作風，在全旅是出了名的。 12月５日，總前委下達對黃維兵團作戰總攻擊命令，６日，各集團全線發起總攻。上級命令趙蘭田率７旅主攻馬圍子。馬圍子位于雙堆集以北偏東約3公里處,分為東、中、西馬圍子。東、西馬圍子是黃維兵團防御陣地北面的兩個堅固支撐點，敵人依托村落構筑成堅固的防御工事，以連環狀梅花形和三角形子母堡為骨干，輔之以散兵壕、交通壕、鹿砦等，構成縱深的，嚴密的防御陣地。各地堡群既能獨自為戰，火力人力又能互相支援。據守西馬圍子的５2團是蔣介石“五大主力”之一的第18軍的一個老團（后撥歸第１0軍）。該團自恃是蔣的嫡系，裝備精良，彈藥充足，傲氣十足。 一打東馬圍子：１2月６日，7旅先以１9團２營發起攻擊，并配以山炮4門、迫擊炮21門火力支援。經1小時激戰，殲滅守敵大部，俘虜敵營長以下官兵100余名。可是，在向縱深發展中，遭敵炮火猛烈襲擊和堅固地堡中的火力嚴密封鎖，同時，敵自大王莊和西馬圍子調增援兵力進行不間斷的反沖擊。經2小時對抗激戰，我傷亡較大，正副營長均負傷，前進遲緩，進攻受阻，且時已近拂曉，遂停止攻擊，撤出戰斗。 二打東馬圍子：12月9日16時30分，經過充分準備，7旅再以19團１營第二次強攻東馬圍子。在火力、爆破、突擊密切配合下，經半小時激戰，即攻占了東馬圍子，全殲守敵第９團一個加強連。可是，西馬圍子比東馬圍子工事更加堅固，火力更猛烈，守敵為５2團和９團一個營。７旅以２1團１營為突擊隊，戰斗發起后，通過敵人鹿砦，順利突破敵人前沿后，勇猛突入敵人縱深，連續擊退敵人３次反撲，殲敵一部。但敵人憑其堅固的連環地堡群中的猛烈火力攔阻，我未能鞏固陣地，致使攻擊受挫，天明未能將西馬圍子全部拿下。 在此期間，陳錫聯司令員親臨前線，到西馬圍子給擔任突擊隊的19團１營、３營作戰前動員，并和趙蘭田一起參加了19團團長李長林召開的戰術研討會。大家認為，兩次強攻未能將馬圍子全部拿下，主要原因是突破口選擇不當，兵力難以展開。會上確定第三次攻擊，1營從正東擔任主攻，3營從東南助攻。具體注意：1、要把攻擊重點置于敵人側后，實施多路突擊；2、要繼續加強近迫作業，把我之攻擊出發陣地推進敵人前沿，使第一個沖擊波就能突入敵人陣地；3、切實掌握好二梯隊使用時機，不能過早，以避免造成擁擠；4、要把步炮協同組織好。 經過我軍近20天的打擊和圍困，黃維兵團守軍內部十分混亂。傷兵沒人管，死尸無人埋，特別是連續幾天吃不上飯，饑餓難當，常見他們為爭奪空投食物互相打架、火并，雙方辱罵之聲在我軍陣地上都聽得清清楚楚。父親趙蘭田曾經擔任過抗戰四大名團之一“ 129師769團”團長兼政治委員，深知政治工作的強大威力，于是和周維政委商量，決定乘此機會展開政治攻勢。他們派出一位新解放過來的戰士，給西馬圍子敵軍的一個大地堡送去包子、紙煙和宣傳品。當第二天我軍進攻（三打馬圍子）時，這個地堡的敵人一槍未放，而且把他們的連長捆綁起來，集體向我投降。 更有趣的是我們有些戰士把熱氣騰騰的包子插到刺刀上，高舉起來喊道：“蔣軍兄弟們！想吃飯到我們這兒來吧！”果真，餓瘋了的敵兵，不顧上司的阻攔和恐嚇，或單獨或三五成群地爬到我軍陣地來要飯吃，他們抓起能吃的就往嘴里塞。見此情景，更堅定了我們要盡快消滅黃維兵團的決心和信心。 三打馬圍子：12月11日16時30分，第7旅奉命以19團為主力協同第８、9旅一部再次對西馬圍子發起攻擊。一時間戰場上雷鳴電閃，華野支援的榴彈炮、中野１縱和３縱的野戰炮和山炮一齊向敵人開火。頓時，敵軍陣地黑煙四起，揚塵蔽日，敵人一座座連環地堡被擊中坍塌了，一道道鹿砦被炸得飛迸了，戰壕里、地堡里的敵人被爆炸烈焰拋向半空……在地動山搖的怒吼聲中，我軍戰壕待命出擊的戰士，有人索興跳出戰壕興奮地觀察著這一空前猛烈的壯觀場景。炮火向敵縱深延伸后，各路突擊隊立即發起勇猛攻擊。1９團４連首先攻進敵軍第52團指揮所，活捉敵團長唐鐵冰、副團長曾品超。那些企圖頑抗的敵人，見突圍無望，百余人從殘存的地堡退守到后面的堅固房屋里繼續頑抗。我一面令敵團長喊話，勸其投降；一面組織工兵進行連續爆破。殘敵在我軍勇猛打擊和宣傳俘虜政策感召下，紛紛繳械投降。此戰，歷時9小時，西馬圍子全部拿下，７旅俘敵團長以下300余人。 三、活捉黃維：7旅再立奇功 12月12日，總前委發出最后總攻命令，父親趙蘭田和政委周維、參謀長胡鵬飛指揮７旅各團、營、連乘勝多路追擊逃敵。殘敵在我軍猛追及政治喊話勸降下，紛紛繳械投降。12月14日，黃維兵團核心陣地全部暴露，被迫于15日黃昏向西南突圍。傍晚，７旅警衛營教導員范天樞帶領機槍連兩個排由雙堆集西北出發，順著一條小路執行搜索任務。過了趙莊橋，走了不多久，月亮就出來了，月光皎潔，地上白晃晃的，幾百米內的物體能模模糊糊看出個輪廓。范天樞跟著搜索組走在前面。“教導員，前面有人！”通訊員桑小六低聲向范天樞報告。“停止前進，準備戰斗！”范天樞傳下命令，部隊在路邊迅速展開。“舉起手來！”機槍連賈更新猛然向路旁大吼一聲。接著，他又喊了一聲：“我們看見你了！快站起來！”大家往側前方一瞧，原來路旁耕地不遠處，大約有4、５米的地方，1個人趴在地上，他的身子緊貼在犁溝里，像是要將頭鉆到地縫里去似的。聽到喊聲，那個人慢慢地爬了起來，舉起雙手。大家走上前去，把這個人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見他頭戴一頂大鋼盔，把前沿壓得低低的，幾乎連眉毛都遮住了。身上穿了一身細布軍裝，著裝要比一般軍官穿的洋布好得多，上衣口袋上掛著一個鑲著金邊的指北針，左邊口袋別著兩支鋼筆，仔細一看是美國派克筆，褲子上沾了一些泥土，并不十分狼狽和驚慌。桑小六見他用鋼盔遮著臉，一把將鋼盔掀在地下，他下意識地手一抬想抓住鋼盔，露出了他手上戴著的一只很大的手表。戰士拿過表來看時，發現此表與一般的表不同，表上有好幾個小針。范教導員見此情景便想：這個俘虜有兩支好鋼筆，一塊好表，還穿一身細布軍裝，這身打扮，準不是個小官，起碼也是個師長。便問他：“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85 軍軍部上尉司書方正馨?！彼癖硶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嘣。范教導員越看越想這家伙不是個小官，在行軍路上也問不出個名堂，便決定立即送到旅部去，請上級審問吧！送到旅部，周維政委和敵工科長宋禹審問他，他總是死死咬住自己是“８５軍上尉司書方正馨”這句話。當問他“你為什么替蔣介石反革命賣命？”時，“方正馨”一聽到說蔣介石的不好，就沉不住氣了，當即就說：“蔣委員長對國家，對民族是有貢獻的?！睌彻た崎L一聽他說這句話就發火了，說：“你胡說！蔣介石禍國殃民，是反革命！”這一罵，“方正馨”立即不吭聲了。 第二天戰斗結束了。趙蘭田回到旅指揮所，一進門就火冒三丈地說：“在西馬圍子抓到的那個５2團團長在哪里？我要槍斃他！”敵團長唐鐵冰被押了過來。趙蘭田怒罵道：“你殺俘虜！放毒氣！你是罪犯！我要槍斃你！”“長官！我也是軍人，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我沒有殺人，放毒是上邊要干的……”唐鐵冰申辯說。“上邊是誰？就是你干的！”趙蘭田仍氣鼓鼓地說。唐鐵冰既驚恐又神秘地說：“俘虜中有最高的官，我跟你指出來！”趙蘭田聽他一講，見院子里的人多，就把唐鐵冰帶到屋里問他：“是哪一個？”唐鐵冰神秘兮兮地說：“吃飯的時候，我見到一個人，很像是我們兵團司令官黃維?！?lt;/span>趙蘭田一聽，就把注意力轉到黃維身上，氣也消了些。隨后，他把唐鐵冰供出的情況告訴了敵工科長宋禹，要他特別注意那個叫“方正馨”的俘虜的活動。“方正馨”被送到縱隊部。縱隊先從俘虜中找來原敵18軍副軍長兼11師師長王元直，準備叫他認證。“方正馨”被帶上來后，他一見了王元直，神色就變，審問還沒有開口，他就搶先說：“這里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也不認識我?！蓖踉币宦犛腥苏f話，回頭一看，也愕然地驚呆在那里。審問“方正馨”時，他仍堅持說自己是8５軍軍部上尉司書，還信誓旦旦地說：“我可以具結”，并寫下了“如姓名、職務不符，愿受槍斃”的保證書。“方正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伎倆，早已被我審問人員看透。把他帶走后，再問王元直，“這個人是不是黃維？”王答：“有點像，可能是吧。”接著，從俘虜中找來黃維當年的馬夫和汽車司機。兩人一看，他們都肯定地說：“他不叫‘方正馨’肯定就是‘黃維’?！?lt;/span> 當７旅警衛營得知那天抓住的敵軍官就是敵12兵團中將司令官黃維時，大家高興得又蹦又跳，高喊著：“我們抓住黃維啦！”“黃維是我們捉住的啦！”此后，在劉鄧大軍中又有這樣的佳話：“活捉黃維，又是趙蘭田手下的兵！”攻打黃維兵團，趙蘭田率７旅自11月18日阻擊敵人開始起，至12月15日全殲黃維兵團止，歷時28天，經歷大小戰斗14次，攻克東、西馬圍子敵堅固據點，協同友鄰全殲國民黨嫡系主力部隊。斃傷敵2500余名，俘敵1681名，擊毀坦克2輛，繳獲各種炮19門，輕、重機槍83挺，長、短槍746支，火焰噴射器3具及其它戰利品。至此，淮海戰役第二階段圍殲黃維兵團作戰勝利結束！ 劉伯承司令員在戰后總結中指出：“淮海戰役乃毛澤東軍事學說中各個殲滅黃百韜、黃維、杜聿明三軍的范例。而雙堆集殲滅黃維一戰，則為承先啟后的關鍵……雙堆集以運動戰始，以陣地戰終；以消耗敵人始，以圍殲敵人終。我在轉換關頭上運用不同戰法而持之以頑強，必須著重研究而發揚之！”（引自《淮海戰役資料選》第55頁）。 黃維兵團被殲后，淮海戰役遂轉入第三階段。1949年1月10日，華東野戰軍殲滅徐州剿總副司令杜聿明兵團。歷時66天的淮海戰役，在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緊密合作、并肩作戰中勝利結束！ 簡歷：趙蘭田（1918年—2004）四川平昌人。1933年8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4年10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歷任排長、指導員、組織股長、教導員、129師769團團長兼政委、中野3縱7旅旅長、二野11軍31師首任師長、志愿軍12軍31師師長、60軍副政委、15軍副軍長、空降兵15軍首任軍長、武漢軍區副司令員、北京軍區、沈陽軍區空軍政治委員等職。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 　　[主編后記] 我見到了黃維 我們12軍大院的子女，打從記事起，就從父輩的口中屢屢聽到“黃維”、“雙堆集”、“淮海戰役”這幾個詞。因為我們的父親當年都親身參加過淮海戰役，參加過圍剿黃維兵團，那是他們一生引以自豪的戰績和榮耀！而我，則在黃維被俘26年后，在當年捉他的部隊大院里與他不期而遇！ 那是1975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我去位于安徽合肥農學院內的12軍軍部大禮堂看電影，那時沒有電視，沒有歌廳，人們主要的娛樂生活就是看電影。記得每周軍部禮堂都要放2--3部電影，由于已是文革后期, 8個樣板戲早已看膩了,所以大都是放一些和我們關系友好的社會主義國家，如：朝鮮、羅馬尼亞、南斯拉夫的電影。那天，我剛進入大禮堂的前廳，發覺和平時有點異樣，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好像在議論著什么。我正在疑惑，這時迎面走來一位身著深色中山裝，個子不高，十分清瘦的老人。我和他照面時，我們互相對望了一眼，給我的感覺，這是一個倔老頭。這時，我聽見周圍的人說“快看，這就是黃維！”我一聽說是黃維，立即緊跟著他后面又走了幾步，想多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戰犯。在禮堂外面的臺階上，我趁他和陪同人員講話時，又上下仔細的打量他一番。從外表上看，黃維真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但眉宇間透露出果敢，剛毅，且身板挺拔(那年黃已72歲，但看著只有60多歲），一看就是早年帶過兵，打過仗的。等我再回到禮堂，進入大廳，只見一副巨大無比的描繪淮海戰役的油畫就掛在大廳的墻上，我想，黃維看到這幅畫后不知會有啥感覺？！ 晚上回到家里，聽父親說才知道，這次是中央專門安排黃維這批最后特赦的戰犯到12軍來的，一是12軍當年曾作為中原野戰軍的主力參加了淮海戰役；二是12軍是惟一駐防在淮海戰役主戰場的野戰軍。所以中央就安排這批國民黨戰犯到了12軍。 看得出來，平時一貫嚴肅內向，不茍言談的父親那天顯得很高興。是啊，此一時，彼一時也! 父親這個當年淮海戰場的團副怎么會想到26年后，會以我王牌軍政治委員的身份接待這個當年蔣介石的嫡系，黃埔軍校一期的國民黨中將啊。 黃維，這個號稱“中原第一王牌”的國軍將領又怎么會想到，在“兵敗雙堆集”26年后，又回到他當年被俘的地方，回到使他：“一世功名，毀于一旦”的共軍王牌主力——12野戰軍的營區，和那么多他當年的對手握手言和...... 歷史——往往就是這么會給人開個玩笑！ 主要參考文獻:1. 《百戰虎將趙蘭田——趙蘭田將軍紀念文集》（自版）2007年。2．《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31師戰史》（內部資料）1965年。3、《陸軍特種作戰第71旅旅史》（內部資料）2017年。3. 《淮海戰役資料選》(內部資料)198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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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輩的戰爭】百萬軍中捉黃維

清水無香